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遲到的人
誰都認為深藍王國開的肯定是各國只存在於圖紙上的戰艦,線條流暢造型特異，浩浩蕩蕩從漆黑星空深處而來。
所有人都翹首期盼，想早點等來早點結束,但等待的心情又非常複雜。
誰也不敢說什麼抱怨的話,深藍王國有這個實力耍大牌，而且他不來這場星際盟約高峰元首會議還真就沒辦法開。
雙子星會場的露台,淺紫色的沙粒堆積成柔軟的沙灘,一排排高腳水晶杯放在露台上，裡面裝的是雙子星特產冰泉水，天然帶著乳白的顏色,倒在杯里還冒著細小氣泡。
銀碟與手工編織的籃子里,裝著烤得焦黃的麵包,有白鯨星繫上流貴族喜歡的黃油，配著剛烤好的培根，以及一些不知名調料配成的沙拉醬。新鮮的水果,突出尖刺的海螃蟹被切開放在盤子里,用冰塊鎮著，露台與會場里到處都盛開著鮮花。
這種自助餐會式的閑適等待,讓元首們感到滿意。
其實雙子星球長哪裡有這樣的身家呢？這些水晶杯外加盤碟擺設,甚至包括窗帘,都是他用十五天時間努力湊出來的。尤其是餐具,上千數量的同款而杯碟刀叉上哪找？現做也來不及，孟查拉國本來就不富,只好勉強拿了十多套花紋差不多的餐具湊在一起。
幸好雙子星是一個著名的風景旅遊勝地。
會場簡陋自然風光來湊,酒水飲料不夠泉水助陣,實在沒有裝飾就用花卉點綴,最困難的還是食物,孟查拉用十五天舉國徵集了貴族與富商的廚子，調配了好幾艘運輸艦開到雙子星，連孟查拉御用廚師都上陣了，才勉強擺出這樣不跌各國元首身份的食物。
在白鯨星系，日常食物是壓縮丸與營養液，宴會標準就是從深藍王國學來的享受了。
曾經有位搞□□的小國總統，只肯吃鬆軟的麵包，每天喝釀造的葡萄酒，偶爾還要牛奶與肉排，國民對他的奢侈怨聲載道，國內發動起義推翻了這個「窮奢極欲」的總統。
其實白鯨星系許多貴族吃的都是干硬，容易保存的油炸麵包，他們以此標榜自己與平民的不同。這次的招待標準，看在新鮮食物的份上，大家都覺得可以接受。
再說他們也不是來吃東西的。
紮起來的樹藤，纏繞在上面的大瓣雪白花卉成為標準的會場隔牆，如果有人想密談，可以讓會場周圍待命的侍者，移動樹藤隔出一個空間，透過縫隙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圍有沒有人接近，站在外面卻很難看到裡面到底是誰。
離開的時候也不用一起出來，繞過樹藤後面，穿過另外一條走廊，四通八達的會場讓保鏢們精神高度緊張。
「那些海盜過來了…」
「哼。」樹藤後面傳來細碎的話語聲。
白鯨星系海盜絕對是諸國公敵。
如果海盜沒把太空堡壘開到雙子星外，估計這時候會有一大半元首憤怒高喊著衛隊抓住這些敢公開在會場露面的海盜。
吉姆統領抱著手臂，高大的身材壓迫感十足，肌肉賁張，結實有力。
光頭，左臉是鮮紅野獸紋身，這樣猙獰的模樣，肩背著卸除了武器的扣帶，除此外上身啥也沒穿，一條黑色皮褲綳得緊緊的。
這樣的打手，大概能不穿機甲扛得起近地能量炮的後座力。
賽特拉親王帶的隨從，全都是光頭吉姆這種模樣的，簡直把「野蠻強橫」的標籤貼到腦門上。他自己握著鑲嵌銀邊刷成漆色的胡桃木手杖，帶著寬大披風斗篷的黑色禮服，靴子亮光光的，金色捲髮蓋住蒼白脖頸，傲慢的瞥視著會場。
「首領，這裡實在太破了，至少也得挖一個深坑，生篝火烤肉…」盡心盡職扮演狗腿子的吉姆統領大聲嚷嚷。
「噗。」另外一個海盜嫌棄的將酒杯丟到花叢里，「竟然是水，孟查拉真是窮得掉渣，我早就說過，他們國家的商船都最沒油水，眼光也不怎樣！也不來迎接首領！」
負責接待引導他們的侍者戰戰兢兢站在遠處。
面對大廳會場諸多敵意濃重的掃視，賽特拉親王乾咳一聲，提醒屬下別演過頭拿錯劇本。
再怎麼不情願，雙子星球長也只能慢吞吞的走過去，勉強擠出笑容：「歡迎…來到雙子星。這裡的食物可能不合您的胃口。」
賽特拉親王理理衣領，還沒開口，光頭吉姆又搶話，粗聲粗氣的說：「太破了，連一瓶酒都沒有你開什麼宴會？你們國家是貧民窟嗎？」
雙子星球長僵在原地。
