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巧合
阿多尼斯說的很輕鬆，但看著欣喜的眾人，心裡卻忍不住犯虛。
關於使用頭顱這件事，她說了點謊。
小女孩沒用那麼多的花花手段，她也不需要畫魔法陣啊，念咒語什麼的，直接心念一動，從腦海中默念對方的真名。
在線艾特。
收到感召的npc就會聞訊而來。
中間的那位萊妮輕悠悠地飄了過來，如昨日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幽靈向她行禮示意，少女提起裙擺，舉止中是掩飾不住的恭敬：
「主人！」
阿多尼斯沒有說話。
不用在眾人跟前同時出現，兩人相處，自然就少了許多偽裝和套路，中間的萊妮或許生前是位溫柔體貼的姑娘，但死後蘇醒成為幽靈，負面能量無時不刻沖刷靈魂。
內在的部分東西早已改變。
會對挑戰者彬彬有禮，也只不過是生前帶來的一種習慣而已。
對阿多尼斯溫順有加，則是出於對管理者的尊敬。
其餘時刻，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一側。
無悲無喜。
蒼白空虛的臉頰宛如幕布下的雕塑。
空間里一時寂靜無聲，良久之後，阿多尼斯抽出一份報紙，那是她之前在有吊屍的房間里找到的，上面刊登了萊妮的死訊。
照片上，養父羅蘭垂頭佇立在墳墓前。
手臂纏著塊黑紗，人群在他身後聚集，同樣手持白玫瑰，默然肅立。
幽靈的目光凝固住了。
偏偏這時候，小姑娘又若無其事地來了句。
「你和紅萊妮相處還好吧？」
不會覺得尷尬嗎？
頓時讓氣氛掉入谷底。
阿多尼斯做出無辜臉，她是真的挺好奇的。
畢竟養父是殺了對方的兇手什麼的，關係也太亂了。說不定，正是因為懷念自己的初戀兼被害者，這種微妙又陰暗的心思，養父才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少女適時露出古怪的神色。
顯然，對方還不知道自己的家庭關係被大家扒了個底朝天。
因為眾人是在她離開后討論的。
萊妮：「您已經發現了。」
阿多尼斯：「是的。」
幽靈小姐緊張地左右看了眼，確定當事鬼不在，才鬆了口氣，為難地向管理員吐露出心聲起來。
她其實也快尷尬活了。
「養父他其實是大姐的前男友，兼…兇手一事，我也是來昨天晚上，聽她說起的。」
這個大姐，明顯是指第一位出場的紅萊妮。
小姑娘哦了一聲，覺得這個發展挺有趣的。
既然都叫上大姐了，那關係應該還不錯。
不過對兇手的養女都能從容以待，真想不通紅萊妮是抱著何種心思呢？
萊妮吞吞吐吐：
「大姐說，養父的作為是他自己的想法，我那時候都還沒出生，又沒法制止，甚至於被收養也不是我自願的，純屬無妄之災。她不恨我，只恨養父，唯有一點，她…她…她希望我不要阻止她的復仇。」
幽靈小姐苦笑道，「大姐不在意這點，我卻沒法不在意啊！」
「所以……」
阿多尼斯很好奇：「你要阻止她嗎？」
還是袖手旁觀？
萊妮嘆息道：「我打不過她，也不想為謀殺辯護，只能祈求她再等等，等父親死後，再進行報復好了，反正……」
幽靈小姐表示：「到時候大家都是亡者了，想怎麼解決都行。」
阿多尼斯：「哦！」
懂了，顯然這兩位幽靈都是很拎得清的角色，大家現在都是同事了，既不想刀劍相對，也不願意幫親不幫理，況且自家老父隨時都要嗝屁的年齡了。
說不定你今天過去報復，就發現對方躺在床上快要死了。
於是果斷換了策略。
希望等對方死後，先禁錮住靈魂，再下個束縛或者控制什麼的，到時候大家都是幽靈，怎麼折騰也不會太傷身。
而那時，中間的萊妮唯有微笑旁觀了。
……
……
經過談話后，阿多尼斯有了靈感。
她想，自己大概知道所謂的副本bug中的背景殘缺，是怎麼回事了。
缺的就是三位幽靈之間的交際點。
以及相似性和關係圈。
幽靈劇院副本的起因，是歌劇院里流傳的怪談故事，三個姑娘隔著幾十年不約而同地死在這裡，恰巧都叫萊妮。
這份相似性成了故事誕生的溫床。
所謂的傳說里，都有巧合的成分，不如說，正是這些世人眼中的「巧合」，才賦予了怪談和神話獨一無二的趣味性。
人們追逐傳說，像沉迷幻覺的怪胎一樣。
因此，在流傳的故事中，大部分角色看似毫無關聯，細細想來，他們中間卻存在著可疑到恐怖的聯繫。
「幽靈劇院」的副本劇情里。
