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明珠剛進入洞府,就看到了神思不屬，形容憔悴的景雲。
「父親，你沒事吧？」
過去的景雲儀錶堂堂,一副中年文士模樣，兼之修士自帶的瀟洒仙意,可謂風采卓然，此時卻彷彿跌落了凡塵,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中年人。
那日山門震動,他只看到一頭可怕的巨獸襲擊宗門,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能與其他弟子一樣倉惶逃離，最多勉強保持不狼狽罷了,那巨獸的威勢，根本不是結丹修士能抗衡的，得等門內的真人出手才行。
直到他推至護山大陣的核心區域,還不待尋找到明珠,就被星文真人凌空一攝，飛入了宗門大殿之中。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透過陣眼反饋,看到了那來大鬧天元宗的恐怖巨獸，竟然是明黛控制的！
他原以為……這個不受他關注的女兒早已經葬身常風崖下了。
對於明黛,景雲是一貫無視，這其中除了避嫌防止別人說他這個長老以權謀私之外,也是他面對明黛時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十年前,景雲原本只是出於心血來潮,感覺到遺留有血脈在外,便派了弟子去尋,當帶回明珠時，景雲一見就覺得她十分親切，半點沒產生過對方是不是自己親生的疑問，
景雲當時覺得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明珠天生站在那裡就能獲得周圍人的好感，更別提她那讓玄凌破格收徒的天資，在養大明珠的這些年中，他產生了早在百年前就淡忘的親緣之情——明明這個女兒的母親，只是當年他途經百萬大山中的一個村鎮時，與他春風一度的凡人女子，他甚至已經遺忘了對方的模樣。
誰知道一年多前發現找錯人，明珠竟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自己的親生女兒明黛，資質相貌皆平庸，根本無法與明珠相提並論。
若是在凡塵俗世，這兩個女孩錯位的命運還有可能會各歸各位，或者有那捨不得哺育之情的，便將兩個一起養了，全憑父母一心。
可這是在修真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求道難，長生艱，這是一個極為看重天賦資質的時代，當代靈氣不比萬年前的上古，甚至比不上幾千年前的中古，修仙一途能走多遠全看資質，天賦不夠的，往往熬到壽元盡了，也突破不了。
這世間也不是誰都有勇氣直面自己的錯誤。
已經在這麼多年中對明珠付諸了所有的慈父之心，並且收穫了一個天靈根前途無量的女兒，景雲沒有心力再去糾正這一切了。
尤其他將明黛接回宗門之後，對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候，再用什麼天材地寶也提升不了資質，還從學了一身駁雜功法，進步更是緩慢，所以景雲便按照宗門規矩將明黛丟在外門，不聞不問，恍若自己在世間沒有這個女兒。
本以為她在外門安分守己，能借著點他的旗號謀取點福利修行，不失為一條好出路，就算無法突破築基，在這洞天福地，也能長命百歲，比在外界好得多，他自己也算全了血脈因果。
可誰曾想，明黛會擅闖禁地，還拒不認罪。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後面的事情，開始往一個他無法理解的方向狂飆。
他沒有正視過的親生女兒，殺了金丹，墜入禁地逃脫，天價懸賞捉不住，最後竟然還殺回了天元宗……
曾經天元宗的弟子看不起她、怒罵她，如今卻恐懼到不敢談論她……而她，還是唯一一個以金丹之下的修為登上天驕榜的人。
別說天驕榜了，對於景雲來說，金丹之下的人傑榜對於他而言都十分遙遠，畢竟天人閣兩榜記載的，是整個天下的知名修士，天元宗在百萬大山中首屈一指，在外界就並不是一家獨大了。
方才鴻軒真人才告訴他，讓他近十年來鎮守宗門，不要外出。
十年，不正是明黛提出的約定時間嗎？
景雲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被半軟禁了，未來惶惶不可知，他既享受不到明黛實力帶來的好處，反而要承擔她與天元宗作對帶來的壞處。
正在心緒複雜之時，景雲聽到了明珠的聲音。
「我沒事……」景雲話說到一半，突然一頓，他感受到了明珠身上的氣息，這是結丹的氣息。
景雲猛然站起身來：「珠兒，你突破結丹了？！」
明珠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好、好、好！」景雲大步走上前來，忍不住大力的拍了拍明珠的肩膀，連續說了三個好，眼睛也亮了起來，如同看到了希望。
是的，他還有明珠，明珠一直是他的驕傲，過去是，未來也會是！
景雲終於找到了理由說服自己，又恢復了過去的神采，他馬不停蹄的就開始為明珠籌謀起修鍊資源，不想有一刻空閑去思考其他可能。
兩人交談了一陣，臨別前，明珠對景雲說道：「明黛的事情，父親不用憂心，十年，我會突破金丹的。」
「等我成就金丹，明黛不足為慮。」
景雲欣慰的點頭，目送著明珠離去。
