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單戀
「我先提問一下」。
小姑娘提前打斷了醫生的敘述。
她稚嫩的臉上是某種「奇怪」的神色,眉頭緊皺,嘴角上揚,介於笑和嚴肅之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卻又礙於情面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不得不做出副正經模樣,將內心的笑意強壓下來。
顯而易見,她已經猜出些端倪來了。
畢竟這太明顯了不是嗎?
「作曲家先生,我是說塞繆爾他…他還活著嗎?」
「蒙您關心,他如今正在以淚洗面。」
「哦,那可真是太棒了。」
「嗯?」
禍從口出呢,小小姐。
抱歉,您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其實你想說的是「真糟糕」對吧!
霍桑先生自我安慰道。
在他的認知中,阿多尼斯小姐向來是個比同齡人略顯成熟,但骨子裡偶爾會透露出些許稚氣的孩子。
會惡作劇,但絕不會出口傷人。
還是個會幫他搭把手的好孩子。
因此乍一聽她毫不客氣的言語,對方竟下意識地替她尋找理由。
面對眼神瞬間微妙起來,滿臉寫著「小孩子不懂事我得委婉點批評」表情的醫生,阿多尼斯快被他的神態逗笑了。
小姑娘聳了聳肩,表示:
「我這可是發自內心的好意。能哭能笑能說話,就說明作曲家先生至少性命還在,而且活得好好的,甚至有餘力躲在房間里學失戀的女人一樣哭哭啼啼,這不是很好嗎?」
「畢竟,我還以為他會被『暗戀對象』給幹掉呢!」
「也沒那麼嚴重」,霍桑先生下意識地說道,瞥見對方挑眉的神情,苦笑漸深,又無奈改口道:
「好吧,是挺嚴重的。」
「我懂,幽靈騎士又不是誰都能當的。」
阿多尼斯調侃了一句。
誰知這放在前世,大家聽了都會嘿嘿嘿會心一笑,懂得都懂的梗,卻讓醫生雙眼茫然,腦海里瘋狂尋找著相關內容。
這是什麼自己沒聽過的典故嗎?
「呃」,霍桑先生吞吞吐吐起來,「我想你可能誤解了,萊妮小姐,我是說幼萊妮那位,她既不是幽靈馬也不是夢魘。」
「況且,塞繆爾也沒頭腦發熱到當眾表白。」
倒不如說,對方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見鬼的形象啊?
恐女直男嗎?自信爆棚的那種。
「哦,那就是香水灑在地上咯?」
阿多尼斯用了個特殊的比喻。
言下之意就是,作曲家的一腔情意全都『白給』了,洒洒水就當『浪費』了。
然而,實際情況好像要更悲催些。
醫生嘆氣吐糟道:「我寧願他是個莽夫。」
「別告訴我」,這下好了,小姑娘也皺起眉頭來,用一種不可置信地口吻問道,「他不會泡幽靈沒泡成,還把對方惹毛了?」
「事實上,也沒那麼糟糕。」
阿多尼斯:「……」你認真的?
