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他送我的禮物,就是毀掉自己
我拋出一連串的問題,連自己驚訝會說這麽多的話。當然最後一句話我沒有說出來,免得他覺得我又在背後說人壞話吧。
\"事實如此吧。\"淩風笑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著吊瓶,連眨眼都未眨:\"表麵上看起來,我有名有人,其實,我什麽都沒有,至始至終我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沒有,這個城市裏沒有一樣東西屬於我。隻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會來救我……\"
他的眼皮像是睜的有點痛,於是他索性閉上了眼睛,越是這樣越顯得還不到20歲的他是那樣的蒼老和疲憊。那紅腫的眼皮,就像某扇門一樣,輕輕的關了起來,與眼皮同時關上的還有他未說完的話,以及那些他深藏在心底的心事。
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所以不想再說胡話了,如果這次他沒能逃脫劫難,一切,都會告訴我吧?
不,不用告訴我,你還活著,就好。
我心裏雖然這樣想著,但是我還是及其冷淡的對他說道:\"是的,我也沒有想到我竟然會來救你,不管你怎麽樣,我本來都不會來救你的。你不用覺得感謝我或者是想到其他的原因,因為我之所以冒這麽大的風險救你,並不是因為你,我也有我的目的。\"
我強忍著內心的難受,故意這樣說道。淩風雖然閉著眼睛,我也能感受到他情緒的轉變。他的眼珠在眼皮之下滾動了一圈,輕輕的嗯了一聲:\"你說。\"
\"我想知道一個和趙優有關係的女人,她是短發,行為舉止都很幹練,和趙優到底是什麽關係我不知道,但是我需要你查到這個女人的下落,趙優和她還在保持著聯係,你調查到她應該不難。\"
我不知道此刻若是和淩風談及舊情,他會怎樣選擇,但是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地方,所以我情願給他布置一個任務,好讓他覺得我救他,對於我來說隻是和他的一次交易。隻有這樣,淩風這樣的人才不會絕對對我有虧欠,即便他會覺得我很冷血我也無所謂,我還是十分幹練的問他:\"你願還是不願。\"
\"當然。\"他笑著說道,似乎已經意料到我接下來會說什麽話。
\"那就好,我等你的消息。\"我也對他笑笑,然後說:\"你好好的養病,祝你早日康複,希望沒有人再能讓你落入今天這種境遇。\"
我說完,他的眼睛也沒有睜開,我知道他一個人在房間裏麵閑的無聊,看些什麽,或許能夠緩解他的這種無聊感,於是把他的窗簾拉開了。
正要走的時候,身後的淩風卻突然開了口,他說:\"你讓我調查的那個女人,是和薛軒逸有關吧。\"
我不知道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不過我也不想節外生枝,心裏隻想著讓他對我救他的感動盡量消除,所以簡單的回了一句是。
\"好的,知道了。\"他簡單的回應著我,我的腳步稍稍停頓一下,視線向他投過去的時候,發現他正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於是轉身走出了房間。
出去的時候,劉姿琳勘察著我臉上的表情,沒有說話,小馬在一旁看著我,有些小心的說:\"周小姐,要不要通知一下嫂……額,不是,要不要通知一下那個人。\"
\"看淩風的意思,以後大小的事情都要詢問他,你最好不要自作主錢,好心辦了壞事。\"
小馬聽我有些言重,便也認真的應了一句好,然後他說:\"周小姐,你是要結婚了嗎?\"
我聽了他的話,不禁有些疑惑的回複道:\"為什麽這麽說?\"……
\"我剛剛問了姿琳,她還說是我胡扯呢。但是我前幾天真的清清楚楚聽到大東哥說,什麽送你的新婚禮物。\"小馬對著這件事上十分的執著,似乎在他的眼裏,我馬上就要結婚的消息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新婚禮物?\"我疑惑不解的問小馬:\"到底是怎麽個回事,你從頭到尾的給我說一個明白。\"
小馬看我這個當事人都一臉糊塗的樣子,他更糊塗了。於是他抓耳撓腮的回憶了一下,慢慢的說道:\"大概就是前幾天吧,我也記不清到底是哪天了,反正那次我們被薛家的那位小爺給暗算了。但是我們提前都是知道情報的,這件事明明可以避免,想躲肯定躲的了。但是那天東哥不知道是喝酒了還是什麽,無論我們怎麽勸,他就是不行動也不逃跑,結果我們真的中招了。東哥叫我們都跑,可是他自己卻不跑,還笑著說什麽這就是送給你的新婚禮物。\"
見我驚愕的看著他,小馬又補充道:\"我當時看實在拉不走大東哥,就急著跑了,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他說的原話是,周晶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這麽多天以來,我一直以為你是要結婚了,還在想到底是哪天,要不要隨個份子什麽的。\"
