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鍊的感覺很奇妙。
從天地間引氣入體,在周身經脈遊走一周天,剝離出雜質,最後歸入丹田中的妖丹。
經脈熱漲如冬日溫泉般暖洋洋的,神思飄渺靈台清明,細微處彷彿與天地呼吸共振,說不出的舒暢。
龍澤讓樂遙背熟了《生生訣》的功法內容,又放出一縷真氣領著他熟悉了周身經脈運轉路徑,樂遙能獨自運氣后,便跟龍澤一同修鍊。
再次踏入青石小築,樂遙微微窘迫。
庭院已經修整一新,安置了嶄新的傢具,花圃里換上了大簇大簇的鮮花,只留了一小塊角落栽著幾株沒壞的水草。
看到碧綠的水草,樂遙臉色微紅地移開目光,龍澤注意到了,彎了彎唇,沒有說話。
房內安置著大量按照特定位置排列好的靈石,巨大的陣法中心放置著兩個蒲團,陣法運轉,吸引天地靈氣。
甫一踏入,樂遙就感覺如同從空中走入水中,室內的充裕靈氣濃稠有如實質。
沒想到,青沙邑這麼偏僻的邊城,居然能凝聚出這麼強大的靈氣陣,滿地光華流轉的上品靈石,怕是隨便拿一塊出去都能買下半個青沙邑了。
東海龍宮真有錢。這是樂遙頭一個冒出來的想法。
龍澤在蒲團上盤腿坐下,伸手招呼樂遙過去。
龍少爺真有手段。
樂遙坐好,閉目回憶心法口訣。
被流放的庶子還能眨眼間就布置出這麼大的手筆,怕是不簡單。
生生訣運轉,濃稠到凝滯的靈力慢慢波動,湧入二人經脈。靈力翻騰,靈石震顫,強大真氣鼓盪,衣袍獵獵作響。
掌心相扣,洶湧的靈力在二人經脈間流動周轉,經脈暴漲,似乎要撐破血肉。
樂遙咬牙支撐,血脈中忽的激發出一股盎然生氣,如春日初到,喚醒萬物生靈,柔和、堅韌、包容萬物。
生靈之氣覆住經脈,融入激蕩流竄的靈力,翻湧暴怒的靈力驟然平和如潺潺海流,溫順地匯入丹田。
丹田吸收糅合了生氣的靈氣,自發的吸收靈氣,修鍊的速度更上一倍。靈氣生生不絕,生機盎然,正是契合了生生訣的精髓關竅。
滿室靈氣如漩渦旋轉,源源不絕注入二人體內,又在生生訣與生靈之氣的運轉下飛速流轉交換,丹田內的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一室之地唯余靈氣激蕩。
樂遙睜開眼睛,被滿地的粉末碎屑嚇了一跳,還未回神,就被對面人的撫掌大笑引去注意。
龍澤喜不自勝,神采飛揚:「妙啊!不愧是生生訣。」
樂遙抿唇笑了,拱手賀喜:「恭喜少爺。」
龍澤一愣,隨即豪爽地拉起樂遙,搭上肩膀:「別這麼見外。你也進階了?升到二階了啊!」
妖族修鍊境界以階數劃分,從一到九,與人族修士相近,數字越大境界越高,修鍊也越不容易。
初學入門,竟能一下升到二階,已是十分難得的資質了。
龍澤驚奇地拍著樂遙肩膀,上下打量,看得樂遙都不好意思了:「是少爺的恩典。」
龍澤不滿地「嘖」了一聲,推著樂遙往外走去:「都說了不用見外。走,咱們吃飯去。」
打開門,室外已是滿天星斗,微弱的月光映照庭院,勾畫出銀灰的世界。
樂遙吃了一驚:「都晚上了啊。」
龍澤打了個手勢,院門前的兩盞燈籠亮起,橙紅的燈光悠悠照著庭院,將樂遙潔白的臉龐染上了一層暖黃色的光暈,面頰上纖細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有光亮起,樂遙抬眸一笑,梨渦融融,眼中似有細碎星子流轉。
龍澤望著身側恬靜美好的人兒,目光不由得也溫柔起來:「咱們已經閉關十七天了。」
「啊?」樂遙訝異,「這麼久了?」
一道黑衣身影忽然落下,單膝跪在龍澤身前,抱拳聽命。
樂遙當即閉上嘴,把話吞回肚子里。
龍澤簡單詢問了近日的事務,見諸事安妥,示意黑衣人退下。
樂遙安安靜靜地站在龍澤身後,低頭看著腳尖,一言不發,恨不得連耳朵都捂上。但「東海」、「龍后」、「魚符」等字眼還是不斷鑽入耳朵,想不聽都難。
黑衣人走了,龍澤帶著樂遙走出小築:「那是我的心腹手下龍一,閉關多日,有些事總要了解一下。」
看到修鍊的靈石,樂遙就感覺到了龍澤不會只是個無權無勢、被流放的龍子這麼簡單,但怎麼也想不到龍澤會這麼不設防備地展示給他看。
眼下的黑衣人該是龍澤隱藏的勢力,怎麼就輕易暴露在自己面前,還當面詢問事務,樂遙心裡惶恐不安:「那是少爺您的事,小人如何能在場旁聽。」
穿花尋路,夜行的動靜驚動歇下的下人,得知少爺出關,大管事蔡遠急匆匆披了衣裳起來伺候,穿花游廊上,一盞盞燈籠逐次亮起。
「恭喜少爺出關。少爺有何吩咐?」蔡遠趕上前垂手侍立。
「讓廚房做幾個好菜,送到我房裡,」龍澤吩咐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添了一句,「送些糕點來。」
蔡遠領命安排去了,樂遙跟著龍澤,來到別莊另一處院子。
院中乾淨整潔,推開房門,室內裝潢也是粗陋簡樸,樂遙暗暗驚訝,拿得出那麼多上品靈石,還會缺錢嗎?
龍澤看出了樂遙的想法,不以為意地笑笑:「既是被流放,就該有被流放的落魄樣子,否則哪能叫人放鬆警惕。」
「啊?啊……」樂遙被人瞧出心中所想,不好意思極了,「小人沒有瞧不起少爺的意思……」
龍澤寬容地笑笑:「我知道。坐吧。哦,你的糕點來了。」
又是一碟桂花糕,龍澤放到樂遙面前:「吃吧,你應該是喜歡吃甜食。」
「多謝少爺。」一回生二回熟,樂遙不再推脫,捏起酥軟的糕點。
幾個菜陸續上好,龍澤揮手讓下人退下,偌大的房間里就剩下樂遙和龍澤兩人。
「閉關前我已經派人通知了你母親,不必擔心,」龍澤道,「龍一他們,都是我跟了我很多年的手下,我相信他們不會背叛我。你呢?你難道會背叛我嗎?」
龍澤微微挑眉笑道,樂遙激動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少爺待我不薄,我怎麼會做那種無恥之徒!少爺若是不信我……」
「冷靜冷靜,」龍澤伸手安撫道,「樂遙,我說這話不是懷疑你,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因為同樣信任你,才不在龍一面前避諱你。你也不必為此不安,我是把你當成自己人的。」
樂遙緊緊握著筷子,滿腔的赤誠感激堵在心口,一句話也說不出。
「白樂遙,必不負少爺信任。」良久,樂遙凝視龍澤雙眸,一字一句鄭重說道。
龍澤笑意深深:「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