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8 章 決戰04
「那可不行。」
銀白機甲的外接音響傳出了一道女聲,同時奚晝夢的鍘刀直接砍下了盛茜茜的觸手和半個頭部。
和盛陽葵蟲化的身軀一起落地，點點汽化宛如煙霧，繚繞在聞星火的機甲邊上。
下一秒音響傳來的池月杉的聲音——
「聞學姐,按下你機甲艙座位底部的按鈕,快！！——」
但她的聲音被毫不留情地打斷，音響里傳出了奚晝夢不耐煩的聲音：「好了好了趕緊從我身上下去,坐好點！！」
一時間衝過來的凌熏都有點不好意思,反而是席霜還有空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候搭腔：「是要坐下還是要下去啊？」
凌熏乾脆仗著自己現在的等級許可權直接把自己表姐的通訊禁言了五分鐘。
席霜餵了好半天，終於啟動了艙外語音，對凌熏破口大罵——「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其他人頓時有種自己特么的好像不是在打仗好像是在蟲族主題遊樂園團建的感覺。
聞星火頭破血流,咬著牙按下底座的按鈕。嘀聲后是一串AI的啟動音,伴隨著古老的弦樂,它的機甲進行了再次的自動修復。
機甲艙的備用玻璃啟動，起碼恢復到了能戰鬥的程度。
奚晝夢一邊跳躍一邊瞥見聞星火的機甲，哇哦一聲,對池月杉說：「你是不是偏心啊,為什麼她的機甲還有二次重生的機會？」
池月杉還是沒能下去。
因為剛才奚晝夢的機甲一個迴旋，她壓根沒辦法坐回那張床上,只能被迫和奚晝夢綁在一起,幾乎被對方摟在懷裡,感受著奚晝夢沉重的喘息,還有滾燙的肌膚。
太久沒見面，陡然這樣的依偎都足夠讓池月杉鼻酸難忍。
奚晝夢的機甲削掉了盛茜茜大半身軀,但也讓她的精神力損耗超出了預期,她幾乎眼前一黑。
正好這個時候聞星火能上了,她才能喘息片刻。
劇烈的心跳似乎共感到了池月杉身上,池月杉揪住奚晝夢的領子,咬住牙不讓自己罵人。
她快擔心死了。
奚晝夢機甲屏幕能看到前後左右的畫面，凌熏再次托起盛陽葵的殘軀。但是年輕的女王實在傷得太重了，盛茜茜似乎也沒想到這個被蟲化的人類寄體居然還有本能，以至於她失手錯傷。
她又開始打量吞噬周圍的蟲族，但聞星火不想給她機會。
戰神機甲蓄力的轟擊在黑夜裡彷彿天降流火，連周邊的草木都不能倖免，全都被點燃。
席霜撤退了好幾步，反手操作砍死了一隻低等蟲族。她看了眼聞星火的方向，發現對方的的機甲都有漏洞，似乎是剛才被攻擊留下的，一隻高等蟲族正撲過去。
「老聞你悠著點啊！！！」
她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還沒好，精神也沒到完備的狀態。毫不猶豫地操控機甲緊急馳援，但席霜到底沒單人和高等蟲族對戰的經驗。
況且她身上的傷還是被高等蟲族傷的，電光火石之間的交纏，她機甲震碎蟲族外殼的同時，也波及了自身，機甲在地上拖起長長的痕迹，那蟲族被重創后哀鳴著攻向了席霜。
席霜來不及轉身，但她背後就是聞星火的攻擊帶來的火光，一瞬間照亮了冷霧籠罩的寒夜。
戰神和吞月都屬於單人作戰極強的機甲，而且戰神的攻擊範圍更大，也很容易波及我方。
席霜因為受傷本來速度就跟不上，這會眼看火光就要把她整個卷進去，奚晝夢的尾鉤迅速地甩過來，在凌熏幾乎破音的哭喊里把席霜的機甲丟到了後方。
