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2 章 世紀婚禮04
池月杉最早對婚禮的印象是通過秦楓舟在下世界修好的破爛電視。
上面的新娘穿著婚紗在陽光下被家人牽著走上紅毯,花瓣從天而降,教堂看上去恢弘無比,無論從哪個方面都符合小孩心裡的印象婚禮。
新娘的儀態完美無缺,笑容都端莊典雅。
為什麼到我就這樣啊!
好不容易等到奚晝夢去換衣服,中場休息的時候池月杉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奚秧在一邊催促化妝師給池月杉補妝,池月杉:「直播不是停了嗎,為什麼還要跟拍啊,我現在好醜的。」
她哭起來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跟丑壓根沾不上邊,還是不分性別的攻擊,很容易蠱得讓人把什麼都拿來哄她。
奚秧:「什麼丑啊,新娘都是最漂亮的。」
她完全就是一個暴躁老姐的樣子,一邊溫聲細語地安慰池月杉一邊催促自己那壓根沒露幾次面的alpha老公過來打下手。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奚理眼裡就是個狂人omega。
奚理嘆了口氣,抱著自己懷裡的小孩,有點無奈。
「怎麼有小孩連自己媽的婚禮都能睡成這樣的啊?」
「她是在月杉的肚子里都是清醒的嗎所以生出來所以要把之前的都補回來?」
「可是她不是一個月就出生的天才寶寶嗎?」
奚理的問題也是奚蒓的問題,不過參加婚禮也趁機打新遊戲卡帶的二哥倒是不會細想。
「只要昏昏自己的婚禮不會睡過頭就好了。」
奚理:「完蛋,我竟然覺得很有可能。」
他說完忍不住和又開始罵自己alpha的奚秧說:「你就不能對老公好點嗎,大喜之日還這樣。」
沒想到alpha妹夫是個m,還樂顛顛地對奚理說:「大哥!沒關係的,我喜歡被秧秧罵。」
奚理:……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奚蒓,男beta頭也沒抬:「看我幹嘛,你還沒結婚就這樣了。」
奚理:「我哪有啊!」
奚蒓:「那你幹嘛老盯著那個omega姐姐看?離婚的omega怎麼了?離婚了就掉價了?我們媽媽不也是離婚的,我勸你早點表白,別到時候在家裡買醉又跟晝夢買的鵝打架被打成重傷去醫院。」
奚理:……
你別說了,好丟人啊。
池月杉那點眼淚頓時被這幾個人的話給憋回去了。
她補了補妝,跟到場的客人聊了幾句。
席霜:「新娘好漂亮啊!」
她的口氣實在太欠了,池月杉半天不知道怎麼回,凌熏嘆了口氣,把席霜拉到身後。
「我姐自從痊癒就腦子不太好。」
席霜喂了一聲,凌熏沒搭理她,認真地跟池月杉碰了一杯:「祝你幸福。」
一邊的盛陽葵擠過來,她帶著面紗,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一套衣服,不少人都以為女王離場了。
她口吻輕快地說:「月杉!你今天真漂亮!姜前輩彈琴好好聽啊,可不可以讓她有空教教我?」
席霜:「葵啊,你現在重新在考學嗎,再學音樂音樂來得及嗎?」
聞星火:「她想學什麼學什麼。」
席霜:「有對象了不起。」
凌熏見縫插針:「你還有我。」
席霜只能把穆萊拉過來:「穆學姐和我真是同病相憐,孤家寡人得可憐。」
穆萊禮貌地把席霜的手拿下來:「我和你不一樣,我馬上就有孩子了。」
席霜嘴角抽搐地問:「宣平不是說孩子不跟你嗎?」
穆萊完全不受打擊,她臉上的疤乍看著實嚇人,但她好像也懶得拿粉底遮住。
到底還是為了參加婚禮稍微做了修復,在猙獰的刀痕上刺了荊棘,好像是草木開在臉頰,盤踞著她對宣平的保證。
穆萊:「不跟我怎麼了,我可以一輩子做宣小姐的僕人。」
她說得坦蕩,席霜深吸一口氣,捂住臉,「我真是不懂愛情。」
池月杉沒多聊幾句,她已經到一邊準備念情書了。
姜知和沈獄坐一起,話筒突然響起池月杉的聲音。
「大家好,趁奚晝夢那個傢伙不在,我有幾句話想說。」
台上的omega看上去也不大,婚紗包裹著她已然成年的身軀,完美地呈現了時間的流逝。
