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懸一線
入夜,穆林軍的主帥營帳中燈火通明,軍醫緊皺的眉頭讓周圍的氣氛沉到了極點。一根根針扎滿了穆璟赤裸的胸口,阿霄和尚卿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的將軍,一言不發,滿面愁容。
邵關一戰穆林軍損失慘重,不過還好是勝了,殲滅了敵軍,俘了裴司晏。只是穆璟也身中劇毒,昏迷已有四五個時辰了,軍醫也束手無策,診不出中了何毒,自然也配不出解藥,只能先用銀針吊著心脈。
「我去將那小矮子帶來,不信嚴刑之下問不出個結果!」阿霄實在心急如焚,時間流逝一分,穆璟生的希望就少一分,說罷便轉身出了營帳。
不消片刻,阿霄便提著塢穀子的領子走了進來,隨手一扔,塢穀子便如一個物件一般滾落在地上,艱難的爬起來,憤憤地瞪著阿霄。
「勸你識相點,若是你下的毒,速速將解藥交出來,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泛著冷光的劍抵在塢穀子的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冷顫。
面對阿霄的威脅,塢穀子並不在意,他抬眸瞥了一眼床榻上的穆璟,勾起嘴角冷笑一聲說道:「毒已侵入肺腑,無藥可救。」
「你!」阿霄的劍刃朝他脖子深入了一分。「那你也別想活!」
「阿霄!冷靜點!」尚卿按下他拿劍的手,沉聲說道。
「我怎麼……」阿霄實在氣不過,一轉頭看見尚卿在沖自己使眼色,便噤了聲。
「你還不知道吧,邵關一戰,岐鄴大敗,裴司晏被俘,你若此時能救得我們將軍的命,或許還能留你一命,要不然……」尚卿說著蹲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以為你主子真的能派人來救你?你是個聰明人,此刻該是自保為上。」
在聽到裴司晏被俘時,塢穀子眼中便有了慌亂,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藺榮昌與他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他要榮華富貴和地位,藺榮昌需要他制毒來為自己剷除異己,可是天底下會制毒的不止他一個,藺榮昌是絕對不會下血本來敵國撈回自己的。
「你們將軍的毒確實是我下的,在太守府時我便悄悄下在他身上了,如今已經半月有餘,他恐怕撐不了多久了。」塢穀子深吸一口氣,似是暗下了什麼決定,抬起頭望著床榻上的人說道。
「這毒如何才能解?」見他終於鬆口,阿霄忙問道。
「此毒名為芃葉粉,是芃葉草的根磨成粉加入毒箭木的汁液製成,無色無味,粉末接觸皮膚便可滲透進身體里,只有芃葉草的果實可解,只是我當初就沒想過要讓你們將軍活,所以自然身邊也沒有解藥。」塢穀子一臉平靜的說道,他確實沒有解藥,藺榮昌交給他的任務就是穆璟必須死,他們才能奪下邵關。
「你想好了再說!」阿霄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此時殺了我也沒用,你們將軍已經命懸一線,若是現在能找到芃葉草的果實,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那果實長在何處?」尚卿急切地問道。
「鬼醫谷!」塢穀子說起這個地方時,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阿霄聞言急忙轉身走了出去,尚卿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拉住他。
「你幹什麼去?」
「自然是去為將軍尋葯啊!」阿霄一臉不解,不明白尚卿為何拉住自己。
「鬼醫谷距邵關上百里之遠,等你找回解藥將軍還能不能撐住?」尚卿到底比阿霄理智一些,細細思量了各種有可能的後果。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將軍等死?」阿霄怒目圓睜,氣得眼圈發紅。
「豫州在鬼醫谷和邵關的中間位置,我現在去傳信給豫州候府,派人去鬼醫谷尋葯,今夜便啟程帶將軍回豫州,這樣能節省時間。」尚卿心中也是愁緒萬千,但是現下他不得不冷靜下來,想一個最合適的辦法。
「侯府何人能……對了,我聽清荷姑娘說過,她們去過鬼醫谷,將軍隨身帶著的傷葯便是蘇姑娘在鬼醫谷中求來的!」阿霄忽然想起與清荷閑聊時聽她提過一嘴。
「好!你快去將軍中事務安排好,今夜便出發回豫州,我現在去給侯府傳信!」尚卿拍了拍阿霄的肩膀說道。
阿霄點點頭,一手提起塢穀子的衣領將他提溜起來,沖軍醫說道:「勞煩軍醫替我們好好照顧將軍,我們去去就回!」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尚卿也沖軍醫一拱手,跟著阿霄出了營帳。
這幾日蘇嶼禾心中總是不安,邵關一直未有消息傳來,夜裡也總是噩夢連連。
穆璟此去半月有餘,未來捷報,也未有書信,蘇嶼禾只恨自己不會武功,不能跟他一起上戰場,總是在這府中盼著更是折磨人。