奚晝夢：「我們可不需要英勇的犧牲。」
她再一次操控吞月沖了上去，池月杉窩在奚晝夢懷裡。幾乎是第一視角的衝進火光，看著機甲和聞星火的機甲配合，一次次地絞殺，一次一次的機甲警告。
盛茜茜也在抵抗，她的觸角長得很快，而且比之前還長，帶著毒素在全場追蹤，還能分神和要帶著盛陽葵離開這片區域的凌熏交戰。
凌熏拖著盛陽葵，還按照已經被送去治療還在的治療艙看這邊戰況的宣平說的，一直播放聞星火喊盛陽葵名字的錄音。
她自己也頭昏腦漲，還要多說幾句：「你撐住啊，就差一點了。」
「你和聞學姐肯定會……靠！」
向來不怎麼說髒話的凌熏看到那直面而來的帶刺觸角也難免罵出聲。
她一邊閃避一邊抓緊盛陽葵，又要躲掉前方戰友學姐的無差別的攻擊，簡直有種自己是熱鍋螞蟻的感覺。
席霜哪怕被丟到了後面也頑強地衝過來，她的機甲替凌熏擋掉觸角的攻擊，一邊替她分擔拖著盛陽葵的重量。
大概這蟲族裡面是她們熟悉的意識，反而也沒那麼害怕了。
又是一陣轟隆，象徵帝國的功勛高大立柱傾塌。奚晝夢算好了角度，正好砸在盛茜茜企圖再次生長的頭部上。
這具蟲族身軀一陣癲狂，頓時蟲語和人類的語言輪番交替。
就算聞星火聽不懂也聽得出是在罵人。
奚晝夢機甲艙內的前蟲化人類雲天澄似乎閑得要命，以一種被安全繩捆得結結實實的姿態打開了之前奚晝夢給她許可權配備的同步通訊機器手打版。
連接的是奚晝夢的機甲通訊，在別人眼裡像是奚晝夢在如此激烈的交戰中還能自己翻譯蟲族語言一般。 -
編號1111[遠征軍總指揮·奚晝夢]:她說我們說是該死的人類。 -
編號1111[遠征軍總指揮·奚晝夢]:罵我們是愚民，阻礙了她重建新時間的道路。 -
編號1111[遠征軍總指揮·奚晝夢]:她讓你們滾開。
席霜看得一陣無語，她視線里的銀白機甲在竄起的火光中宛如銀月如火海，乍看還挺有那種悲壯的美感的。
但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在激戰中的指揮官還有空語音轉文字。
怎麼，學會蟲族語言很牛嗎？ -
編號1111[遠征軍總指揮·奚晝夢]:她說就算寄體死亡，她也可以讓姐姐的意識和她共生。 -
編號1111[遠征軍總指揮·奚晝夢]:她說你們人類自私又……
奚晝夢難得無語：「師母，你很閑嗎？」
金髮的alpha吸了一口氣，看上去又要吐了，一邊示意池月杉給她喂一顆奶糖。
奚晝夢：「很閑的話把右側儲藏盒的磁星隕石放到……」
雲天澄：「哦。」
池月杉越發覺得這倆人的氣氛詭異。
也是，奚晝夢本來就和我師父不認識，她救下師母本來就是因為我。
這倆人平時能聊什麼啊，唉我也完全不了解師母。而且我剛才聽她說的師父和我印象里的那個喪喪還無聊的女人不太一樣啊。
我師父是那種談起戀愛花樣很多的類型？
只感覺她的花樣都在搞機械上了啊。
奚晝夢的嘴唇都破了，從池月杉的角度看，血色乾涸，彷彿是新的唇妝，讓艙內因為外面聞星火的炮轟而產生的光線給奚晝夢蒙上一層混沌的金光，像是高坐明台的神到底還是以身相渡，選擇放手一搏。
這麼長時間的作戰所有人的精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耗。
哪怕池月杉身在奚晝夢的機甲艙，現在也有點疲憊。
偏偏金髮的alpha沒打算輸。
又是一聲，機甲艙的ai再次警告奚晝夢燃料即將耗盡。
高耗能高耗精神的吞月和戰神比壓根不是性價比高的機甲，這麼多年也有且只有這麼一個主人。
