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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龍澤

  別莊青石小築里,青衣少年坐在石椅上,管事蔡遠誠惶誠恐地垂手侍立,身後幾個下人探頭探腦看著滿院子的狼藉,又是驚懼又是好奇。

  「少爺,這是……」蔡遠心裡很是驚惶,但他身為管事好歹經風歷雨,面上沒有表露出來。

  這少爺出身東海龍族,但似乎不怎麼得寵,也不知犯了什麼事,別莊月前就得到消息,主家有位少爺觸怒龍后,被龍宮驅逐,流放到龍宮在人間的產業,也就是這座在西北邊境、荒涼之地的東海別莊。

  蔡遠為人忠厚,不論主家是遊玩所至還是流放到此,都是儘力安置伺候,做不出捧高踩低的事來。

  這位少爺一來就把自己關在了青石小築,還把下人都清走了,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步。

  沒兩天又突然召他來此,一進來就看到這院子遭了賊似的混亂,莫不是興師問罪來了?

  正思量間,蔡遠聽到少爺的聲音:「有什麼人來過我這小築?」

  「少爺曾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自然沒人敢抗命,」蔡遠道,「這兩日別莊招人清掃,許是有不長眼的小賊趁亂來偷盜,小的這就讓人去報官。」

  青衣少年沉思片刻,擺擺手示意不必,蔡遠只得閉了口,恭敬垂首等待主人安排。

  龍澤起身,緩步走到摧折倒伏的靈草圃邊,從雜草堆似的靈草中撿起一顆坑坑窪窪的土豆,在手上掂量片刻,若有所思:「今日後廚都有哪些人?運送時蔬的又是誰?」

  蔡遠回憶道:「送菜的固定是庄下的農戶,后廚除了原有的庖廚,還請了些幫工來。」

  「去查,」龍澤鬆手讓土豆掉回園圃,拍拍手掌,「有哪些人,都給我查清楚。」

  「是。」蔡遠沒有多話,垂首領命。

  這廂,樂遙好容易捱到了收工,向管事推說家中有事,結了這日的工錢就辭工回家了。

  至於那大庖廚丁方的話,樂遙根本不想理會。

  這些年隨著他年紀漸長,臉也漸漸長開了,這副柔媚繾綣、鮮妍明艷的容貌給他惹來不少麻煩,哪怕平日儘力躲避也少不了被人惦記。

  孤兒寡母的,惹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躲著了,只是這份短工是做不下去了,平白的又少了一筆收入。

  樂遙徑直回了家,母親剛從落雁樓回來,帶著滿身的脂粉香氣,卸下遮面的面紗,醜陋的疤痕暴露無遺。

  「樂兒。」白鈴兒看到兒子,明顯高興地笑了一下,雖有陋疤破壞稍顯怪異,但那雙剪水秋眸卻依舊明媚動人。

  「娘。」白樂遙有些疲憊地上前抱住母親,埋在母親懷裡一動不動。

  「怎麼了?」白鈴兒看到兒子這副樣子有些憂心,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臉色變了:「可是又有人……」

  「已經沒事了,」樂遙從母親懷裡出來,已經恢復了正常,「那份工我辭掉了,管事的好心,還給我結了工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白鈴兒抹抹眼角,輕拍兒子的後背,努力笑了笑,只是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哽咽,「樂兒,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娘不用擔心。」樂遙笑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樂兒會一直陪在娘身邊的。」

  白鈴兒摸著兒子的腦袋,輕輕點頭。

  觥籌交錯、歡笑暢談,酒樓之中人聲嘈雜,樂遙把一盤盤剩菜倒進桶里,瀝乾淨汁水,再把臟盤子裝進盆里。

  隔壁包廂傳來客人喝酒交談的聲音,樂遙有意無意的也聽了幾句。

  「竟州蒼氏失蹤的嫡系少爺六年前歸家,被他叔父扶植上位,誰能想到這蒼牧竟是個狠角色,這幾年不動聲色地把持了大權……」

  「我聽說,前幾日傳出消息說他叔父暴病身亡……」

  「嘿,誰知道這病是真是假!」

  「東海最近也不太平,聽說還流放了一個皇子。」

  「是個不得寵的庶子,誰讓他比龍后嫡子年長,這龍后猜忌多疑,能忍嗎?」

  「妖界的狐族也在內鬥,老狐王去世,幾個王子斗得死去活來……」

  「仙魔邊界還在增兵,怕是要打大戰了……」

  「說起來,現任魔尊也是個少年登位的強硬人物……」

  擰凈布巾,反覆三遍擦乾淨桌子,樂遙這才提著著木桶抱著盆,有些艱難地到了酒樓後院。

  剩菜交給后廚,髒的碗碟酒盞得到後院打水清洗。

  樂遙這幾日躲在家中,除了做家務外,每日就是自學樂譜,修習樂理。

  這是他自幼隨母親接觸的事業,一開始只是單純地聽從母親的安排,但經年累月浸淫樂道,也是真正的痴迷上音律樂理了。

  不論生活如何艱難,這些樂譜樂器,是怎麼都要帶在身邊時時修習。

  躲了幾日,樂遙覺得大庖廚不會來尋事了,加之家中錢糧告罄,就來了城中酒樓清風樓幫工。

  一日辛勞,樂遙擦著汗,帶著滿身汗水,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酒樓。後巷的涼風徐徐吹來,帶走了燥熱,樂遙精神一震,感覺力氣也恢復了幾分。

