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清
少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像極了洗乾淨的枕套晒乾后散發的清香，太陽明晃晃，曬得人直犯困，沒有踩在地上的那種真實感，居安歌將臉埋在了他後背上，整個人都還有點懵，睡意敵過疼痛，居然進入了夢鄉。
到診所后，鄭子充見背上的人一直沒有反應，扭頭一看發現居然暈了過去，急忙將人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周圍一片黑暗，居安歌只能小心試探前行，腳滑跌落懸崖，慌亂中拚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麼，急速墜落，伸手也只是徒勞，不安感迅速使人驚醒，居安歌才發覺只是個夢，鬆開了拽住面前這人衣角的手，居安歌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
看看了這人的臉，居安歌又暗暗後悔，說什麼不好意思啊，要不是這人也不至於現在待診所里。
鄭子充扭頭看背上人的情況時，就發現了是昨晚一起吃飯那女孩，還真的是巧！
尷尬和愧疚讓鄭子充無從開口，畢竟是為了不撞到自己人才摔的跟斗，傷就在那擺著，問有事沒又顯得過於刻意。
醫生先給居安歌腳踝冷敷消腫，沖洗消毒完其他傷口后，又包紮了下胳膊肘，叮囑完她回去記得熱敷一天消毒一次少碰水后，轉身去了葯櫃，鄭子充連忙跟了上去，把賬給結了。
如果人生有軌跡，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偏離軌道，不經意的駐足，無意的回頭，臨時起意的旅行，悄然改變的心境，都在我們人生的地圖上，延伸出一條條不同的路徑，開展了新光景……
在自己人生的這趟旅途中，我們所遇見的每個人，都是見證者，也是參與者。
一不小心，就步入人生另一番光景。
居安歌一瘸一拐跟過去想要付錢時，就只聽到鄭子充付完錢后的提示聲，雖然罪魁禍首是面前這個人，但居安歌還是覺得不妥，冷冷說道：「你收款碼給我，我微信給你轉過去。」
「不用了，你要不是為了避開我，也不會摔倒，反而是我對不起你，這錢我出應該的。」上前扶住了居安歌，鄭子充連忙開口到。
扭頭看了看鄭子充，見他臉上滿是誠懇，居安歌頓時心裡氣消了大半，嘆了口氣，低聲嘟囔道：「那好吧。」
「我們昨天在大理古城一起吃過飯你還記得嗎？你今天要回去的吧？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知道該說點啥，居安歌當下只得點頭，總不能一瘸一拐繼續騎著單車看風景.
鄭子充背著居安歌去到了車站，將她扶上了大巴后，兩人再沒開口說過話。
居安歌有個壞習慣就是一上車就喜歡睡覺，除了偶爾心血來潮會看看沿途的風景外，大部分時候上車都是倚靠著靠椅沒一會就會睡熟過去。
居安歌為此不知道坐過站和挨罵了多少次，但依然死不悔改。
鄭子充帶上耳機后，才發現包里還有口香糖，扭頭想要遞給旁人，卻發現已經睡熟了過去。
鄭子充心想:還真是能睡。
剛剛背著去診所的時候就這樣，才沒走幾步就睡熟了，現在也是，車都還沒發動，人已經在夢鄉了。
和居安歌不同的是，鄭子充在車上根本睡不著，覺得車上搖晃得厲害，讓人直犯暈，毫無睡意。
看居安歌睡得正香，雖是下午了，但太陽依舊刺眼，鄭子充小心翼翼的將車簾拉上，然後默默玩起了手機。
這一趟散心之旅，鄭子充覺得莫名崎嶇，突發的意外讓人始料未及，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很多時候都只能是被生活推著走，來不及停留。
在見證居安歌的頭仰起又落下好幾次后，終於到了大理。
下車后，兩人才發現車不是直達大理古城，而是到了大理客運站。
居安歌本來是想坐公交回去的，鄭子充說這個樣子擠公交再被人踩到腳更加好不了。
「你來的時候打車到酒店的嗎？元旦大理的公車一點都不擠。」抬頭望了鄭子充一眼，仰得居安歌脖子疼，低下頭回了陳瑾之信息后，接著道，"要不你先過去吧，我猜我們住的地方應該隔得挺遠。"
「沒事，我跟你一起坐公交過去吧，不然你這樣怎麼回去？」如果不是覺得愧疚，鄭子充真的想一走了之，大家本來就不熟，也沒有共同話題，氣氛里瀰漫著的都是尷尬。
