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曲回合,林木深深,樂遙抱著一籮筐的土豆,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思。
青沙別莊的確招攬短工清掃,而樂遙也的確來了。
不過管事的看他年紀小,打發他去后廚幫工跑腿,這也沒什麼,既然來幹活聽主人家的安排就是了。
只是炒菜時原料不夠,大庖廚讓他去後門拿點新鮮土豆來。莊子里的農民每日都是到後門送菜,樂遙跟著一個去庫房的短工一路到了後門,抱了一籮筐的土豆,然後發現……自己迷路了。
那個短工早就拐道去了庫房,樂遙按著來時的記憶往回走,結果所過之處越看越陌生,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自己的確迷路了。
大庖廚還等著用土豆呢。
想到大庖廚看他時黏濕的眼神,樂遙一陣反感。
甩甩腦袋,把那種隱約的噁心感拋掉,樂遙環視四周,想找個下人問問路,沒看到一個人影。
這一路過來,似乎看到的人越來越少,他在這兒站了這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下人路過,看此地的花木精巧,雕樑畫棟,絕不會是什麼偏僻之地。
樂遙悚然,該不會闖到什麼喜好清凈的貴人的場地了吧?早走為妙,驚擾貴人,那後果他可不想擔。
樂遙當機立斷,抱著土豆掉頭就走,繞過假山,避過花枝,奇花異石看得他眼花繚亂,原來還想著記路線,這會兒腦子裡的路線徹底糾纏成了一團亂麻。
樂遙走得愈發暈頭轉向,突然看到一座月拱門,連忙一頭鑽進去,下一刻就彷彿窒息一般,跌入恐懼的深淵,一動也動不了。
這座小築里是一排錚亮的朱漆瓦房,庭前種靈草靈花,丹桂樹下一套石桌石椅,並沒有人。
但是緊閉的房門內傳來陣陣紊亂的靈力波動,顯然有人在其中練功。
樂遙顫抖著想要後退,強大的靈力威壓之下,他被壓倒在地,想逃都動不了。
樂遙真身是妖族九尾狐,妖族都有妖丹,若有相應的功法便可修鍊。
然修鍊功法難得,大多被世家門派或妖修大能珍而藏之,輕易不可示人,普通妖民即便有妖丹也無法修鍊,或拜師,或入派,或甘願為世家家臣,否則便與尋常人類無異,至多是身體素質強一點。
以樂遙的身份,句家不會承認妖族子嗣,白鈴兒不曾修鍊,也只能教兒子一些自己摸索出來的最為粗淺的運氣方法,學了也不過是強身健體,無法如尋常妖修一般以術法攻擊、守衛。
是以這屋中人的浩瀚靈力對樂遙這等小妖來說,是如高山般需要仰望的存在。
呼吸不順,眼冒金星,樂遙掙扎著舞動四肢,粗布麻衣蹭上塵土,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張開口,竭力想喊出聲:「救……」
聲音低啞如蚊蠅,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樂遙幾乎都要絕望了。
「嘭!」
房門被強大的氣流衝破,樂遙吃力地抬頭,一個披頭散髮的青衣身影映入眼帘,面目猙獰,錚紅的臉龐上爬著絲絲黑紋,雙目赤紅如欲滴血,指爪扭曲成鉤,一瞬間便掐上樂遙脖頸,將他提離地面死死按在牆上。
洶湧紊亂的靈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樂遙無力地扒著鐵鉗般的手指,那雙惡鬼般的赤眼就在他眼前。
窒息和黑暗湧上,樂遙不甘心地掙扎,瀕臨死亡,那點兒淺薄的妖力不自覺地運轉抵抗,龐大的靈力霎時衝進體內,重擊之下,樂遙吐出一大口鮮血,頸間的鐵鉗驟然收緊,雙眼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時,樂遙有一瞬恍惚,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地府,恍然間想到妖族不入輪迴,死了便是魂飛魄散,那自己就是,沒死?!
樂遙倏然坐起,環顧四周,竟然還是在那座青石小築里,門板破碎,桌椅側翻,花草倒伏,看起來像剛遭了強盜洗劫。
這麼好的門板桌椅得賠多少錢啊……
樂遙暗自心驚,胳膊一動,便發覺身側躺著個青衣人,一隻手還抓著他的手,淡淡的靈力在兩人之間流轉。
險些殺了他的大魔頭!
樂遙渾身都僵硬了,屏住呼吸,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生怕把他驚醒。
樂遙驚慌地收了滿地亂滾的土豆,又怕鬧出動靜吵醒這殺人魔頭,緊張得心裡怦怦直跳,所幸青衣人沒有被吵醒。
這人也不知是什麼身份,該不會是自己突然闖入驚擾他修鍊之後走火入魔吧……
一瞥還躺在地上的青衣人,臉龐上的黑紋消失了,面容白皙清秀,胸口微微起伏,顯然還在沉睡中。
樂遙覺得自己闖了大禍,怕這貴人醒來找自己算賬,急忙抱著土豆慌不擇路地跑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人問路,回到了后廚。廚房裡人來人往,領菜的小廝僕人、跑腿打下手的幫工在灶台間穿梭,詢問喊叫混雜在炒鍋冒出的的騰騰煙火氣里。
樂遙找到最大的灶台前,大庖廚正在灶台前揮刀給一尾大魚去鱗。
樂遙停了停,忍住紛亂的思緒上前:「大師傅,土豆拿來了。」
大庖廚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胖子,滿身的肥肉油水,那身衣服都給撐得緊繃繃的,想來平時沒少偷吃。
聽見叫聲,大庖廚扭頭看到樂遙,那雙被肥肉擠得幾乎沒影的小眼睛放出光彩,擠開滿臉肥肉堆出一個自認慈愛的笑來:「小樂遙啊,怎麼去了這麼久?」
樂遙低下頭:「我不認得路。」
「沒事沒事,」大庖廚放下刀,伸手摸著樂遙的臉蛋,「小樂遙不認路,能拿回來就很好了。」
樂遙忍住鼻尖的魚腥味,微微後退。大庖廚瞬間變了臉色,剎那間又擠出笑來,只是這笑容怎麼看都有些陰狠:「樂遙啊,耽誤了這麼多時間,你這工做得不好,還想拿到工錢嗎?」
樂遙躲閃的身影頓住了,大庖廚見狀露出得意的笑容,借著灶台的遮擋拉過白樂遙,胖手急不可耐地往衣服里伸去,笑容也變得猥瑣淫邪:「知道聽話就好。」
樂遙掙脫開,一直低垂的臉上臉色十分難堪,強壓下怒火,急忙抓住大庖廚那隻胖手:「這麼多人……」
樂遙緊張得臉都紅透了,修長的睫羽不住輕顫,大庖廚見了,心中更是疼愛,瞧瞧人來人往的廚房,不甘地在樂遙腰上狠掐一把:「小東西,還知道怕羞。」
樂遙疼得一哆嗦,沒敢叫出聲,結結巴巴地胡亂應了兩聲,抱起幾個土豆:「我去洗土豆。」
大庖廚在身後捏住樂遙渾圓玉白的小耳垂,綠豆小眼裡放出淫光:「晚上到後院亭子,爺有好東西給你。」
樂遙假裝沒聽到,抱著土豆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