醫生:「……」真的不能再真了。
……
……
據霍桑先生的講述,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和塞繆爾一起去了大廳,預備觀看今晚的表演。
順帶一說,鑒於第二個謎題已經解開,索莉婭女士自認沒有欣賞表演的興趣,詢問過渡鴉先生后,就未曾前去觀看。
至今仍在房間里休息。
不過阿多尼斯總覺得,對方當時的樣子不太對勁,表情怪怪的,經常頓足垂眸,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事情。
臨走時還順走了根蠟燭,和她香包里的迷迭香。
小姑娘瞥了眼對方的能量場,點頭同意了。
話歸正題,兩位男士結伴到達了大廳。
舞台的表演如約而至,按時舉行。
節目是《復甦之歌》,是個亡者復甦的故事,跟之前的《蒂娜的生活》類似,也是老版重置,瘋狂魔改。
眾所周知死,這世上的魔改眾多。
有些讓你覺得是「神作」在世,就算與原版劇情不同,但是大體內容是一樣的,秉持著同樣的精神內涵,在一些劇情和細節上做出改動,反而賦予了別樣的「風味」。
而有些,就純粹是來噁心人的了。
幸好,在男士們看來,《復甦之歌》更接近前者。
復甦后的女主角回憶起生前的歲月。
幽靈在晚上乘著夜色偷偷探望丈夫和兒女,三人在夢境中相會,溫馨又讓人淚目,劇情緩和悲傷,女主哭泣如稀碎的月光般美麗,丈夫擦拭掉她的眼淚,說我離開了你以後,便再也不會感到快樂。
接著妻子就暫住在家中,白天沉睡,夜晚相會,期間指引對方找到兇手,將其送進監獄,兩人雖經歷生死分離,感情卻依舊如初。
女主默默注視著丈夫老死,與他在「死神的花園」中重聚。
雖說是註定的悲劇,但風格卻是十分平和。
屬於在日常中給你發糖,然後你感嘆好甜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雙方好像屬於冥婚來著,內心就莫名中了一刀的套路。
中間的萊妮演出狀態完美。
不愧是被塞繆爾先生「老友」欽定的學生,天賦異稟選手。
她蘇醒后第一個動作就是茫然凝視著月色,女性發出無意義的「啊,啊」聲,面容清純,頭髮濕漉漉的,眼神彷彿空寂無人的荒原,簡直要叫觀眾心碎。
與丈夫重逢時,卻是不同的。
貝齒微露,嘴角上翹,順手別起鬢髮的動作中都能透著股歡喜勁兒,臉上的紅霞讓人沉醉其中。
演出結束時,作曲家先生還激動地跑了上去。
洋洋洒洒地發表了一大堆言論。
簡明扼要就是「你的表演是在精彩,有經過系統學習嗎?」;「哦,哦哦,我記起來了,你的父親不允許是嗎,真可惜」;「老友說的對,你應該去大城市,去哪裡進修。」
霍桑先生就在他身後。
聽他絮絮叨叨地說完這番話,表情從開始的欣慰,已經變成了驚恐和無奈了。
他開始反思,是不是藝術家都有類似的特質。
怎麼周圍的人總是這樣,一個比一個會踩雷。
詳情見之前莽上去的舞蹈家——索莉婭女士,以及熱愛音樂的偵探好友。
幼萊妮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很奇怪的是,這位幽靈小姐出場時卻是正常女性的模樣。
二十歲左右的淑女,容顏美麗。
神態卻是天真爛漫的,身上有著少女的活潑和可愛,如果紅萊妮是玫瑰花的話,中間的萊妮則是百合花,而這位幼萊妮就是花瓶中的雛菊了。
沒有虛幻透明的身軀,皮膚白皙。
理所當然的,作曲家先生戀愛了。
據本人所說,對方完全是他的「理想型」。
不僅戳中芳心,甚至讓他感覺不到面對正常女性時的那種「恐懼」和「壓迫感」,這一定是上天賜予他的良機。
遂上前搭訕。
當然結果也出來了。
他很順利的,失戀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前世「寧采臣」的風範的,畢竟誰也不知道新娘會不會是個黑寡婦,而且她覺得以作曲家的中年體型,或許女士們未必會欣賞。
阿多尼斯表示:「這是好事。」
霍桑先生贊成道:「要是成功了,我們也只能對著墓碑舉行婚禮了,幽靈新娘和伴娘面對著幾十個活人賓客,哦。那真是糟糕的場面。」
「我覺得牧師會拒絕出席。」
「嗯,會被嚇死。」
「不過沒關係,您不是在教堂學習過嘛,作為親友,可以隨時頂上。」
「……」,醫生頓了下,用一本正經的口吻開玩笑道,「很抱歉,小小姐,我還不想因為場婚禮而喪命。」
誰知道冥婚主持人能不能活著走出現場?!
「嘖」。
那還真是可惜了。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失戀了,就讓作曲家先生哭去吧,反正戀愛是談不成了,性命算是保住了,這算哪門子的壞消息?」
「不,那是小小姐您沒有聽到後續。」
「後續?」
阿多尼斯茫然。
就這單戀失敗的故事還能有後續?
別告訴我這是雙箭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