等了好久，終於等來公交，將居安歌扶上車后，居安歌自個投了零錢就往座位跳去，鄭子充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找到零錢，居安歌沒眼看又跳過去幫他把錢付了。
「謝謝。」鄭子充覺得有點尷尬，朝居安歌道了謝后，坐到了她的身後的位置。
之前車上睡得太狠了，此刻居安歌腦海里不知道那根神經搭錯了，莫名亢奮，一路上聽著音樂吹著風沒一會就到了大理古城。
將居安歌扶下站后，居安歌想著先去吃點東西，吃完直接回酒店，晚上就不出門了，就此跟這人分道揚鑣，於是對鄭子充說道：「我就住古城下面，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煩你送了。」
鄭子充想著都快六點了，自己還一整天沒吃飯，面前這人肯定也還沒吃晚飯，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請人吃頓飯當賠禮道歉，直接說我請你吃飯會不會又不太好，鄭子充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於婆媽，不過還是開了口：「要不我請你吃飯吧，就當給你賠罪，今天真的是對不起了，我當時帶耳機沒聽到。」
逆著光，居安歌看不太真切面前男孩的表情，卻從聲音里卻感受到了他的真誠，頓時氣性全消了。
跳著換了個角度看著男孩，居安歌笑著道：「好吧，那就給個機會讓你彌補一下你的過錯。」
大理古城一如既往的熱鬧，身邊多了個人陪同后，居安歌覺得好像也沒想象中糟糕。
昨晚來時，夜幕已經落了，此刻斜陽還未西下，城內叫賣婉轉，人頭攢動，雖沒有夜晚華燈初上的絢爛，卻也另有一番風景。
想著居安歌行走不便，鄭子充一進城門看到第一家餐館后，就對居安歌說道：「要不就這家吧？」
居安歌探頭看了一眼后，發現裡面稀稀疏疏就坐了幾個人，吃飯吃的是氣氛，當下回絕了鄭子充：「我們找一家人多一點的吧，這樣吃起來熱鬧點。」
走走停停，兩人這才找到了一家合適卻又人多的餐館。
服務員拿來菜單和筆后，讓兩人先寫下他們要吃的菜，等下再來取。
鄭子充徑直將菜譜遞給了居安歌，讓她點。
「喂，你有什麼不吃的嗎？」見鄭子充低頭玩手機，居安歌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只得用菜譜戳了戳他，才問道。
抬頭看了下她，反應過來后，鄭子充連忙開口：「我沒有什麼忌口的，你隨便點就行。」
點了三個菜后，居安歌覺得別人請客的話自己點得太多好像不是很好，於是將菜譜合上，遞給了對面的人。
鄭子充看了眼菜單，記得昨天女孩好像自己吃的時候點了四個菜來著，於是又隨便在菜單上添了兩個，並喚來了服務員。
等到服務員報完菜名后，居安歌才意識到居然沒有點飲料，當下厚著臉皮說道：「小姐姐，麻煩再給我們加瓶果粒橙。」
等菜的時候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居安歌這才知道了對面人的名字——鄭子充。
名字中規中矩，臉卻是略驚艷。察覺到在心裡腹誹別人是一種不太禮貌的行為後，居安歌立馬面帶笑意，望著鄭子充，一臉真誠地說道：「人如其名。」
雖然居安歌的話里沒有幾分真心，但鄭子充卻實實在在覺得她的名字很好聽，誇了顯得輕浮，畢竟也不是很熟，所以鄭子充並沒有開口，只是笑了笑。
等到菜都上齊后，居安歌也顧不上手上有傷，扭開飲料瓶蓋后，率先給鄭子充倒了一杯，然後再是自己：「這下我們兩清了。」
笑了笑女孩的舉動后，鄭子充端起飲料跟居安歌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後點頭。
喝完杯中的飲料后，居安歌感覺快樂全部都回來了。正要夾菜時，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拍照，瞥了眼鄭子充，見他正要動筷，急忙開了口：「能拍個照再吃嗎？」
「拍吧。」鄭子充一向不太懂女生們為什麼如此熱衷於在吃飯前發朋友圈，也懶得開口詢問原因，凡事哪裡有那麼多因果，不過是喜歡這樣罷了。
窗外不知不覺街燈已經亮了，夜裡才是這座古城最為繁華的時候。
再孤獨的人也是渴望熱鬧的，哪怕熱鬧中沒有自己。
獨處也可以很快樂，但不可置否，有個不討厭的人在身邊陪著，也沒那麼糟糕。
至少，居安歌是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