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85

  步速不快不慢,沒用上一炷香的時間，勤政殿那高高懸挂著的匾額，便遙遙可見了。

  在門前站定,小太監進去稟報的時候,太子回身望了眼天邊那耀眼的太陽，金黃色的琉璃瓦,被照射的像是發了光一般。

  整個皇城,都散發著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從小在宮中長大，往常的太子是不會去特意瞧身旁的環境如何。

  再美的景象,如果看得多了,最後也不覺得如何了,不過這會，已經知道前方的路走盡了，眼前這一幕,怕是很難再看到了,那心情自然是不一樣的。

  太子來了，林如海等人自然是被趕了出去,而望著那一身杏黃色袍服,神色平靜,身姿筆直走進去的太子,幾人都是心思各異。

  對於當朝的這位太子，林如海自然不是很喜歡的,他在江南的時候,可是沒少受這位太子的罪。

  而大理寺卿,也是一樣,早年的太子,自然是少年英才，被皇帝一手帶大，那文官武略，自是不用說的。

  不過越到後面，隨著皇上的猜忌，兄弟們的虎視眈眈，巨大的壓迫之下，早年的那些政績，已經完全被淹沒在結黨之中了。

  但凡是有些有心做事，無意站隊的人，那對黨爭，自然都是無比厭惡的，大理寺卿乃是正統的科舉出身，還是寒門子弟，對於這樣的太子，哪裡能看得慣。

  不過禮親王就不一樣了，瞅著昔日驕傲肆意的侄子，如今這般心灰意冷的模樣，想著往昔在崇文館讀書時，皇上對於這位大侄子的偏愛。

  再想想如今，大侄子再次出來，可能會面對的結局，他心情那是說不出的複雜。

  不過與他所想的，父子激烈爭執的那一幕，卻並沒有發生，太子進去之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的跪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正常的叩拜：

  「兒臣叩見父皇，願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後，也沒等皇上叫起，他便徑直站起了身，目光直視著坐在龍椅上的老皇帝，神色平靜，似乎一切都已經瞭然於心。

  太子這個位置，那說不好當都是往輕了說，那就是個深深的火坑，便數歷朝歷代的太子，那能得到善終的，可以說沒有幾個。

  別說是有著諸多厲害兄弟的，便是沒有兄弟，沒有威脅的，只要皇帝活著的時間長一點，那這個太子就別想有好結果。

  以前的太子，即便是年少時，最得皇帝寵愛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過任何放肆越矩的行為。

  不過這些年，他已經看清楚了，不管他如何，只要他還是太子，他這位父皇就不可能看他順眼的。

  而眼下他更是已經沒有前途可言，既然這樣，索性倒是不如順心一次，起碼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憋屈。

  反正最後的結果再如何，最多也不過就是一個死字，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

  「你可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原本想要將手中的奏摺，扔到太子的身上，讓其好好看看的皇帝，瞅著太子現在這麼一副，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的樣子，反倒是停下了手。

  他沉默了一瞬，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忽然間開口問道，手中的奏摺更是攥得緊緊的。

  「兒臣沒什麼話好說，父皇既然已經認定了兒臣有罪，那兒臣認罪便是……」

  抬頭，靜靜的看了這個從小寵愛自己，卻忽然間一日全變了的父皇，太子眸光微閃，半響跪在了地上，聲音平靜的說道。

  若是以前，遇到了這種被陷害的事情，他或許會想辦法找證據，向父皇訴說著自己的冤枉，不過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從太子東宮裡的人，被刑部順天府帶走的那一刻起，從父皇收到林如海的奏摺，毫不猶豫懷疑自己開始，太子就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而既然如此，倒是不如什麼都不說，只要自己死了，或者是被廢了，那自己的兒子孫子，自然不會有什麼事情。

  「認罪，這麼簡單就認罪了，你這哪裡是認罪，分明就是覺得朕冤枉了你！」

  太子這麼乾脆利落的承認，反倒是讓老皇帝心裡湧上了一股火，他心情其實也是蠻複雜的。

  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疼了這麼多年，培養了這麼多年，那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呢。

  可另一方面，面臨死亡的恐慌，他瞧著這兒子，也確實是有些不順眼，那不受控制的嫉妒心理，難免便讓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不，也不能說不理智，身下的位置如此重要，為了避免萬一，便是理智的狀況下，他也是要多加防範，不可能任由太子一人獨大的。

  只是捧了其他兒子上位，難免就給了太子壓力，這麼一來二去的，有些事情，就算是他自己想要收回來，都不容易了。

  而最關鍵的，面臨那重重壓力，太子的表現也確實是讓老皇帝失望了，心不夠狠，太過理想化。

  同時又站得太高，不把百姓放在心裡，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能做好皇帝的位置。

  老皇帝不得不承認，他之所以毫不猶豫的便相信那份調查出來的真相，更多的，並不是因為那些所謂的證據，而是他想相信。

  但事實上，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到底會做什麼事情，不會做什麼事情，他潛意思里，還是清楚的。

  太子縱然有著再多的不好，可他卻絕不會弒君殺父，這點老皇帝有自信，所以這會見到太子毫不猶豫就認了罪后，他反倒是有些心理不舒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