這不過是當年雲天澄大膽的構想，畢竟那個時候r星系也沒披露吞月的造型，也無人知曉那架能戰勝初代蟲族的機甲到底是什麼樣子。
命運兜兜轉轉，讓千年後的一戰如一場宿命的赴約。
因果塵緣將要徹底了斷，有人垂死之時激發的能量在宇宙那麼多位面和世界里找到的平行重啟，又要迎來新的結局。
這一次吞月的初代設計者和繼任改造者都在這架機甲艙內。
池月杉已經感覺到奚晝夢到強撐了，她眼睜睜看奚晝夢又抽空喝了一管補充劑，吸著鼻子問：「你還好嗎？」
沒想到奚晝夢還能在轟炸的間隙、機甲避開盛茜茜攻擊的瞬間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大小姐的嘴唇不是從前的水潤溫軟，乾燥又帶著傷口結痂的粗糙，卻有著讓池月杉不容置疑的堅定。
時間從午夜到拂曉，沈獄帶領的常備軍仍然在戰鬥，而首都星最高的建築仍然伴有讓人心慌的震顫聲。
聞星火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她的機甲一直在發出警報，奚晝夢的配合讓她也能有喘息的片刻。
可是盛茜茜的觸角被砍斷後也仍然能自由行動，彷彿在等待拖著盛陽葵的凌熏的疲憊之時。
但如此高強度的戰鬥就算是進化后的特等蟲族也很難保持超強的攻擊力。
奚晝夢抓住盛茜茜生長軀體的瞬間，再次劈碎了對方新長出來的外殼。
池月杉盯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卻忍不住想到自己險些被刺穿的時候，聽到的那一句斷斷續續的人類語言。
是我聽錯了嗎？
我怎麼聽到了父親的名字。
可是眼前的蟲族如此兇殘，師母翻譯的話分明也顯示出她是那個初世紀的三公主。
又怎麼會是，我的母親呢。
盛茜茜似乎也沒辦法讓其他星球的高等蟲族瞬間抵達，她也沒有再能進食的蟲族。
然而此刻王宮的廣場卻仍然有不少的蟲族。
席霜轟飛了剛靠近凌熏的中等蟲族，剛要說話，卻發現一根觸角宛如游蛇一般衝過來。
主戰場那倆戰鬥了將近十個小時的alpha本來就不是一般人。
兩個s+精神力的alpha全力圍剿，全場的普通alpha軍官對那隻仍然還能發動攻擊的特等蟲族都產生了微妙的感覺。
以前的蟲潮從來沒碰上過。
但凡碰到，前代可是沒戰神機甲和吞月機甲啊，搞不好r星系也會變成u星系z星系那種熄滅的星系啊！！人類一敗塗地也太丟人了。
砰的一聲，席霜的機甲倒在地上。
她本來就身體沒全好，加上高強度的戰鬥損耗了精神力，一時間竟半天沒能爬起來。
一邊本來和其他軍官纏鬥的蟲族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瞬間不顧轟擊都沖向這邊。
凌熏本來都要離開這個戰圈了，卻沒想到席霜會突然倒下。
但奚晝夢的指令還顯示在她的機甲艙，凌熏咬了咬牙，正想在其他軍官的護送下往外離開，那根觸角卻直接擊穿了她的機甲。
砰的一聲。
伴隨著凌熏機甲的碎裂，蟲化的盛陽葵頭部被盛茜茜分離出來的觸角纏繞，像是要硬生生地把它蟲化的軀體撕碎后再吞噬。
遠處的聞星火已經力不從心，雲天澄把所有的磁星隕石都加到了吞月的新艙。
聞星火：「你從後方……」
奚晝夢：「嗯？」
聞星火：「我的燃料也快不夠了，撐不了多久。」
奚晝夢聽懂了她的意思，正當她要發動攻擊的時候。盛茜茜的觸角突然詭異地拼合，與此同時她的聲音也好像變成了兩股。