我聞言,腦仁驀地狠狠疼痛了一下,所有過往的疑惑以及線索一下湧向心頭,似乎真相已經就在眼前。劉姿琳麵露難色,我卻早已無力思考。
劉姿琳見狀,對小馬說道:\"你進去看看你的大吊哥他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事情要吩咐你的,我和晶晶先坐安醫生的車回去。\"
\"嗯,好的。\"小馬也不是太傻,見劉姿琳這麽說,利落的就答應了。
支開了小馬之後,劉姿琳似乎也是懂了。她扶住了我,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她勸著我說道:\"晶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別再想了,都過去了,反正現在不是救下他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我心裏哪裏還有什麽不幸和萬幸,我的內心仿佛驚雷不斷。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竟然被我猜到了,淩風他這次被抓真的是,故意的?早在他問我是不是準備和薛軒逸過一輩子的時候,早在他親手放棄和顏雄的合作的時候,他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了麽。
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反常,就是為了鋪墊這一天。因為他所謂的要送我的新婚禮物,就是要毀掉他自己啊!
可是淩風為什麽突然之間會變成這樣,與他之前對我的態度完全就是極端的差別。他不是很愛趙優,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嗎?為什麽突然間又關心起了我,又做這種對於他來說簡直蠢極了的事情?沒道理啊,沒道理啊!
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穿插在一起,我已經不知道怎麽樣好了,我腦海裏漸漸的有個連我都不可置信的假設,一想到那個假設,我的眼淚就控製不住的湧了出來。直到我們上了安醫生的車,我的臉都是僵住的,那決堤的眼淚怎麽止都止不住。
安醫生長的很漂亮,看向我的時候,笑意盈盈的對我說:\"嗨,你不記得我了嗎?有一次你掉進海裏,是我救的你,一直是我在給你打針哦。\"
她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那次是因為蘇馬力的事情,我中槍掉到海裏,是淩風他們一行人救了我。隻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大東哥是誰,這個安醫生就更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我還在回憶的呆愣當中,安醫生見我沒有說話繼續問我:\"你就這麽出來了?怎麽不多陪他一會兒?我記得,那時候他為了照顧你,可是三天三夜沒合眼呢。現在他都這樣了,你怎麽不像他當初照顧你一樣也照顧照顧他。\"
我伸手,捉住了自己的衣角,看向她,尷尬的笑笑,搖搖頭,說:\"不了。\"
突然之間,我有些心酸,像是在跟安醫生說,又像是在跟自己說:\"還有人在等我。\"
我們數不清自己走過多少條路,經過多少個站台,就像我們記不得某個路口,又遺失了誰。
再回首,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當初的感動還在,當初的熱還在,就是再也愛不起了。
或許因為我們的心傷過之後,長出了一片雜亂的荊棘,給了你傷口的那個人,再靠近,依然是痛的。
安醫生不再說類似的話,我問他淩風嚴不嚴重,她搖搖頭,說:\"身體上目前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他是年輕人,這些皮肉傷養養就好了。隻不過他從來沒有讓我給他做過大的檢查,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其他的病症,之前他跟我打聽過一種藥,國內沒有,國外也不好找,除非去那些藥物研究所,才能找到這種熊貓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打聽。\"
\"那個藥是治療什麽的?\"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科洛莫茲綜合症,俗稱僵屍病,得了這種病的人,身體會出現石化現象,關節失去潤滑,變得不能動彈。到最後肌肉萎縮,身體上的肉變得和僵屍一樣,都是硬的,而且沒有任何的彈性。此病極其罕見,聽說人死的時候,會變得就像一塊水泥一樣。\"
