抉擇3
吉吉在阿香家膩了整整一天,蹭了姐姐兩頓飯,與明明玩遊戲、談心。
別看明明人小,窮人家的孩子說話,句句深切,都是經驗之談。
你問他長大後有什麼願望,他斬釘截鐵地說:「離開這個鬼地方,給媽媽買套新房子。」
他將這個城中村定義為鬼地方。
阿香聽了,觸動得她痛哭流涕。
孩子是個有抱負的孩子。
阿香展露出最柔軟的一面,驕傲地誇兒子:你爸還不如你,至少你還有夢想,你爸沒有。」
吉吉覺得,她也不如明明,不如他懂事,專門與姐姐對著干。
好比,不與恆久談朋友這件事,姐姐操碎了心。
從阿香家出來,已經日落西山,西邊的紅霞印滿天。
仰望天空,天空很高很高,一隻鳥從眼前飛過,另一隻鳥也從眼前飛過。
吉吉視線跟隨著它們,一直跟隨著,從電線杆子到樹枝上。
看得眼花,兩隻鳥卻消失無影無蹤。
周一早上,部門例行開會,吉吉這樣的人,是不會緊張的,因為會議上不可能有她什麼事。
只不過是個小跟班而已,是去湊人數的。
天大的事,輪也輪不到她來扛,上頭的人頂著。
田翼爭取了幾個單子,經會議決定,做特急處理,間接又替她省了不少事。
散會後,大家一窩蜂的往外涌,各就各位。
吉吉剛坐下,想到昨日不見蹤影的曉東,將頭伸向隔壁,問:「姐,姐夫昨晚回家了嗎?」
「一大早的,提他幹嘛?晦氣。」阿香手上敲著鍵盤。
想想不該將氣撒給吉吉,小妹這是關心,又說:「昨天去面試了幾家店,挑三揀四的,沒一家合意的。
不是人挑他,是他挑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總想靠橫財發家,得要有那個命才行。」
吉吉彎腰摁了電腦主機開關,拉開柜子里的抽屜,抓起紫色小方塊抹布,在桌面上擦了個遍。
邊擦邊說:「姐,我覺得,這是你給慣的,結婚十年,養他十年;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伺候他個大爺似的。
還不如請個神來供,保佑你阿彌陀佛。」
阿香一聽來勁了,拉長脖子,扯著唇,:「我想養他啊?這種男人就是臉皮厚,死皮賴臉的。」
「那你就把錢包捂緊了,還給他買酒喝乾嘛?
喝醉了還來揍你,揍著不疼啊?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
吉吉也替姐姐憤憤不平,想著,姐姐這才是腦子進水了。
這樣的人,早該一個掃帚,將他趕到大街上去睡馬路。
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吉吉怕阿香、同事怕阿香,阿香怕曉東、曉東怕沒酒喝。
阿香聽著也煩,甩甩手,:「唉!算我倒霉!你可別不爭氣,得把眼睛擦亮了。」
或許是那天吉吉與她幹了一架,醒悟過來,吉吉也是個成年人了。
不能來硬的,父親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說話語氣軟了些,苦口婆心道:「按我的眼光,梓豪肯定不是什麼好男人。」
「梓豪他也沒不良嘟好!哪裡不好?不就是沒那個恆久多金;
除了錢,長相、才華各方面,梓豪哪一點輸恆久了?」
阿香最討厭吉吉這副執迷不悟的樣子,跟當年的自己一個德行,再講下去也沒啥意義。
便說:「別在我面前吹捧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吉吉毫不在意,擦完桌面,起身,捏著抹布,往洗手間走去。
在黑色的大理石沖洗台上,就著瓷白色的洗手盆,撲哧撲哧,揉搓著紫色的小方巾。
昏黃的燈光,淅淅的水聲,空氣安靜沉悶。
恆久從男廁出來,見洗手台上一抹嬌小的倩影。
黑色的發穗,垂貼在臉頰,劉海自然斜在眼角邊,露出一對黑色的柳葉眉,聳直的鼻峰,紅橘色的月牙唇。
這不是李吉吉嗎?
緩步走到她身後,把氣噴在她頭頂上,音色醇厚:「洗什麼呢?搓得那麼認真?」
吉吉這個人膽小,突如其來的窩窩聲,嚇得她,被鬼附身似的,哇哇的連叫兩聲。
驚慌失措中,抹布也不知被甩到哪個角落去了。
「你幹嘛?想嚇死我啊?」她雙手緊緊地捂在胸前,朝對方喊道。
恆久獃獃地看著吉吉,十分意外地說:「你還真是膽小。」
接著蹲下身子,替她撿起抹布,遞到對方跟前,嬉笑著說:「對不起了!」
吉吉見來人是恆久,臉也紅了。
是因為那場尷尬的宴局。
不樂意地一把抓過小方巾,細聲道:「人嚇人,會嚇死人,你不知道嗎?」
吉吉臉又紅,聲音嬌爹,恆久又聯想起,阿香說她未經人事。
這句話像焊在他腦海里似的。
內心如萬馬奔騰,一陣陣的敲起了鑼,打起了鼓。
與阿香有相似之處,眼睛,大而明亮,一瞥一瞥撞人心窩上。
到底是兩姐妹,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可愛。
可惜,吉吉長相過時,衣著又過於樸素,還撩不起追她的興趣。
恆久洗了手,對著鏡子,理了理衣襟,嘴角還抿著笑。
也不看吉吉,自顧自的拉拉衣襟,拍拍身上的灰塵。
吉吉看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討厭得不得了。
氣呼呼的走了。
回到座位,她把小方巾啪的摔在桌面上。
「又怎麼了?整天嘟個嘴臉。」阿香聽到動靜,扭頭看吉吉,問:「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我不是因為你。」
「那是什麼?」
吉吉又不出聲了,收起桌面的小方巾,扔回抽屜,對著鍵盤一陣敲。
過了一會,又鬼使神差的開口。
「姐,你別看有些人一本正經,偏偏愛裝神弄鬼的嚇唬人。」
吉吉就是討厭恆久,想嚼舌頭,把他講臭。
阿香愛聽八卦,耳朵拉得老長,以為是部門哪個同事,興緻盎然地問:「誰?」。
「恆久」
「不可能,你給我說說他怎麼嚇唬你了。」阿香斬釘截鐵的說。
吉吉翻了翻手裡的日報表,眼裡盯著上面的數字,又瞥開眼,看阿香:「他蹲廁所門口,裝神弄鬼,沒把我嚇死。」
阿香聽后,哈哈地笑起來:「自己膽子小,還怪別人,恆久才不是這麼無聊的人」
吉吉是真的氣,姐姐還笑得牙都快斷了。
幫著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姐,下次你別在我面前提他。」吉吉趁機要挾:「我不是貓,沒那麼多的命來給他嚇唬。」
阿香斜眼瞥她一眼:「就你事多,存心找茬。」
想到與恆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心就煩;今後見了他,可得繞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