「嶼禾!嶼禾!」箬蘭提著裙擺匆匆跑來,額上還掛著汗珠,眉間儘是著急的神色。
「怎麼了?何事著急成這樣?」蘇嶼禾拉著她坐下,也跟著蹙起眉頭問道。
「你……你自己看。」箬蘭攤開掌心已經皺了的紙條,撫了撫胸口,讓自己氣息喘勻了些。
蘇嶼禾疑惑地打開紙條。
「邵關大捷,然將軍不幸身中劇毒,需鬼醫谷芃葉草果實入藥方可解毒,望得蘇姑娘相助!」
短短几行字蘇嶼禾來來回回看了數遍,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收起紙條跑出院子,向馬廄的方向奔去。
箬蘭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蘇嶼禾策馬揚鞭出了侯府。
一路狂奔,蘇嶼禾感覺自己要從馬背上飛出去,可是她不敢停,心亂如麻。
鬼醫谷四面環山,只有一個狹小隱蔽的洞口通向谷內,蘇嶼禾將馬拴在了一處避風的洞內,獨自走進了洞口。
這地方她來過一次,所以還算熟悉,順著彎彎曲曲的小道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看到了鬼醫的茅草房,房頂上是厚厚的積雪,蘇嶼禾的鞋襪都被雪水浸濕,但是她彷彿感覺不到一般。
「蘇姑娘?」鬼醫弟子欽明背著葯簍正要去採藥,遠遠便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忙走上前來,見是蘇嶼禾,驚喜的喊道。
「欽明,鬼醫可在谷中?」蘇嶼禾顧不得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在呢,不過師父近日在閉關,不許外人打擾。」欽明見蘇嶼禾神色著急,忙說道。
「能帶我去見他嗎?或者……你可知道芃葉草在哪裡?」蘇嶼禾緊緊抓住欽明的衣袖,眼中含淚。
「芃葉草?那可是劇毒之物,師父多年前就命人不許種了!」
欽明一番話說得蘇嶼禾心涼了一半。
「欽明,求求你帶我去見見鬼醫好嗎?我需要芃葉草的果實救人,他一定有辦法,我求求你了!」蘇嶼禾順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蘇姑娘,你快起來,我帶你去就是了,只是我要先告知你,這個季節即使有芃葉草也早已枯萎,只有根了。」欽明也為難,只是蘇嶼禾如此哀求他實在於心不忍,醫者仁心,他也是。
「多謝你欽明!日後一定厚禮答謝!」蘇嶼禾聽到欽明同意帶她見鬼醫,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師父!師父!有人求見。」欽明叩了叩門,小心翼翼地沖屋中喊道。
……
鬼醫並未應答。
「師父閉關的時候不見任何人,這是他的習慣。」欽明轉過身無奈地沖蘇嶼禾攤了攤手。
蘇嶼禾突然屈膝跪下,朗聲道:「小女子蘇嶼禾求見神醫,我夫君被賊人所害,中了芃葉草的毒,望神醫救他一命!」
砰的一聲,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沖開,一個鶴髮老嫗瞬間出現在蘇嶼禾眼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你再說一遍,你夫君中了什麼毒?」鬼醫睜大眼睛死死盯著蘇嶼禾,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芃……芃葉草的毒!」本以為鬼醫會是個老頭,沒想到是個老婆婆,面對她帶著怒氣的質問,蘇嶼禾有些被嚇到,顫聲說道。
「他是如何中的此毒?下毒之人現在何處?」鬼醫步步逼近,恨意彷彿要把她淹沒。
蘇嶼禾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尚卿只傳回來寥寥數語,她也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誰,不過眼下看來,應該是跟鬼醫頗有淵源,不然她也不會如此失控。
「我夫君是永安侯穆璟,近日在邵關一戰中不幸中毒,下毒之人我尚且不知,如今我夫君性命垂危,求神醫賜葯救我夫君一命。」蘇嶼禾聲音漸漸有些哽咽,說完沖鬼醫磕了一個頭。
「穆璟此人我倒是聽說過,卻不知他已娶妻,如此說來,我該是尊稱你一聲將軍夫人,哦不對,應該是永安侯夫人。」鬼醫谷離豫州並不遠,所以承蒙穆璟的庇護,鬼醫谷才能有一方安穩凈土,所以鬼醫在聽到穆璟的名字時,立馬轉變了對蘇嶼禾的態度。
「前輩折煞嶼禾了,我與穆璟並未成婚,前輩的一聲夫人我萬萬是受不起的,方才是情急之下的口誤,前輩千萬別當真。」鬼醫的一番調侃讓蘇嶼禾的臉有些微微泛紅,忙解釋道。
「既然是侯爺求葯,老身必當親自前往,這芃葉草的毒可不好解。」鬼醫邊說著邊扶起跪在地上的蘇嶼禾,沖她一笑。
「多謝前輩大恩,嶼禾沒齒難忘。」蘇嶼禾欣喜萬分,順勢又要跪謝,被鬼醫一把攔住。
「我此去也有另一件事情要做,十幾年的恩怨也是該做個了斷了,欽明,帶姑娘去歇息片刻,容老身收拾一些緊要的東西我們便可出發。」說完鬼醫便轉身進了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