他以為明珠說這句話是為了讓他定心，但卻沒有察覺，明珠在說這句話時，並不是單純的有信心，而是極為篤定。
走出景雲的洞府，明珠看著開始飛速重建的天元宗，眉宇間慢慢恢復了曾經的自信。
雖然從常風崖上明黛沒死開始，一切就脫軌了。
但是……
「明黛，我不會輸的。」
「我有無雙資質，我現在才是掌握著『命運』的那個人！」
……
「師兄師姐！！！」明黛突然在群中激動出聲。
正好現實中沒有什麼重要事情的青陽子第一個出現：「怎麼了？」
明黛：「我……才發現，我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兩個逆命值！」
「！！」
群里一下炸開了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任務進度沒有變化，與任務無關。」寧越第一時間去看了懸賞欄。
莫淮：「最近你有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什麼時候增加的？」
明黛認真的回憶起來，然後搖了搖頭：「我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此時的明黛，已經換成了青陽子的外貌，來到了百萬大山的邊緣最大坊市蒼雲坊。
從百萬大山要去東海，直接趕路最少要走五六年，得乘坐飛舟才行，好在蒼雲坊本就在百萬大山外圍，是百萬大山與外界的中轉站之一，這裡恰好有前往北海的飛舟，只不過這飛舟並不是固定時間出發的，需要集齊一定的人數才會啟動，所以明黛就在坊市租了一個洞府，一邊修鍊一邊等候。
修整之際，她開始整理自己這段時間所得，沒想到打開修改器面板，突然看到增加了兩點逆命值。
因為潛意識中逆命值是一年才漲一點，所以明黛平時沒有多關注，如今這多出來的兩點，甚至不知道是具體什麼時候增加的。
「時間上，我只能確定是在三日前我離開百萬大山之後，那天我確認我用掉了最後一個逆命點，已經清零。」明黛說道。
「就在這三天么……」莫淮沉吟，一時間也感到毫無頭緒。
「我有個想法。」這時候，寧越突然說道：「會不會與明珠那邊有關？畢竟之前明黛多出來的十五點逆命值，都是因為她的命運被明珠篡改。」
一語驚醒夢中人，明黛立刻回憶起了在常風崖上昏迷時看到的『故事』。
那個故事中，明珠是主角，她這個配角死在了常風崖上，在那之後，明珠步步高飛，先是結丹，再過了十年成就金丹，甚至超過了玄凌的記錄，被譽為修真界千年來最具天賦之人，師徒一門皆是天縱之才，一時被修真界傳為美談。
「也許……是明珠結丹了。」
明黛隨後將自己在常風崖做的那個夢也告訴了大家，不過夢境之中的明珠，好像並不是在這個時候結丹，而是更晚一些，為了幫助走火入魔的玄凌才突破的。
「就是了！」寧越在現實中下意識的拍案，索性她此時周圍並沒有其他人：「莫師兄說過，我們是逆命者，我們的逆命只是扭轉了必死之局，沒有人替代篡改我們的命運，而師妹你有一個人在替代你的命運，你同時還活著，她的存在對你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命運的篡改，因此你會得到更多『逆命』的反饋。」
「應當就是這個緣由了。」莫淮也贊同道：「並且，明師妹那個夢，是可以被逆轉的命運線索，未來若是抓住一些關鍵節點破壞，明師妹應該就到逆命值反饋，並且我懷疑，只要有明珠的存在，以後每年的逆命值增長，明師妹會比我們多出一點。」
聽到這個解釋，大家都直呼明黛賺大了。
就連群里最討厭明珠的顧念念都說道：「以前我覺得那個明珠好討厭，現在發現她還挺有用，黛黛就先留她一條命來賺逆命值！」
「好的師姐。」戴著千面的明黛還有些似懂非懂，又問：「師兄，破壞關鍵節點是什麼意思？」
「嘿嘿嘿……」青陽子笑的奸詐：「就是你預見過她未來有什麼好事，你就去搗亂，提前給她破壞了！損人還利己！」
「哦~我明白了！」明黛點頭，找機會破壞『劇情』！
「嘿嘿嘿……」這頭青陽子說完，寧越也壞笑了起來：「若是如此的話，我這裡有一法可用。」
「什麼？」眾人好奇。
「此為我新研製的替命符，與替身符一字之差，效果卻是不同，這個符篆可以通過與他人或者物品之間的聯繫，誤導天機，影響因果推演結果，兩者之間的因果聯繫越深，效果越好。」
「而這世間，又有什麼比命運更深的因果呢？怕是明師妹和小白的靈契都不及。」
別說明黛了，顧念念聽了也不太明白：「越越，誤導天機具體是什麼作用？」
群內的『百事通』莫淮自然地出面解釋道：「修士靈感高於凡人，在金丹之下一些修士也會有心血來潮，福至心靈的情況，金丹開始，觸及規則的力量，便可以對一些事物進行問卜推演，這是金丹修士避禍索敵的常規手段之一。」
「也就是說，用了此符，日後明師妹若是惹出什麼禍事，遇到大能推算因果，最終結果都會算到明珠頭上。」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們使用各自的固有能力時，別人是推算不出來的，修改器是自然屏蔽天機的，比如有人想要推演出明師妹用『必殺』能力殺掉的人，就推算不出來。」
顧念念明白了：「也就是說有好處黛黛來拿，黑鍋明珠來背！」
「正是如此。」寧越笑得分外『溫和』：「師妹，那明珠不是想要替你的命么？」
「那就讓她替個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