劉姿琳聽著,不禁錢大了嘴巴,看著安醫生驚恐的說道:\"這真的是一種可怕的病,我長這麽大聽都沒聽過,現在光聽你說幾句都害怕的不行。\"
\"是的,很可怕,所以我很擔心他,但是他不配合,哪怕是血液檢查,都不讓做。\"安醫生開著車,緊皺眉頭的回應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雨中的小情歌
我聽完安醫生對於這種怪病的解釋後,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平時我對這些醫學上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但是今天,我卻好奇的問了安醫生:\"這種病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安醫生你對這個了解嗎?\"
\"之前不是很了解,但是在淩先生問過我這個藥之後,我特意去查了資料,並且和我的導師探討了一下,這個病沒有遺傳性,所以不是先天的,之前國外有幾起類似的病例,查出來是因為他們長時間居住在輻射區,導致的病變,但是淩先生和我們住的都是一樣的地方,不可能隻會他有事,這就是令我困惑的地方。\"
安醫生表麵上很安靜,但是一提到她本職工作,以及她感興趣的話題,她便口若懸河起來。
\"那您能找到這種藥嗎?\"
\"找不到,我拖了我國外的一個在醫學界很有權威性的朋友幫我找這個藥,都沒有找到。\"她轉著方向盤,手臂上戴著蕾絲手套:\"倒不是一點線索都找不到,隻不過這個藥是內供藥,如果不是有過硬的渠道,根本拿不到。\"
我聞言,不禁陷入了沉思,劉姿琳對於我的沉思顯得非常的費解,然後她對我說:\"晶晶,你放心,如果淩風真的有這種偏僻的病的話,小馬作為他的貼身隨從,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我的心裏清楚,我此時想的並不是淩風,而是通過特效藥三個字,想到了某個人……
安醫生的車子平穩的到達了市區,因為她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在我和劉姿琳說要下車的時候,也沒有客氣客氣的說送我們。
我和劉姿琳分別的那一刹那,我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掛著青苔的高架橋,一時間,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現在就要回去,去麵對這一切了麽?……
決定好麵對一切的那一刻,我拿出關了靜音的手機,發現上麵都是薛軒逸的未接,足足有十幾個。他平時很少這樣給我打電話,頂多打兩個,沒人接之後,便不再打,一般都是事後再質問我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握著電話的手有些忐忑,我感覺自己就快要抓不穩它,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麵徘徊了好幾下,都沒有那個勇氣往下按。
他今天之所以會這麽反常,不過是因為,他收到了消息。我知道的,他肯定是因為聽到了我幫淩風的風聲,才會這麽著急,一如上次我上了淩風的車一樣,他都知道,隻是不說。
正在思索之中,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麵跳躍著他的名字,猶豫不決中,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周晶,你他嗎的終於接電話了!你人現在在哪!告訴我!立即!馬上!\"
\"聯合廣場。\"
\"你穿什麽顏色的衣服?\"
\"灰。\"
\"你現在給我站在原地等我,我現在就去接你,聽到了沒有?\"
\"嗯。\"
聽著他那近乎咆哮的聲音,我冷淡的回答道。如果他要懲罰我,那就來吧,這些都是我自找的,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他的每一句都因為急切而發出了吼聲,我的每一句都回答的簡單和冷淡。因為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在電話裏,他一個字都沒有提,仿佛隻是為了接我而接我,卻不是為了質問些什麽。壓抑了一整天的天,終於在我掛了電話的那一刻,再也關不住了閥門。隨即,傾盆大雨就這麽兜頭落了下來,令人猝不及防。
深圳的街道都是樹,卻遮不住這豆大的雨,一顆一顆凶狠的砸了下來。我的腳上卻像是在這座水泥森白中生了根,紮在原地沒有動彈,任由雨水將我洗刷,也因為在雨中,沒有人看得到我的眼淚。
當薛軒逸的車趕到的時候,我渾身上下都在往下滴水。汽車的輪胎經過,又濺了我一身的水,我能透過汽車的窗戶反光中看到我的狼狽。他絲毫不顧及雨水淋濕他比黃金還值錢的衣服,還有那剛剛打理的好看的發型,在沾了雨的那一瞬間,失去了造型。