就從來不會好好給你講那些背後的故事。
打開背景劇情的面板，三位萊妮的死因羅列其中，但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什麼可以相聯繫起來的了。
就只寫了：紅裙萊妮—死於情殺；綠裙萊妮—死於踩踏；白裙萊妮—死於滅口。
簡單明了。
彷彿三位姑娘只是孤獨地漂浮在同一片海洋的小島，海域茫茫，悄無人煙，小島們隨著海水移動，永不會相交的那種。
——這就是副本的bug之一。
而阿多尼斯察覺到兩個萊妮都認識「羅蘭」的那刻，就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在她的認知里，事件發生一般會有三個要素「起因」、「經過」、「結果」，可你這背景板只寫了結果。
那起因和經過呢？
三位姑娘為何都叫萊妮，都死於歌劇院及其附近，都住過同一個房間等等的要素，背後的秘密，羅蘭到底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一切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這上面其實統統都沒提到。
阿多尼斯忍不住捂臉。
難怪報錯信息里會提到：【補全所有背景支線】，這不是坑人嘛！
於是又乾巴巴地問了萊妮許多線索。
擼完自己家的羊毛還覺得心滿意足的，可能也就她了。
敗家子就是這麼來的，問完還當場刷刷刷改起背景和劇本來，改得不亦樂乎，直接把幽靈小姐晾在一邊。
得虧她是上司，對方生氣不起來。
……
……
臨走時，小姑娘問了幽靈最後一個問題，：
「為幫助別人而死的感覺，怎麼樣？」
「很美好。」
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幽靈小姐的臉上，她挽起鬢髮，唇線微彎，似乎是想到了令人愉悅的事物，眼神里蕩漾著春風。
那感覺就像是……
她微笑著說：
「我看見枝頭的花朵簌簌，心兒驀然綻放；
我目睹黑夜寂寂，幻想太陽終升。」
這位中間的萊妮，微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像詩歌般詠唱道。
小姑娘偏過頭，心裡安靜無比。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真是積極的心態。
不知腦海中浮現出了什麼場景。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句話吧。」
阿多尼斯也笑了起來，預言般說道：
「你的負擔將變成禮物，你受的苦將照亮你的路。」
「謝謝。」
「話說，你埋怨過他嗎？」
這個他沒明說，兩人都知道是指羅蘭。
某人自認不算好人，欺軟怕硬，面對比自己弱勢的個別角色，就忍不住惡趣味爆棚，想小小欺負一下。
這種欺負往往不痛不癢。
只是會讓當事人有些無奈和尷尬而已。
所以被刺了下，對方卻不會惱羞成怒。
「您說呢？…其實我調查過，在劇院里推倒我的兇手，其實跟父親的生意有關。」
「那你還尊敬他？」
看起來是她養父羅蘭的競爭對手，或者仇家乾的，故意趁亂把她推倒。
不過話說回來，因為養父突遭災禍。
再怎麼開朗的人，也會心有戚戚吧！
對方貌似卻不這麼想。
「可是，主人啊！」幽靈最終還是告訴她，「敬仰和仇恨本來就不一樣，況且，我不能因為別人給我帶來的苦難，而忘記了他曾經對我的恩澤。」
那樣的話，人豈不是跟金魚差不多了。
七秒鐘的記憶。
管理員聳了聳肩，與她揮手作別。
以上，就是事情的結束經過了。
阿多尼斯解決了第二個謎題，跟大家宣布了消息，再強行推理了一波，心說無論是副本的問題還是挑戰者的進度，都解決了大半了，總算可以休息半天了。
結果，不久后，她就收到了個令人惋惜的消息。
醫生語氣悲痛地告訴她：「塞繆爾，失戀了。」
阿多尼斯：「哈？」
她心說，別告訴我是作曲家跟索莉婭姐姐告白了，然後被對方痛打一頓吧！
不不不，這人恐女症還沒克服呢！
今天碰見她還嚇得後退幾步，還沒這麼快就治癒吧！
話說，他們之前貌似是去看今晚的表演了。
該不會…
小姑娘的目光幽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