孟查拉當然不會窮得連一瓶酒都沒有，但是這麼一次盟約簽下來，最快也得七八天。舉國的貴族酒窖挖出來，也很難供應得上，何況連孟查拉元首都捨不得為這種事耗費私人收藏，更別提其他人了。
「這裡開的不是宴會，白鯨星系危機戰爭，諸位元首都是來簽訂盟約，討論如何對付聖輝帝國…」
球長發表長篇大論，吉姆悄悄打呵欠，不忘將手上皮腕似的東西（攝像頭）穩定工作。太空堡壘上的黑暗生物收看現場直播。
「不識貨的吉姆，那是雙子星的特產雪山冰泉水！哧溜~」蘇塔老巫師流口水。
「你們獸人演技就是不行！」
「誰說的！」另外一位統領級別的海盜大怒捏起拳頭。
吵吵嚷嚷正熱鬧時，托著下巴看戲的溫欒忽然一頓，緩緩轉過頭——當他視線碰觸到後方艙門時，才意識到自己在太空堡壘里，就算轉頭也看不到星空里的情況。
「啪。」
溫欒用最快速度敲了一個按鈕。
注意到他動作的只有系爾。
——好吧，也許是「感覺」到的。
「主人？」系爾疑惑的看溫欒打開後方航路的掃描圖。
各國的戰艦排列在周圍，到處都是游標亮點，看起來密密麻麻。
溫欒手指按住屏幕，往後划拉，顯示掃描圖一暗，再次刷新——出現的赫然是放大到一千公里範圍的掃描圖。
十來個綠色光點出現在屏幕後方。
溫欒嗤笑了一聲：「神神秘秘，在搞什麼？」
系爾是雷蒙蓋頓機甲，就算再智能，也抹殺不了它是深藍王國高科技武器的事實，在系爾的判斷系統里，會自動給深藍王國所屬的戰艦標註己方的綠色。
「它們什麼時候來的？」系爾的投影晃了一下，像擊破的水面般破碎，重新組合起來的時候，它已經看清了後方的情況，「主人，確實是深藍王國的戰艦。」
這下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隱蔽度很高，如果不用真實之眼，連我都發現不了。」系爾疑惑的對溫欒說，「主人是怎麼知道的？」
「就憑夢魔，想瞞過我？」溫欒得意的用手指戳著屏幕。
對宿敵的感應度本來就高，何況這次他與賽路斯把能做，不能做的親密事都做了個遍，現在又不是在夢境里。貘能清楚的感到美味的食物，不不，是擁有美味食物的廚師在接近自己。
屏幕上的綠點跟著放大，出現的圖像是一艘銀灰色的狹長戰艦。
外形很普通，它周圍也是同樣的銀灰色扁平飛船，這種戰艦白鯨星系一抓一把。哪怕孟查拉國地方兵團也有配備。
「賽路斯在搞什麼？」溫欒莫名其妙。
深藍王國首相就坐這樣的飛船出訪，會被懷疑是假冒的吧？
「奇怪，不是夜羽軍團！」海盜們當然對各國軍事徽章了如指掌，而且夜羽軍團外觀特殊，尤其是旗艦安朵斯號，隔老遠就能認出來。
「夜羽軍團留守後方了吧。」黑貓摸著鬍子。
溫欒有點牙癢，是啊，賽路斯除了安朵斯還多得是別的機甲能帶。
「就是這一艘。」溫欒敲敲屏幕，示意系爾辨識。
系爾的虛擬投影是有表情的，它也確實在努力辨別那艘銀灰色戰艦，可無論怎麼掃描都覺得很普通，丟戰艦堆里都發現不了。
這列船隊正在逐漸放慢速度，快要到達雙子星的時候，很輕鬆的就混了進來，逐漸撤銷了隱蔽屏障。
儘管隱蔽技術高明，但比阿斯蒙帝斯還是差遠了，那台王級機甲，就算系爾用真實之眼看，也只是一個黑色陰影——除非它自己願意暴露，否則根本分辨不清。
這列普通的船隊，在航行時一直維持著標準的間距，混進戰艦堆后，就不在乎隊形了，還把速度放得非常慢。各國戰艦本來就因為海盜太空堡壘佔據了主要航路，不得不按照順序挪移，重新讓出一條足夠寬敞的通道，有些國家互有間隙，不至於開炮互擊，但碰擦一下，堵別人的路時常發生。
雙子星負責調派的人忙得滿頭大汗。
「咦？這是哪國的飛船？」有戰艦發現了自己周圍多出幾艘徽章陌生的飛船。
「該死，這又是哪國的飛船搗亂隨便插隊？」太空港指揮部的人也發現了。
溫欒不由自主的站起來，他狠狠抹了一把臉，咒罵自己心情活躍什麼？又不是沒得吃，這艘太空堡壘里是有正常人類海盜的。
越來越近了…
終於有個自恃強國的戰艦，不耐煩的看著「這幾艘沒規矩的普通小國飛船」，艦尾一轉，想迫使它躲閃不及撞到海盜的太空堡壘上。
銀灰戰艦不慌不忙的擦著系爾過去了。
看起來很危險，但它們確實沒有碰觸到，但在系爾的高清掃描圖上，那艘銀灰戰艦的外圍隱形能量罩與海盜太空堡壘相融，隨後又若無其事的脫離。
