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告狀
冬日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高高懸挂在天上的雲層也是這樣灰濛濛的。
雖然還沒有天亮,但是有白雪的映射,再黑暗的夜色也能讓人看得清前路。
圈養著的公雞還沒有打鳴,街上邦邦響的,那是打更人的路過的聲音。
早就準備好的馬車鋪上了厚厚的白虎皮,光澤鮮亮的像是剛剛被人剝下來的皮毛。
看著油光水滑的皮毛,一定不是在白虎死了之後才扒下來的。
畢竟,只有活著的白虎,扒下來的皮毛才能有這樣的光澤、這般的順滑。
顧相踩著下人寬厚的背脊,蹭了蹭並不髒的長靴,掀開厚厚的擋風布簾,坐了進去。
馬車裡低調奢華,雖然沒有多少金碧輝煌的裝飾,但是這內部用得是金絲楠木,馬車裡的小桌子也是同樣材質的金絲楠木。
桌上是一頂漂亮的鎏金銅製鑲玉薰爐,透過網狀的通氣孔,裊裊白煙升起。
一股好聞的清香味飄蕩在馬車內部,連帶著顧相的朝服也沾染上這股香氣。
顧相手中把玩著小桌上的茶杯,青白色的茶杯有些透明,透過窗外不時漏進來的光亮,可以看出來這個小小的茶杯是雙層的。
按照現在的工藝,這套茶具應該是江南的官窯燒制的。
他眉頭緊皺,總覺得有些事在不知不覺中,已然發生了改變。
現在的心情就像天邊灰濛濛的雲一樣,壓抑又灰暗。
他在心中復盤最近發生的事情,一點點的梳理著自己認為不對勁的地方。
馬車很快就到了皇宮,下了馬車,顧相突然驚覺,身邊熟悉的老面孔中,夾雜著不少生面孔!
仔細一想,好像自己最近見到的老熟人越來越少,反倒是這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朝廷新貴見得多。
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的人在一點點的被蠶食掉的?
他覺得背脊發寒,許多年來都沒有感受到的這股刺骨的寒意,再一次上涌。
冷得他直打顫,好像一個冬日裡掉進了冰冷湖水的溺水人,拼了命的呼吸著刺骨的寒意。
來到正明宮,宴簫一早就等在了那兒,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
顧相心中雖有疑慮,但是內心還是被這種熟悉的日常給壓了下去。
*
早起的人,已經開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今日是初一祭祖、朝拜的日子,等所有大臣都進了皇宮之後,各個出入口便不能再隨意進出。
從京城各個角落裡斷斷續續的湧現了許多人,有的人是出來趕個大早,爭著去寺廟裡插上新年的頭柱香。
有的是為了生活的小攤販,早早就支起了攤子,或是賣東西、或是做早點、或是做一碗熱茶。
穿過繁忙卻熱鬧的街道,劉三郎帶著林輕音先一步去探路。
兩人手牽著手來到了離皇城不遠的酒樓上,確定了宮門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進出,劉三郎向著天空拉響了信號。
一時間,散落在各個角落的人們,都放下手上的東西,統一朝著皇宮走去。
皇宮一共有四個門,每一個門都有它們自己的作用。
只是今天,不管它派上什麼用場,都統統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守著宮門的侍衛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盡職盡責地守著城門。
起先有幾個人向著宮門走了過來,他們那時候還沒有當回事兒,只是慢慢的,靠攏過來的人愈來愈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訓練有素一般,齊聚在宮門外。
四個宮門,都被四批人給圍堵住了。
他們沒有鬧事,也沒有和守門的侍衛們發生什麼衝突,只是一個接一個的跪在地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血書,高喊冤枉。
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雲霄,驚動的周圍的麻雀展翅高飛,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草民有冤情上述,望陛下明斷,還我白氏一族清譽!」
白家大郎跪在最前面,往日的胡人衣裳早就換成了大宴的衣裳。
一襲深藍色素麵錦緞襖子,襯得他剃乾淨了的臉頰有了幾分中年男人的沉穩。
守門的侍衛還從未見過此等做派,一時間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
有經驗的人,已經上前去詢問情況了。
「此處乃是皇城,不是爾等胡作非為之地!若不想吃苦頭,還是儘早離去!」
聽了他這話,白家大郎高舉早就寫好了的陳情書,高聲說道,他們都是來告御狀的百姓。
「勞煩尊駕為我等苦主走一遭!」
白家大郎說罷,將自己帶來的木匣子雙手奉上。
那侍衛以為是他們想要賄賂他們的銀錢,結果一打開發現,裡面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是寫好了的狀紙。
有的是用乾淨的宣紙,端端正正、白紙黑字的寫上罪魁禍首的罪狀。
有的是充滿了血污的衣袍。上面是早就已經乾枯到發黑的血跡。
其中最可怕的是一張像極了羊皮的畫卷,裡面畫著一副夜宴圖,上面秀娟的字體,寫著什麼。
侍衛看了這些,卻不能為做點什麼。
這個時候,有兩個身影一同出現在宮門口。
一個是宋都使,一個是吳侍郎。
「這是怎麼回事?」
宋都使像是出門遛彎一樣,雲淡風輕地看著跪了一地的人。
見慣了大風大浪,內心早就已經波瀾不驚了。
吳侍郎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可能性,於是自己接著開口。
「爾等是來告御狀的嗎?告的又是何人?」
吳侍郎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白家大郎,眼神一直在人家臉上打轉。
「草民等皆是苦主,無處聲援,只能帶上一紙狀書前來告御狀。」
白家大郎不肯起身,依舊跪的筆直。
「既然如此,我二人遇上了,便將此事告知陛下。」
吳侍郎一邊說,一邊接過白家大郎手裡的木匣子。
不算大的木匣子,卻重的很。
宋都使和吳侍郎走了幾步之後,發現他抱得很吃力,於是叫上自己的下屬來效勞。
吳侍郎在大冬天裡累出一腦門子的汗,眼神幽怨地看著遠去的宋都使。
心內腹誹道:有人你不早用?
費了老鼻子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