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祈自己沒有任何食慾。
但他知道，葉淵和靈如果不吃飽，不休息好，如果阿蠻真的要生，才會更加的讓人著急。
他面上淡定，「葉淵，靈，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勞煩你們輪流休息照看，事後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謝。」
兩人擺手，「說的什麼話，你放心，我們知道該怎麼辦，你不用擔心。」
葉淵什麼都沒說，默默去廚房幫忙。
靈就先回了一趟家，去看她的孩子。
荀祈坐在床邊，伸手握住陸小蠻的手。
陸小蠻這會兒已經睡著了。
眉心緊皺。
整個人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脆弱。
「阿蠻，你答應過我，會一直陪著我的，可不能說謊。」
陸小蠻沒有回應。
被折騰了太久，她好不容易睡下，呼吸聲都比平時重了些。
荀祈附身，在陸小蠻手背上落下一吻。
陸小蠻只睡著了幾分鐘。
新的陣痛讓她立馬驚醒。
她睜開眼，眼中是沒來得及隱藏的淚水。
荀祈看了個清清楚楚。
陸小蠻想要隱藏已經來不及。
索性就任由脆弱蔓延。
她伸手，抓住荀祈的手，「荀祈，我好疼啊。」
很平常的一句話，讓荀祈丟盔棄甲。
將強裝的淡定擊的支離破碎。
讓他的心柔軟得不可思議。
又悶悶的發疼。
他的小雌性呀。
那麼怕疼的小雌性。
因為來到這個地方，因為跟了他，硬生生吃了很多苦。
從剛來時稍微看到個動物都能被嚇得大叫，稍微磕破點皮就眼淚汪汪。
到後來舉著鋤頭下地幹活。
手心長了繭子，磨破皮依舊淡然處之。
到後來。跟著他們這些男人學拳腳功夫，打來打去全身都是青紫淤痕也不說辛苦。
她那麼堅強。
這幾年甚至很少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到了今天，終於又被折磨成這樣。
荀祈心疼，愧疚，也自責。
是他將小雌性變成這樣。
但他又自私的不肯放手。
只因阿蠻說過，「我愛你。」
只因阿蠻說，「離開了你，我不會遇見更好的人。更好的人生。」
她說，「荀祈，為了你，我心甘情願。」
荀祈無以為報。
只能也緊緊握住陸小蠻的手。
一遍一遍輕聲安慰，「阿蠻，我在，我在呢。」
「我以後一定小心，咱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陸小蠻疼到岔氣。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等幾十秒的陣痛過去，她精神恢復些許，「你說的對，再也不生了。」
生孩子真的太痛了。
沒有為人母前，沒有經歷這些之前，她只在書中見過，只聽說當媽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今天，她隱約知曉一星半點。
只這一點，就讓她肅然起敬。
陸小蠻淚眼朦朧，「荀祈，原來當媽媽，真的這麼難呀。」
那句「孩子是我用命換來的」話。
在這一刻似乎也有了新的解釋。
陸小蠻想，她一輩子都會記住這種感覺的。
以後如果孩子調皮搗蛋不聽話，只要他們健康平安，想到今天的經歷，她應該都能夠原諒。
荀祈摸著陸小蠻已經濕了的髮絲。
心疼得無以復加。
恨不得替她生替她痛。
可事實是，他什麼也做不了。
甚至都不能感同身受。
「阿姆她們去做飯了，阿蠻想吃什麼。」
一句吃不下險些脫口而出。
想到一天過去，她還沒生就要沒力氣。
咬了咬牙，「都可以，清淡一些吧。」
她想說要不然還是吃肉吧，一想都肉腥味，想到那冒著油的東西，胃裡就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荀祈點頭，「好，我讓她們再煮幾個蛋溫在一旁，你什麼時候想吃就吃一點。」
陸小蠻閉了閉眼，神情懨懨的。
她很痛，很累，也很困。
荀祈拉了毯子蓋在陸小蠻身上。
「趁這會兒不疼快休息一會兒。」
事實上，哪裡能休息呢。
剛閉上眼睛，新一輪的疼痛再次來襲。
她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也沒有掙扎的可能。
甚至不能用任何的葯。
不！
陸小蠻猛然想起來，如果一直生不下來，可以喝些催產葯的。
她強打精神坐起來。
「荀祈，先讓阿姆給我煮一碗紅糖雞蛋。」
紅糖雞蛋陸小蠻已經做過。
一家人都耳熟能詳。
據說月子里喝非常好。
這段時間阿姆已經將部落里所有人家的雞蛋都給換回來。
足足兩百多呢。
荀祈也沒離開，直接扯著嗓子就吼了一聲。
很快，桑吉跑了進來，問清楚之後立刻又跑了。
荀祈問，「你突然想吃東西了嗎？」
陸小蠻搖頭，「不是，我就是突然想到一味催產葯，想試試。」
荀祈問，「對身體有什麼危害嗎？」
陸小蠻搖頭，「沒有。」
荀祈沒多說，立刻又喊了葉淵進來。
《古今醫鑒》卷十二中提及一副葯。
叫催生立應散。
主治，難產及橫生逆產。
車前子一兩，當歸一兩，冬葵子三錢，牛膝二錢，白芷三錢，大腹皮二錢，枳殼二錢，川芎二錢，白芍一錢。
「葉淵，麻煩你幫我熬來。」
葉淵也是半點不耽誤，立馬就去了。
陸小蠻自己吃了紅糖雞蛋，其餘的再吃不下其他。
荀祈誘哄了半晌才又勉強吃了點純瘦肉。
一點油腥都沒有的那種。
吃了沒多久，葉淵葯熬好，陸小蠻幾大口喝下，因為反胃，險些再一次吐了。
陸小蠻忍了又忍，吃了兩塊酸蘿蔔才總算將噁心感給壓制下去。
這時候又開始胃裡泛酸。
她難受至極，還要忍受時不時傳來的陣痛。
整個人硬是被折騰得沒了精氣神。
好在，催產湯見效很快。
喝下去沒多久，陣痛的時間減短。
從持續了一整天的十來的分鐘一次縮為八分鐘，五分鐘，三分鐘……
一個時辰后，夜很深，陣痛已經縮短到幾十秒一次。
宮口已經開到八指。
陸小蠻被抱進臨時產房，葉淵和靈立馬換上乾淨的衣服，戴上陸小蠻製作的口罩，用白醋里裡外外消毒，帶著所有可能用到的東西一起進了產房。
屋內，回蕩著陸小蠻撕心裂肺的叫聲。
屋外，不知什麼時候起，又開始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