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秘女人的一封信
夏絡纓一回家便覺得昏昏沉沉,她的腦子裏邊此刻是一片混亂的,她無法理情思緒,她的大腦仿佛不受她控製似地不停回想起往惜的某一個片段,或美好的,或悲傷的。想得深處,眼淚便如注地往下掉,怎麽也停不下來了。
隨後,她便昏睡過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傍晚時分。夏絡纓在窗外照進來的一束月光裏醒來。她看見一臉溫柔的葉帆,坐在旁邊端詳她的臉。
葉帆逗趣地朝她一笑,道:“七點二十,我還想時間長些,或許到半夜。如果運氣好,能和你說幾句溫情的話。看來今天我的運氣不錯。”
夏絡纓意外地看著她,坐起身來,用手拍著腦門,道:“你……你什麽時候來的?一直坐在這?”
葉帆抿嘴而笑。“也就剛進來,看來是我吵醒了你。”
夏絡纓紅著臉道:“是劉媽讓你進來找我的嗎?”
葉帆笑道:“肖小姐告訴我你在房間,我就直接進來了,你可別怪我唐突了。”
夏絡纓並不作答,隻小聲道:“真餓。”
葉帆笑道:“那我們出去吃飯。”
天邊剛冒出一彎纖瘦的新月,便像極害羞少女的半張臉,被蒙著一層朦朧的紗巾,又像浸在了河水裏似的,讓浪花蕩得殘缺了一塊。一切都顯得自然而然,四周的大片淡紫色垂簾,服務員們一水的黑衣白褲,工工整整的桌麵擺放著各類水晶銀器,盛放的鮮花被安安靜靜地置於餐廳一角,若有若無的慢搖滾,鼻中是幹幹淨淨的花香。
夏絡纓和葉帆吃完飯,各自喝著一杯清茶。
葉帆問道:“他是不是找過你?”
夏絡纓搖頭。
葉帆微微一笑,道:“你別誤會,我隻是想告訴你。其實葉昌航的老婆幾年前就去了上海,她仿佛又找了男人,我們大概是錯怪了葉昌航。”
夏絡纓怔怔地看著他,道:“那又怎麽樣?他在我心裏已經是個騙子,就算他和她老婆早已離婚,這又有什麽區別?”
葉帆正想說什麽,夏絡纓卻站起身來。
“我得去洗把臉。”夏絡纓用手揉著前額,沒等他開口便快速繞過有著大理石柱子的台階,寬大的掛著些小幅風景的廊宇,再往前便通向後麵的花園。她高跟鞋在軟塌塌的地毯上踩得歪歪扭扭。
夏絡纓推了洗手間橙紅色木門進去,站在一塊長方形寬邊鏡子前,仔細端詳著自己。她麵容蒼白,眼圈泛紅,頭發高高地束成蓬籠的馬尾,纖細的雙臂撐在大理石台麵上,嘴唇幹枯而泛著些深紅色。才不過短短兩個多星期時間,她就已憔悴成這樣,她突然覺得鏡子裏的那個女人異常陌生,她無法再認識自己。她擰開鍍金水龍頭,捧了水浸在臉上。
這時候推門進來的是位穿著兔毛短褂的女孩,二十歲上下,長發披肩,身材高桃而圓潤,裏穿齊臀毛呢寬鬆裙,眼間塗著亮粉。她並未洗手或補妝,而是直接坐到旁邊池沿上,迫不及待地從香奈兒包裏拿出支煙來含在嘴角。朝夏絡纓叫道:“妞?借個火。”女孩是那種桃仁式的臉形,抹了橙濡的胭脂,顴骨處有顆飽滿的黑痣。
夏絡纓正用紙巾擦著濕漉漉的臉。“我不抽煙。不好意思。”
女孩似乎很憤怒地用高筒靴使勁在地上跺,大聲道:“shift!,什麽世道,煙也不讓抽,禁煙怎麽不禁床啊?全睡大街上那才叫一個好風景,可不也順便美化了。”她脖上露出條絢麗的深紅色瑪瑙串。
夏絡纓笑著將手放在烘幹機下。“其實你可以讓服務員幫你。”
女孩將包夾在腿間作了個驚訝的手勢。“是啊,你們這些貴族子弟規矩就是多。不過說實話,你的包遜極了,肯定是外麵那位送你的吧,跟你真不配,長得也挺遜。”
夏絡纓並不惱,站在門口,笑道:“人哪分輕薄貴賤,不過是副皮囊,除了出身不同以外毫無分別。先走了。”夏絡纓向她揮揮手。
“等等。”女孩從池沿上跳下來。
夏絡纓回過頭對她嫣然笑笑。“還有什麽事嗎?”