  暮色漸漸降臨,擺攤的小販也各自收整攤子,準備回家了。

  邊城艱苦,為防蠻族滲透,晚上是有宵禁的,也不許夜市經營。

  趁著小販急著收攤,樂遙便宜買了兩顆蘿蔔,打算帶回家做晚飯。

  付了錢,提起蘿蔔,肩膀卻被人按住了。

  樂遙嚇了一跳,甩開那隻手轉身看去,渾身都僵硬了,對面陰笑著看著他的人,竟然是躲避多日的大庖廚丁方!

  「樂遙啊,這麼多天沒見,你去哪兒了?」丁方看似笑呵呵地伸手。

  樂遙躲過他的手:「我家裡有事。」

  「有什麼事不能和爺說?」見樂遙抗拒,丁方的笑容也冷下來,胖手強硬地抓住白樂遙的胳膊,白胖的油臉上顯出陰狠之色,「憑你也敢放爺的鴿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

  言語間已經把樂遙按在牆上,雙掌放肆拉扯衣裳。

  樂遙奮力掙扎呼救,近旁的小販怕惹事,紛紛加快手上動作,急匆匆地卷了攤子跑了。

  有兩三個看不過去,朝這邊走過來,丁方按著樂遙手上動作不停,扭頭朝他們惡聲惡氣地吼道:「我家主子可是東海龍子!你們是不想活了?!」

  那幾個人果然停下了,面上露出猶豫之色,樂遙絕望地掙扎伸手求救:「救命!」

  丁方目露凶光地朝那幾人吼:「滾!」

  一個人退後一步,離開了,剩下的幾人對視幾眼,頓時作鳥獸散,樂遙絕望喊道:「別走!救我!」

  丁方發狠扭住樂遙的胳膊:「敢騙爺?不教訓你不知道爺的厲害!」

  丁方一把扯住樂遙的衣裳,拖著樂遙往巷子深處里去,滿臉亂顫的肥肉嘿嘿淫笑:「小美人兒,讓爺好好疼你。」

  樂遙又懼又怒,眼見無人來救,不知哪來的力氣狠狠咬住丁方摸上來的胖手,丁方慘叫一聲鬆了手,樂遙趁機掩住衣裳往外跑。一頭衝出巷子,后領卻被拉住,整個人騰空向後跌倒,撞得眼冒金星。

  眼前還看不清事物,已經有一個肥胖的身影壓到他身上,「啪啪」兩掌打得他慘叫出聲,腦中嗡鳴不止。

  「賤貨!長個狐媚樣兒!裝什麼貞潔烈婦!」丁方扯下樂遙的衣裳,徹底撕破臉皮,「爺可是伺候青龍少爺的人!一個娼婦之子還敢給爺臉色看!跟了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娘也不用做那下賤營生……」

  樂遙掙扎扭躲,聽到母親的名號,憤怒踢打吼叫:「你胡說!我娘不是!滾!你滾開!!」

  丁方看到樂遙圓潤的肩頭,眼睛都直了,全副心神都都搭在眼前晃動的細膩軀體上,壓下身亂摸亂咬,口中含糊不清:「爺可是伺候龍宮皇子的人……」

  「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麼個奴才?」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不啻於平地驚雷。

  下一瞬一道青光襲來,壓在樂遙身上的丁方慘叫著被打飛出去,滾出好幾圈之後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仰天吐出滿口碎牙和鮮血。

  樂遙慌亂地爬起來縮到牆角,顫抖著穿上破碎的粗布衣裳。

  「我東海別莊不需要你這種仗勢欺人的奴才,蔡管事。」

  眼角飄過一片青色衣角,那人身後緊跟上一雙黑布鞋,恭敬道:「小的在。」

  「把這人趕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他。」清冷的聲音吩咐道。

  「是。」黑布鞋應道,緊跟著就有幾人上前架起兀自爬起跪倒求饒的丁方,聽不清他含糊喊著饒命,拖著遠走了。

  樂遙一直低著頭,顫抖著想用破爛的衣裳遮蓋住露出的肌膚和油膩的指痕,那個青衣身影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一件帶著體溫的衣裳也蓋在他身上。

  樂遙顫抖著向後挪去,努力想把難堪的自己藏起來。他垂著頭,手指緊緊握成拳,顫聲道謝:「多謝……多謝少爺出手相救。」

  面色凄楚慘白,睫羽低垂輕顫,鳳眸將泣未泣,眼尾一抹微紅挑起,墜濕紅胭脂。

  龍澤眸光一顫,半合眼帘,手心卻不由掐緊了,穩聲道:「舉手之勞,不必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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