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像是大夢一場
「段規，你今天中午能不能睡我床上，我想出校玩會兒電腦，等放假請你吃牛排。」
段規是班上三個在校午休的同學之一，只要跟宿舍阿姨說一句有事回家午休，再躺到穆子君床上，穆子君沒有午休出校的事幾乎不會被發現。
「行，看在牛排的面兒上啊！」段規笑道。
「行行行，別露臉啊！」穆子君做出穆子君式的不耐煩，卻又叮囑道。
「我辦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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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中午出校的人多，穆子君低著頭混在人群里。剛走出校門，都來不及吸口氣。
「等等，你的校卡呢？你怎麼沒刷卡？！」黑臉保安大聲呵道。
「靠！」穆子君暗罵了句髒話，拉起帽子，低著頭飛快的奔跑。
「站住！別跑了！前面那個戴帽子的小子，再跑我雙倍處分了啊！」
聽到這話，穆子君腳步頓也沒頓，一個勁的往人堆里擠，直跑的肺受不了了，後面再聽不見黑臉保安的喊聲，才停在單元樓樓道里，背貼著牆，張嘴大口喘著氣，整個人有些狼狽，額上的頭髮粘成一縷縷的，背心也黏糊糊的粘著衣服，渾身往外冒熱氣。
稍稍喘過氣，有了些勁，穆子君小心的取出之前在食堂邊上的超市裡買的鏡子，掌心溫度偏高，熏得鏡面大半是水汽，拿袖子擦擦，穆子君用鏡子反光仔細觀察周圍，確定了沒人才走出單元樓。
保安現在不會去告，穆子君深知，只要下午上課沒缺人，他也會當不知道，要不然他也會被罰。
果然，他已經是個老油條了呢！【微笑.jpg】
———
各自有各自的難處，穆子君一邊想著，一邊走進了蛋糕店。
「麻煩給我一個6英寸的蛋糕，謝謝。」穆子君對老闆說道，「能給個42的數字蠟燭嗎？」
老闆頭也沒抬：「要巧克力的，草莓的。」
穆子君看了看櫃檯：「要那個壽桃的。」喜慶，穆子君想，錯過了老闆終於抬頭露出的一言難盡的目光。
「小夥子，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難怪啊，老闆眼色奇怪的看了穆子君一眼，又低著頭忙碌。
「行，蛋糕50，加蠟燭5塊。」老闆仍在低頭忙碌。
「好，給你。」穆子君付錢。
提著蛋糕走出蛋糕店，穆子君竟鬆了口氣，彷彿放下了些什麼，心中竟隱隱的生出一分歡喜。
只需要下午上課之前給葉昭然就好了。穆子君想。
但回憶了上輩子的記憶，猶豫幾秒，想到反正已經出來了，破罐子破摔，穆子君提腳向學校附近的公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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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然雖然著急，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卻也沉默著攤坐在長椅上，只覺得陽光刺眼得不願意睜開，手臂擋著眼睛，眼淚卻是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她還記得是在公園裡，只憋著氣，不敢抽泣。遠遠看過去就是個因為陽光太大遮住眼睛，曬紅臉的女孩。
穆子君一路找長椅，終於遠遠的看到了葉昭然，心裡卻是知道她在哭，嘆了口氣，正準備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走到長椅不遠處，卻又莫名其妙的躲到了樹榦背後。
背靠在樹榦上，左手提著蛋糕，將右手輕拍在前額上，閉上眼睛，「你和現在的葉昭然只能存在一個。時限，是一年。」
真的很可笑，他想，一個惡毒的搶走別人的生命的人居然枉想要買蛋糕去逗那人開心。
「你不覺得可笑又噁心嗎？」他斜倚在樹榦上，想。
握著蛋糕的手緊了又松，幾乎要把蛋糕捏碎。
坐在長椅上哭泣的女孩只發出很小聲的啜泣，站在這裡，只能隱約的聽到。
這幾乎令他暴怒起來，他想要吼叫卻只從喉嚨里發出像是獸類的劇烈的喘息，眼睛幾乎變成紅色。
冷靜，冷靜下來，我讓你冷靜下來啊！！！
他幾乎感覺不到手臂和腳的存在，只踉蹌著跑出去，太陽似乎太大了，晃得他一陣陣頭暈，想吐。
走進公廁，把蛋糕放在外面的石台上，捧水澆了自己滿頭，抬眼看向鏡子里滿臉水漬的人，像是一場大夢醒來大汗淋漓的樣子。
他的心亂了，很亂很亂。
———
葉昭然一直坐到沒辦法再拖了，從公園裡走出來，她只覺得路竟是這麼短，腦袋空空的，什麼也沒想，只感覺像是靈魂拖著一個破了放空了氣的皮囊，搖晃的走著，沒有來處，也沒有歸途。
她拿出手機，想要請假，但九中管得一向嚴格，況且她也沒有資格逃避承諾。
一直等到上課鈴響了，她才恍然匆匆跑進教室里，坐在座位上往下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蛋糕盒。
有種奇怪的鮮活感，似乎是聽到血液流淌的聲音，一種活著的感覺。
葉昭然突然想，這個蛋糕不是我的，那麼是誰的呢？
「這個蛋糕你看到是誰放的了嗎？」
「…沒有，不是你買的嗎？我一來就看到在這兒，我還以為是你買來放在這兒的。」同桌道。
葉昭然問了一圈，每個人的回答幾乎都大同小異，雖然說沒人認領，但葉昭然還是準備等會去講台上問問，順便還要告訴班長自己忘了買蛋糕的事，而且，如果這個蛋糕的主人不急著用的話，葉昭然想買下來。
這麼想著，葉昭然提起蛋糕準備將它放到一旁的書包上，剛提起來，一張卡片便掉了下來。
一張白色的便利貼，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細心，因為白色的紙片即便是落到教室灰撲撲的地板上也很方便撿起來，而且它之前應該是被貼在蛋糕盒的側面，讓人只要是提起來便可以看到，而出於不亂動別人東西的原則，這張便利貼不出意外只能被葉昭然看到。
看起來像是小孩的字跡，筆畫幾乎是拼接出來的，行列卻又比較整齊，不出意外應該是故意這樣寫的。
【不要問，你沒有來得及買蛋糕吧，等會把這個蛋糕拿給班長，不用知道我是誰】
葉昭然下意識的環顧四周，只聽見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
她坐在那裡只覺得後背發涼，如果一切都是事發突然，那麼，這張便利貼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