女孩的吐出長長的煙卷。“你不用吃驚,剛才跟你開玩笑。我有火機。不然哪有機會跟你搭訕,你說是吧?”
夏絡纓覺得不解,道:“那你?是覺得我好玩?”
“雖然我知道這世上的壞人多,男人們整天幻想著和不同的女人滾床單。而下流的女人更多。但你給我的印像好像還不錯。”她笑著用夾著煙的手向夏絡纓指指。
“雖然你誇人的方式我不喜歡,但我知道你並無惡意的吧。”夏絡纓滿麵狐疑地看著女孩。“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朋友該等急了。”
女孩叫道:“你別走,別走。”
夏絡纓無奈地再次轉過身來看著她。
“看在你是好人的份上,我把這個給你。”女孩將一個純白信封舉到她麵前。“受人之托,可能你不該錯過這個。”她一條腿蹬在門沿上。
夏絡纓遲疑地接過來,問:“誰的?可不收勒索信或情書,若是想和我父親套近乎及遞交舉報信我也是不可收的。”
女孩在夏絡纓臉上吐一口煙,道:“我隻收錢,替人辦事。你這什麽朋友啊,真是小氣的咧。”她高鼻梁上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連路費加勞務費就隻給我五百?要是別人,這信早讓我扔在黃浦江喂了魚。”她邊說邊向夏絡纓亮出自己的小拇指。
夏絡纓拆開信來看,邊緣不太齊整,像是從哪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共四頁。她搖著頭問:“怎麽沒寫落款?是什麽人讓你交給我的?可跟你說過什麽嗎?”
女孩向夏絡纓伸出手,道貌岸然的樣子,道:“不是我想收你錢,現在社會,你曉得的,像我們這些小市民,混日子比你們從出生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二代難多了。你們開的都是勞斯萊斯,兩條腿早已成了高等黃金。而我們這些人。”她停頓了下,作出副哭相,“這兩腿就隻能變成名副其實的燒火棍了。你曉得的吧?”
夏絡纓隨意抽出兩張錢遞過去。“夠嗎?”
女孩接過去,在鼻間聞聞:“嗯,仿佛嗅到上帝的味道。”然後她麻利地用染了桃紅指甲的手塞進包裏。
夏絡纓將女孩指間的半根煙抽出來,扔進垃圾桶。“說吧。這人是誰,對你說過什麽?”
女孩吐一口煙卷,道:“看你的樣子應該很有錢吧。不過,可真不幸。”她搖著頭,歎口氣,嘴角向上一揚。“她叫什麽羽兒的,又好像叫笑笑什麽敏敏的,聽別人說又是……”女孩仰頭,將身體靠在牆上,手在摸索什麽。
夏絡纓將她不知何時又叼在嘴角的煙拈了去,道:“別抽了。名字也不清楚?應該見過麵吧?性別,身高,膚色,頭發,打扮?”
