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到底有多少人活著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前行到一處山穀穀底，前方的山坡上出現了三座緊鄰的房子。趙曦每次看到山裡這些零星的房屋都會想，這些人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怎麼生活？
車接近房屋正下方的道路時，一個身影從屋裡跑出來，沖韓秦他們一邊揮手一邊叫道：「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幫幫我，幫幫我！」是一個少年的聲音。緊跟著另一個矮小的身影也出來站在他身邊揮手，又一個小孩。
這是天黑以來，趙曦見過的第二個這麼大喊的人，她渾身一哆嗦，頭皮一下發麻起來。
韓秦也沉著臉，他問趙曦：「有什麼感覺。」
「不太好，」趙曦說。
韓秦不準備理會，車繼續往前開。
少年看車子不停，繼續大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家裡大人都沒了，就剩我和弟弟了，幫幫我們。」喊著喊著聲音帶上了哭腔。
房車停了下來。韓秦看房車停下「草」一聲，也停下SUV。
少年看車停下，開心地喊道：「這邊，這邊有路可以上來。」一邊說一邊往右手邊指。
韓秦沒動，房車從後面開了上來，并行停下。
「感覺不對。」韓秦放下車窗對看著他的趙旭和鄭伊人說。
「就看看，能幫一點幫一點吧。實在有問題就走，」鄭伊人小聲哀求著說。趙曦知道昨天才看了那麼多小孩的慘狀，今天遇到孩子求救，即使知道不太對勁，但鄭伊人還是狠不下心。
「有多危險？」韓秦食指摩擦著方向盤問趙曦。
「還好，只是感覺不對勁。」趙曦想了下說。
韓秦嘆了口氣。
「謝謝。」鄭伊人知道韓秦同意了。
房車走在前面，SUV在後面上了山坡，停在少年面前。
少年大概十一二歲，裹著偏大的棉衣，眼神看著挺機靈。小一點的大概七八歲，有些害羞，躲在哥哥身後。
「哥哥姐姐，謝謝你們願意幫我。」少年看著下車的鄭伊人和趙旭說。
「你呆在車裡。」韓秦對趙曦說。
趙曦感覺了下，搖頭：「不至於，我還是跟在你們身邊吧。」
「你的家人呢？」鄭伊人柔聲問道。
「沒了。」說著少年眼淚就流了下來。小一點的躲在哥哥身後也低下頭。
「什麼時候沒的？」趙旭問。
「爸爸在外面掙錢，一直沒回來，媽媽前幾天生病沒了。」少年說。
「你只有爸爸媽媽？其他幾座房子住的什麼人？」趙旭問道。
少年低頭，雙腳互相踢著，有些不安。
「你叫什麼名字。」鄭伊人問。她想走到少年身邊，趙旭拉住她。
「丹木，這是弟弟松勒。」少年說。
「丹木，如果我們要幫你，至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對吧？」
「隔壁拉巴奶奶突然生病了，咬死了越吉叔，依娜姐姐去拉也被咬死了，後來拉巴奶奶又要咬松勒，媽媽沒辦法，把她打死了。然後天氣越來越冷，家裡吃的不多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天一直沒看到公交車，電話也打不通，媽媽沒辦法出去找吃的，就沒回來。」丹木哭著說道，「姐姐，媽媽不是有意打死拉巴奶奶的。」
「沒事，外面也有很多人生病了，到處咬人，警察叔叔也都把他們抓起來了。」鄭伊人說。