沈獄感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啊。」
姜知懷裡抱著奚理剛才送過來的昏昏,小傢伙穿著漂亮的裙子,遮陽帽都是伸縮的。
一雙眼都不肯睜開。
姜知:「你抱一下孩子。」
沈獄還沒來得及啊,軟弱無骨的人類幼崽就塞到了她的懷裡。
沈獄從小野到大,完全沒什麼抱孩子的經驗。
這會面露驚恐,讓藍嵐趁機拍了好幾張丑照。
沈獄:「為什麼啊!你不是坐著嗎,不能……」
姜知又拿出了那把曼陀鈴,溫柔地撫摸著琴身。
不同於木頭製品,這是一把骨琴,木頭只有最頂端的一截。
姜知垂著眼,似乎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帶著多少眷戀。
她說:「月杉要表白那個alpha,我當然要給她伴奏了。」
沈獄:「你不是很滿意晝夢嗎,現在說什麼「那個alpha」啊。」
姜知嘆了口氣:「你這種沒孩子的不懂。」
「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如果可以真希望回到過去,親眼看著月杉長大,親眼看著她經歷青春期,會和我說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我也可以送她去學校。」
她頓了頓,正好不知道哪個小鬼開了句玩笑,池月杉的聲音帶著點顫抖和羞憤。
姜知笑了笑:「明知道回不去,做夢又會想到。」
她的意識被困在蟲族身體就會流淚,人類的感情要放大多少倍才能外化陌生的軀體?
仿生人是有眼淚的,但姜知此刻卻哭不出來。
她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撫摸著琴,撥片和琴弦纏綿,跳出一個清越的音節。
一邊的AI送來了擴音裝置。
沈獄看著姜知的神情,幾乎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面目全非。
當年我是不是不應該帶姜知去下世界那個名為「沒有明天」的酒館?
幾乎是一個悲哀的讖言,能讓人真的失去未來。
池月杉看了一眼這邊,姜知沖她笑了笑。
她漲紅了臉,一字一句地念——
「奚晝夢,你好,這是我認識你的第……」
沈獄:「當年是我帶你去的。」
她有些懊惱,「你……」
姜知卻知道了她要說什麼,搖了搖頭:「我從不後悔。」
池月杉像個在天台告白的中學生,只不過她穿著造價昂貴的婚紗,下面是學生時代的朋友們和她人生重要的長輩。
被池月杉告白的花枝招展對象剛走到化妝間換下衣服,就聽到了ai機器人同步畫面的聲音。
奚晝夢震驚地轉頭,又問了一邊奚秧的造型師:「這一環節是什麼?」
對方搖頭:「我不知道。」
光聽聲音奚晝就能感覺到池月杉的緊張。
這個傢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登台不緊張,和自己對峙的時候也不會緊張,
現在磕磕絆絆地訴說著對奚晝夢的衷腸,帶著兩個人在一起時完全不會徹底展露的羞澀。
像是少女池月杉仍然藏在她的靈魂,裹挾著重啟之前另一種相遇的方式,一字一句地宣告她對奚晝夢的著迷。
「雖然總是說你很討厭,但很多時候你的討厭是我不太想承認的那種……喜歡。」
「我討厭同齡人聚在一起的場合,因為我永遠是那個灰濛濛的存在,沒有人喜歡下世界來的窮學生……」
「平平和我一開始過得都不好。」
「我遇見你就像塵埃撞在了華麗的浮雕燈上,塵埃其實不會痛,但是燈太亮了,很容易讓塵埃被人忽視……」
「你沒忽視我,在每一次我難過的時候都在身邊……」
……
姜知換了一個曲子,是她學生時代大家求愛會彈奏的曲子。
帶著點青春期的悸動,跳躍的節拍好像都是心跳的節奏。
奚晝夢沒想到自己能聽到池月杉這麼正經的念白。
她一句話沒說,也明白了為什麼池月杉剛才交換戒指的時候異常的緊張。
原來是因為這個。
愛大部分是含蓄的,哪怕這個星系表達愛已經比千年前熱烈很多。
可這也跟性格、環境掛鉤。
下世界的愛情是苟且偷生,說朝生暮死的蜉蝣之愛。
因為比愛更重要的是溫飽,是活著。
浪漫反而是最奢侈的存在,那是解決溫飽的人都不一定會去尋找的東西。