龐大的太空堡壘忽然輕微顫抖起來。
隨後震動逐漸劇烈，海盜們清楚的感到腳下船艙的顛簸。
「系爾？」溫欒黑線看銀甲騎士的虛擬投影左右搖晃，還原地轉了兩個圈圈。
幾個老得不行的黑暗巫師原地蹦起，很有經驗的嚷嚷：「怎麼回事？是不是次元風暴預兆？」
一聽這話，黑貓嚇得毛都炸起來了。
「我的偶像，是我的偶像來了！！」系爾興奮的語無倫次，「真知之王，噢——真知之王的能量防禦層剛才穿過我的能量保護罩，還輕輕擦過了我的外殼！跟偶像的近距離接觸！」
「……」
系爾興奮的搖晃著，還伸出機械臂，將太空堡壘里每個海盜拎起來原地轉了一圈再放開，這種神經病的動作，嚇得不明真相的海盜們哆嗦看機械臂消失的地板與牆壁。
「凱撒，我親愛的朋友！我來不及要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偉大的真知之王來了！」
溫欒獃滯的看著章魚海盜被整個拖拽到這間頂層指揮艙來，一路上天花板牆壁統統自動讓路，凱撒暈頭轉向，還沒落到地上，又被機械臂固定住，系爾虛擬投影撲過去，對著凱撒暈乎乎的大眼睛說：
「我還跟普爾森陛下，近距離碰觸。」
又是「呼」的一聲，大約有六米左右的銀白太空堡壘外殼被丟到溫欒腳下。
「就是這一塊，我已經替換下來了，我要好好收藏，再也不用它！」
「……」
凱撒卷著觸手，含糊的說：「是啊是啊，熱情的擁抱往往不算什麼，小手指無意的一勾，吸盤的偶爾摩擦，帶來的心靈悸動更強烈。」
「沒錯！」系爾陶醉看那塊外殼。
溫欒忍無可忍的猛捶了下操縱台的一塊屏幕。
「王級機甲普爾森？」溫欒追問。
系爾猛點頭，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虛擬投影忽然一抖，太空堡壘的劇烈晃動也停止，包括溫欒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順著系爾的動作扭頭看屏幕。
只見那艘銀灰飛船已經接近雙子星軌道，也終於有人發現它的異常，雙子星巡邏艦隊氣勢洶洶的朝它迎上去。
銀灰飛船體積還是那麼點大，可是雙子星巡邏艦與周圍看熱鬧的一些戰艦全都被掀飛得很遠。在系爾真實之眼中，是跟隨賽路斯座船艦而來的十多艘銀灰飛船同時隱匿，拆分最後迅速組合成一個幾十米高的漆黑陰影。
漆黑的惡龍爪子閃現。
順著粗壯有力的四肢，出現的是鱗甲狀的金屬外殼，猙獰尖銳帶有撞刺的軀體，黑色惡龍靈活矯健的仰頭一聲咆哮，雖然是無聲的太空中，但它詭異的出現方式還是驚悚得所有人愣住。
咆哮的動作恰好讓龍將銀灰戰艦含入口中。
由於外觀逼真，戰艦在龍上下顎利齒中，穩穩的卡住。
「阿斯蒙帝斯！」系爾發出恐怖的機械齒輪轉動聲，機械臂抓住的凱撒尖叫一聲，苦著臉扭動身軀。
「輕點，還好我是軟體智慧生物。」凱撒抱怨。
「它竟然這樣對待普爾森陛下！」銀甲騎士暴怒。
溫欒：……
雙子星，拿著天文望遠鏡看的元首們已經獃滯，有幾個還被望遠鏡砸中腳，實在是這場面太奇幻了點，這年代哪裡有太空中飛來一條龍吞戰艦的事。
「信號，通訊信號！」聯絡官顫抖著跑過來，話都說不全了。
「攻擊，把這個大傢伙趕走，見鬼，它是什麼？」孟查拉元首驚喊，聯絡官不得不提高嗓門，顫抖著喊「閣下，是深藍王國請求通訊的信號」！
那條龍停在星空中，所有炮火都被它的能量外罩擋成了絢爛好看的禮花。
「深藍王國？！」
雙子星球長精神一振：「快接進來。」
於是滿會場都聽到了聯絡官牙齒打戰，以及孟查拉元首結結巴巴的聲音。
「請…請問是深藍王國的來訪軍隊嗎？」
「是的。」那邊通訊異常清晰穩定，「我國賽路斯首相就在這裡，請你們安排座艦降落接待事宜。」
「是這條龍？請等一下，我們可能需要挪出足夠大的停泊港位置。」孟查拉元首邊問還邊傻乎乎抬頭看。
作出同樣動作的還有會場其他人，包括賽特拉親王。
深藍王國聯絡官很有耐心的說：「不是，我們在這條龍的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