「你們還有多少吃的？」她問道。
「還有三四天的糧食。對了，姐姐，你們進來坐，烤下火，喝點熱水。這天太冷了，前些天松勒感冒了，好久才好。」丹木一邊說，一邊把大家往屋裡引。
這是個一層的瓦房，就三間屋，車開上來的時候看到屋后還有兩件瓦房，估計是廚房之類的。
正屋裡燃著一小堆火，燒的是些枯草，屋裡幾把椅子和一張方桌，對面牆上一道門通向屋后。
鄭伊人進去，丹木招呼她坐下：「姐姐，我給你倒點水，是山裡的老茶樹，自家做的。」說著就要往屋後走。
「不用了。」鄭伊人說：「丹木，這就你和弟弟，怎麼過活。要不你跟姐姐到哪個聚集地去。」
「可，可這是丹木和松勒的家。」丹木低著頭小聲說。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你也說了，你們食物不多了，現在植物基本都枯萎了，也找不到植物可以吃。而且動物也有變化，那些動物變得很危險，會襲擊人。丹木，就你和弟弟在這裡怎麼生活得下去。」
「我、我想下。姐姐，我去給你們倒茶。」丹木說著有些凌亂地往後面走去。
松勒坐在旁邊一把小椅子上，獃獃地看著四人。
「松勒，你們現在都吃什麼？」鄭伊人問松勒。
松勒木木的，只低下頭，沒回答。
韓秦覺得屋裡似乎有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幾分鐘，丹木端了六杯茶水，茶泡得很濃，茶水顏色有點深。丹木把茶杯遞給鄭伊人，鄭伊人順手接了。然後又遞給站在一邊的趙曦、趙旭和韓秦，大家都接了。趙曦把茶杯拿在手裡都覺得有一股苦味透了出來。
遞了一杯給松勒，丹木說：「姐姐，現在外面什麼樣能說說么？公交車好久都沒來了，是出了什麼事嗎？」說著他抿了一口熱茶。
「松勒一直不說話，是怎麼了么？」鄭伊人問。
「松勒很害羞呢。」丹木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說說外面的事情吧。」
「該怎麼說呢，彗星撞地球知道嗎？」鄭伊人雙手捧著茶杯取暖，說道。
丹木點頭。
「彗星撞上地球后，產生的塵埃飛到天空中，形成了厚厚的雲，遮住了太陽，所以現在一直都很黑。而彗星中也給地球帶來了些不好的東西，導致很多人生病，到處咬人，就像拉巴奶奶一樣，很多人因此失去生命。」鄭伊人有些嘆息，她將水杯舉到嘴邊，趙曦伸手擋住她的嘴，於此同時她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褲腳。
鄭伊人一愣，看向地上，是糰子咬著自己的褲腳在扯：「糰子，怎麼了，別鬧。」鄭伊人哭笑不得。
等糰子鬆口，她看向趙曦。
趙曦她手上的水杯拿過來，放到桌上，拉起鄭伊人就往屋外走。
丹木突然從身後拔出一把藏刀撲向鄭伊人。
韓秦一腳踹向丹木肚子，丹木砸在牆上，滑到地上。
松勒坐在一邊沒反應。
這時鄭伊人才反應過來：「小曦，韓秦，怎麼了。」
丹木蜷在地上，咳嗽起來，吐出一口血——韓秦的一腳可不好挨。
韓秦看了眼松勒，示意趙旭盯著他，走到丹木面前拖過一個凳子坐下：「說說吧，小孩。」
丹木只是咳嗽，雙手壓著肚子，看著地面不說話。
「趙曦鄭伊人回車上。」韓秦說。
趙曦拉著鄭伊人往屋外走，鄭伊人不停回頭看：「小曦，到底怎麼了。」
「茶水不對。」趙曦說。
趙曦想了下，拉著鄭伊人上了SUV，糰子也竄了上來。
「糰子，你在這姐姐沒法開車了。」趙曦坐在駕駛座上對趴在地上的糰子說，「到伊人姐姐那去。」說著把糰子抱起來遞給鄭伊人。