\"周晶,你他嗎是智障嗎,這麽大的雨就不知道先去躲一躲嗎?你看看自己被淋成了什麽樣,跟他嗎落湯雞似的,你個白癡!我他媽讓你在原地等我,你還真的就一動不動了,你是機器人啊。\"
我看著他,睫毛像屋簷一樣的往下落水,我不想隱瞞他分毫,否則事後他會更難過,所以我直接對他說:\"我不能動,因為我做了讓你生氣的事,所以要跟你道歉。但即使這樣,薛軒逸,真的對不起,我根本沒有辦法看著他去死!\"
薛軒逸雙手扶住了我的肩,因為雨水模糊了視線而不得不皺起眉毛,雨下的很大,我們依舊能夠聽清彼此說的話語,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們是在用心在溝通。
\"道歉用得著淋雨嗎?你是不是要我心疼死?我給你打那麽多個電話,是因為我第一時間想的並不是你救了淩風,而是在擔心你做了這麽危險的舉動會不會出事,你明白嗎?!\"
我睜大眼睛,看著薛軒逸,在雨中,他清晰的輪廓,他緊皺的眉毛,還有他那雙篤定的,直戳心房的眼睛,被水洗過,如同黑曜石一般的閃著沉沉的光。
他的嘴巴因為呼吸而微微錢著,有水柱順著他好看的下巴線條滑了下來,我,想著他的話,忽然間熱淚盈眶。
07年的時候有一個叫做蘇打綠的樂隊,他們唱過一首叫《小情歌》的歌,裏麵的一句歌詞--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薛軒逸給了我懷抱,他把我緊緊的摟在了懷裏,滂沱的雨,鑽入我們的皮膚裏,我的心,如同那淺淺水灘裏,起起伏伏的一片葉。
他不是不在乎,隻不過,他更在乎的是我。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做讓薛軒逸心酸卻說不出難過的事,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誰我也不管了!
我和薛軒逸一同上了車,他打開了暖風,從後座找到了毛巾,一心隻顧著給我擦頭發,自己的衣服都黏在了身上,他卻絲毫不覺得難受。
我伸手,也去解他的衣服,因為他的衣服也濕了。他斜著嘴巴,歪歪的笑,隱去自己的那一份難過,用笑臉麵對著我:\"怎麽?要在雨裏來場車震?周晶,你真會玩刺激,真是什麽花招都想的起來啊。\"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連罵他流氓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仍由我把他的衣服給脫掉,我幫他擦了擦水,他說這樣衣衫不整會被抓。
我靠在了他的懷裏,臉貼著他的胸膛,拿出手機,本想給他看照片,但是手機卻因為淋了雨而黑屏了:\"我拍到了顏雄貪汙的照片,他的床墊裏麵藏的都是人民幣,就在今天早上,我去了漢林和顏雄的房間,被漢林發現了,所以,他們肯定知道這事情就是我做的,一旦他們把錢轉移,那麽我手裏的證據,就失去了威脅的意義,我不知道到時候顏雄會怎麽處置我,如果我被逐出了顏家,我們是不是就永遠都不能夢當戶對了?\"
\"你怎麽能做這麽危險的事?而且一點都不讓我知道?什麽她媽的門當戶對,門幾波的當戶狗蛋的對,根本不重要。有天我自立門戶,還會讓二爺擺布?現在重要的不是顏雄把你趕出顏家,如果你和顏家沒有關係,或者說,一旦你的假冒身份被發現,你知不知道,後果是什麽?\"
我沒有答,薛軒逸緩緩的說出了一個死字。
他一定在心裏罵我愚蠢,為了淩風身陷囹圄,但他又何嚐不愚蠢,從不在嘴上說我。
我岔開話題對他講:\"我和淩風做了交換,我讓他,幫我從趙優那裏打聽那個女人的事情,你爸爸的事情,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眉目了!\"
我說的高興,薛軒逸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興奮的表情,隻是發動了車子,掉了個頭。
\"難道你不高興麽。\"
\"高興。\"他說,眼睛微微的側了一下瞟向我:\"在沒有遇見你之前,我的夢想本上寫的就是希望自己有天能變成一個superman,把我爸從監牢裏麵救出來,但隨著長大我發現,人是不能變成superman的。\"
\"我不是不高興,隻是這樣膽戰心驚的高興,我不想要,我問過文叔,怎麽樣才能救我爸出來,他說,或許我爸覺得裏麵的生活挺好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透露過他想出獄的想法,可能外麵的世界太險惡,他不想打打殺殺了吧。\"
我抱著冷冰冰的膝蓋,悠悠的說:\"可他,風光過啊,真的能忍受住,那樣的寂寞麽。\"
薛軒逸聳了聳肩膀,對我說:\"你今天不要回顏家了,直到他給你打電話。\"
\"嗯。\"我應了一聲,如果今晚回去,我還真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們:\"那我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