可偏偏不是什麼都有固定的規則,吃不飽的人想要愛。
沒用工作的人想要愛。
其實誰都想要被愛。
秦楓舟不愛說從前,只讓池月杉朦朧地感覺到她愛過,但不可說。
她的師父像是一塊零件曾經被人拋光,可是離別比相聚容易太多。零件也會生鏽,所以秦楓舟又變成了和雲天澄相遇之前的不可用廢件。
池小璉死得太早,卻在池月杉的心裡播了一顆種子。
如果沒遇到對的人,池月杉對愛的渴望只會一再壓抑。
因為愛的沉默成本太大,遠不如投資別的來的碩果累累。
但她偏偏遇到了奚晝夢。
「雖然你這個人好吃懶做不愛工作,但我承認你教會了我很多。」
「我也可以嘗試沒嘗試的東西,可以站上舞台做那個發光的人,也可以插出一盆好看的花。」
池月杉說著說著又哭了,話筒還爆音,讓她哭完又覺得好笑。
簡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們能有這個未來太不容易了。」
她嗚嗚出聲,這種情真意切太具感染力,特別是下面好幾個知道前因後果的。
宣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去回顧上輩子,或者是那個時空的自己。
穆萊遞上手帕,對宣平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席霜也在吸鼻子,凌熏倒是難得靠在了她的肩上。
大庭廣眾聞星火不會去抱盛陽葵,但是她的手被人牽起,十指相扣,全是慶幸。
這封信池月杉寫了好久,其實可以追溯到當年戲劇課的日記。
她對奚晝夢深惡痛絕的厭惡和無可抑制的好感。
到現在看全是命中注定,彷彿是永生永世要糾纏的至死不休。
刪刪改改之後,這封信還是老長。
脫稿失敗的池月杉在別人眼裡是個激動的新娘,但是沒人不會為這樣的拳拳心語動容。
畢竟愛情在匹配率的盛行之下其實也沒那麼難得。
大部分是結婚湊合,囫圇一生為了繁衍。
卻沒思考為什麼要繁衍。
我們可是人類啊。
奚晝夢換上了婚紗,她的鞋彷彿是水晶做的,越發襯得她冰肌玉骨。
她是小跑著走的,造型師追著喊:「大小姐,頭紗的發卡啊。」
奚晝夢抱著池月杉的機械捧花,從休息室跑過來。
春光融融,湖面的天鵝和鴛鴦相處融洽,把奚理打傷的野生大鵝被送到了沈獄府上打算培養成明星斗鵝。
奚晝夢沒打算回頭。
她一向是選擇了不會回頭的人。
裙擺被風吹起,上面刺繡的花朵宛如被風綻開。
池月杉鄭重地念起總結陳詞:「我躲著奚晝就是因為這個傢伙實在太容易得意了。」
「讓她看回放就可以了。」
她還唉了一聲:「可是我現在哭得太難看了,搞不好她又要笑我。」
「總之就是……」
「感謝相遇,能遇到真喜歡的人並且能在大家的祝福下結婚,我真的很……」
幸福兩個字還沒說完,池月杉驚訝地看著穿著婚紗跑過來的奚晝夢。
這個人幹什麼都奢靡無度,池月杉的婚紗就已經夠誇張了,上面全是真鑽,線在光下都是閃閃發光的。
現在奚晝夢的跑來頭紗被風吹起,那張臉哪怕看過無數次,仍然擁有讓人心動的資本。
頭紗被風吹走,奚晝夢一邊跑一邊往上扔了機械捧花。
人們都湊過來企圖討個好彩頭,沒想到捧花在天空散開,變成更小型的捧花,如同白日炸開的焰火。
宣平站在遠處無動於衷,她只是流著淚鼓掌,感嘆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穆萊默默站在一邊,彷彿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席霜是最積極的,結果和凌熏搶到了同一束。
聞星火本來就先天有優勢,搶到後走到一邊送給盛陽葵。
褚靖靠在奚明光肩上:「真好啊。」
奚明光:「我都沒看你穿過婚紗。」
褚靖還沒回答,奚明光又說:「你只為那個混蛋穿過婚紗。」
褚靖只能親了她一口,小聲說:「我可以穿給你看的。」
奚明光搖頭:「我也想結婚,和你堂堂正正結一次。」
奚晝夢的頭紗在風中飛揚,正好落在了把幸福兩個字咽了回去的池月杉頭上。
下一秒她被人摟住腰,奚晝夢隔著頭紗吻她。
吻在額頭,珍重無比。
「不笑你。」
「能遇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