這時屋內韓秦看著丹木，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想了下。
「看住他倆，小心點，別心軟。」韓秦對趙旭說。他知道當小孩殘忍起來可不比大人差。
韓秦走到旁邊一間屋，這是個小孩卧室，韓秦看到桌子上放的小學五年級課本。掃視一圈，沒有什麼可以的，又到另一邊的房間里，一進去韓秦覺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重了點。他認真打量四周，這應該是大人的卧室，床上疊得整整齊齊，一面牆的牆漆似乎被刮下來一層，韓秦看向這堵牆的地面，在地面和牆的夾縫裡顏色有點深，韓秦皺眉。
出到正屋，韓秦看了眼還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的丹木和坐在一旁沒一點反應的松勒，往屋後走去。
後面是一間廚房和一間柴房，韓秦走進廚房，不由自主地走向蓋著木蓋的大缸，拿起木蓋：裡面是凍住了的一雙手臂和一條腿。一條腿上少了一大塊肉，看起來是凍住后被砍下來的。還有兩個女人腦袋，一個年紀有點大，閉著眼睛，一個有點腐爛了，但還是可以看出年輕秀麗的臉上驚懼的表情。
韓秦把木蓋放在大缸上，走了回堂屋。
他走到松勒面前問：「廚房的大缸里是什麼。」
松勒沒反應。
韓秦拿過一杯茶水說：「如果不說，要麼你喝下這杯茶，要麼就像你哥哥一樣。」
松勒抬起頭，對著韓秦張開嘴：他的舌頭只有小半截。
韓秦分明看到舌頭的傷口才結疤。
估計韓秦應該看清楚了，松勒閉上嘴，低下頭，繼續安靜地坐著。
韓秦走到丹木邊，看著痛苦不堪的丹木，說道：「廚房的大缸里是怎麼回事。」
丹木捂著腿不說話。
韓秦厭惡地看他一眼。一聲慘叫，丹木捂著小腿在地上打滾，右腿小腿以下被韓秦砍了下來。血衝出飛上牆壁，留下斑斑點點。
趙旭被嚇了一跳，心中一抖。
鄭伊人聽到慘叫聲往屋子那一看就要下車，趙曦拉住她：「伊人姐，讓韓秦他們去處理。」
丹木捂著斷腿在地上打滾，鮮血流了一地。
「如果不說那雙手也不用要了。」韓秦說。
丹木捂著自己的斷腿處，哆嗦著哭道：「拉巴奶奶咬死越吉叔，發現時越吉叔已經被吃了大半，她還要吃我，我和媽媽聯手打死了拉巴奶奶。大家都病了，依娜姐姐病好後知道我們打死了拉巴奶奶說要報警，媽媽攔不住，我趁依娜姐姐不注意打暈了她。我沒想要打死她，我就是不想她去報警，我也不知道她後來為什麼死了。」
「繼續」韓秦看丹木停住了說道。
「大家都變得很能吃，家裡糧食很快就沒了，拉巴奶奶家和吉叔家的也吃完了，媽媽說要去鎮上買吃的，可公交車一直沒來。她說走去鎮上，可走了一段路就下雪了，太冷，沒法只有回來。家裡沒吃的，但松勒嚷著要吃肉，那時依娜姐姐只是有點臭……拉巴奶奶也吃了越吉叔的。」丹木頓了頓。
「然後？」韓秦說。
「依娜姐姐吃完了，家裡又沒吃的了，媽媽重感冒一直不好，松勒要吃肉，媽媽也想讓松勒吃肉。」
「你就把目標對準了母親！」韓秦陰沉著臉說。
「松勒一直叫著要吃肉，他一直叫，我沒辦法，家裡沒吃的了。而且媽媽一直病得很重，不能出去找吃的。」丹木哭道。
「松勒的舌頭是怎麼回事。」
「他總是說要找媽媽，問媽媽在哪！他明明也吃了的！可總問我媽媽在哪！」丹木說。
「茶水裡下的是什麼。」
「毒箭木的汁液」丹木口申吟著小聲說。
韓秦食指摸著刀柄，對趙旭說：「你回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