對奚晝夢來說都很熟悉。
她的心咯噔一下，下一秒突然暴喝：「聞星火！退開！！！——」
但聞星火的機甲損壞太嚴重了，甚至通訊組塊都被轟掉了接收板。
池月杉幾乎不敢看，下一瞬一隻手捂住她的眼，奚晝夢的機甲尾鉤以一種可怕的速度鉤住了戰神機甲的部件，硬生生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候把對方拉開了。
所以奚晝夢只能在晨風中直面接下盛茜茜的節肢的毒液攻擊。
淅淅瀝瀝的毒液像是彩虹變成了雨落下來。
點點汽化的塵埃一時間也散不開。
奚晝夢機甲的外部保護層碎裂，所有的傷害作用到了她的身上。
連操控台都是血跡。
池月杉的眼淚也沒能憋住，她倉皇地去拿手帕給奚晝夢擦手，卻被奚晝夢握住手安慰，「別怕。」
但她的手好涼好涼，幾乎讓池月杉打了個哆嗦。
長期作戰的血絲蔓延在奚晝夢的眼中，這是池月杉從來沒見過的疲憊。
她心亂如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也手腳冰涼。
但是攻擊又來了，奚晝夢也沒再顧得上和她說話，她只是把池月杉抱在懷裡，巨大的震顫彷彿從外到內，讓池月杉的心也千瘡百孔。
她想到了上個世界的奚晝夢。
那時候只不過是蟲化的盛陽葵就已經讓大家焦頭爛額的。
盛陽葵死在聞星火的懷裡，新的戰鬥就這麼持續而來。沒有磁星隕石加成的奚晝夢跟盛茜茜戰了一天一夜，最後兩敗俱傷，盛茜茜憑空消失，奚晝夢重傷瀕死，啟動了她的力量。
那個世界沒了奚晝夢，簡直太讓她痛苦了。
池月杉巴不得世界靜止，所有的能量為奚晝夢所用，換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但這樣的重新開始。
也是重新開始嗎？
為什麼還是這樣讓人痛苦的結局呢？
現在的特等蟲族也好不到哪裡去，看上去缺胳膊少腿腦袋還被削了一半。
盛陽葵被盛茜茜奪去了意識，此刻也分外虛弱。
但很快盛茜茜就發現她沒辦法喚醒盛西凜了。
她近乎癲狂地悲鳴，卻被奚晝夢趁機又砍斷了軟翅和尾翅。
彩虹雨般的毒液腐蝕著一切，包括蟲族的肢體。
落在機甲上卻彷彿真的被傾倒了七彩，讓人覺得炫目無比。
「你做了什麼！——」
沙啞的幼嫩少女音響起，幾乎無畏奚晝夢的攻擊，直接朝對方撲來。
奚晝夢咽下要噴涌的血，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不過是讀取了你長姐的記憶，讓她成為了死的……」
「意識而已。」
連池月杉都發現了，奚晝夢的攻擊雖然看上去致命，卻沒有真正要殺死對方的意思。
她怎麼那麼多事啊。
是啊，不然以她之前那羊癲瘋的架勢，蟲族都能給它片成肉片。
眼前猩紅複眼都蟲族的怒罵聲還帶著蟲族的音節——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你故意等著……等著……」
奚晝夢打斷了她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毒素突破了保護層已經滲透進她的身體。
她用手帕擦了擦唇邊的血跡，一字一句地說——
「我等著你的意識被另一個意識抹殺。」
「也成為……死的意識。」
她居然還能笑出聲：「這也算是成全你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