女孩用大拇指在頰上擦拭著什麽,道:“女的,長得挺風騷,猜她胸肯定有38D。”她打著哈,在空中比劃出誇張的圓孤。“差不多167的樣子?長眼睛,單眼皮,紅色短發。”
“瘦還是胖?”夏絡纓問。
女孩上上下下比劃一通道:“反正身材長得跟意大利山莊似的,不胖不瘦。”女孩對著鏡子塗口紅道:“管她什麽樣,反正是男人見了她都想與她上床的類型。”
夏絡纓麵帶瘟色地看著女孩腦後兩縷金和黃的掖在胸口的頭發。“行了,別再糟踐人了。”
“說得有錯嗎?”女孩抿嘴。“我告訴你,聽別人說她當過幾任二奶、勾引的老男人半年才見她一次。她總帶不同的男人回家過夜,不該說賤是什麽。”她側過臉來笑笑。“你不會天真到以為她是帶回家聊天,看電影,喝茶吧。反正你這種人肯定不懂?”她一隻手撐在鏡麵上,斜著肩看她。“怎麽樣,我這消息夠味吧?你要不要聽其它的,比如說女明星的隱私,我便宜點賣給你。”
夏絡纓突然覺得頭痛,小聲道:“算了,我大概知道她是誰了,你快走吧。”這次夏絡纓毅然地推門而去,想盡快離開這個滿嘴胡掐的女人。
女孩在後麵叫道:“有需要到頂層找我……名字你還沒問……”
夏絡纓猜想著這位寫信的神秘女人,大概與之前自己早有幾麵之緣了。她若猜得沒錯,她必是位心計頗深的女人,她幾次三翻密秘監視她,她到底有什麽樣的謀算?她突然覺得,這位女人的出現,仿佛與夏家有著什麽密不可分的關聯。
夏絡纓與葉帆的約會終是不歡而散。她想,若不趁機回避,免不了要受肖莉的一陣奚落。時間已是接近午夜,沉寂寂的大街像錯落的琅嬛孤地,散發出蒼隆的霧氣。排排密集的窗燈簌簌地逐一退隱。夏絡纓前腳才從葉帆的車上下來,車子便順著大道疾馳而去了,就停在夏家對麵一棟蘇式建築前麵,他正往台階上去。
夏絡纓站在夏家門前,可以清楚地看得見他的背影堅毅而灑脫。他的腳在台階上踩得很響亮。他沒穿短大衣,直接推門進去,迎他的是位穿著碧青旗袍的女子,與他高低兩個頭互對著眼,仿佛相談甚歡。
這是此條道上最後一家午夜裏還開門迎客的茶樓,從左至右可看得清扇形的卷葉簾子和木製仿古玻璃門,全是木黃或油綠。雖每日經過,夏絡纓卻從未進去,隻偶然看見那些排在門柩裏的女孩們,輕妝淡抹,媚態各盡不同,一致的窈窕身段,雖是如此卻是顯得個個傲然脫俗,站得齊整而端莊。進去的也沒什麽市井酒徒、倉莽之輩,盡是穿著光鮮的生意人。
夏絡纓並不為葉帆的舉動氣惱,她長歎一口氣就轉身進到院子裏去了。她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走進客廳,也沒開燈,就那樣黑漆漆地摸索著上樓。倏地,客廳的燈陡然一亮,便看見明晃晃的燈光下,肖莉正端著一杯紅酒,抽著悶煙,她眼睛眯成條縫,似乎並不為她的遲歸感到震驚,也沒回頭與她爭口舌上的快活。
夏絡纓徑直回房,換了身寬鬆的睡衣,坐在書桌前,開始讀那封神秘人的來信。
信的主人字跡潦草,說是四頁紙的信,其實一頁上也就幾行大字,也就小半頁的數目。信從開篇到結尾都雜亂無序,大概寫信的人是個沒多少文字功底的人。
你好!
你可能早就想知道我是誰了。但我暫時還不能說出我的名字,並不是我膽小怕事。我隻是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說,你們夏家除了能跟你說外,我找不到另一個合適的人。我觀察了你好久了,從你和葉家兩兄弟的情感糾葛開始,我就在跟蹤你,調查你的一切。
你可能覺得我是某個陰險狡詐的人,跟蹤你是有些陰謀和目的的。
是的,我此次跟你寫信,正是想跟你來攤牌的。
半年前,我做了你父親的情人。
我做他的情人,這全都要從另一件你毫不知情的事情開始的。他對我很好,他說他愛我,我也深深地愛著他。看到這裏,你一定會罵我,罵我無恥。
但是,事情本不會發展到如此地步的,這隻是一個意外。這個意外卻要歸功於一個夏家的秘密開始。
之所以不給你打電話談,一是此事不便讓人知曉,二是因為你一定會認為是個詐騙電話不願相信。
你若想知道真相,我望與你見一麵。
香港路xxx巷10號。
夏絡纓覺得有必要查此人的底細,就找了一位警官朋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