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煙霞飛,鳥雀四起山間鳴。
寧君惜從入定中醒來,鬱悶至極,扔了塊石子入水裡。
他自覺資質不怎麼樣,可悟性向來是極好的,當初入中三品到圓滿也不過花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可重修一遍到現在,竟然連一口氣都沒練出來。
也不是練不出來,而是剛練出來莫名其妙便沒了,問老頭子,老頭子忙著找東西,只說只管練,其他的都不要管。
咕咚一聲輕響,山澗里激起一朵小小水花,和著溪水潺潺,很快又消失無蹤。
「不管,那好歹別跟看犯人一樣看著我啊。」他有些賭氣吼了聲,又委屈壓低了聲音,「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到底怎麼了嘛,活不了就直說嘛,反正以前也差不多,好歹讓我自在些啊。」
小齊盤膝閉目,聞若未聞。
「憑什麼。」寧君惜揉了揉鼻子,嘀咕了聲,仰頭栽進綠茵茵的草地里。
頭頂天藍如洗,白雲悠然。
寧君惜看著,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小齊在他醒來的第二天便悄無聲息溜了回來,他問去幹什麼了,小齊也不說。
小獸還沒回來,他倒是隱約知道在哪兒,可這些天老頭子不讓他亂跑,連小小岳也不讓他見了,還讓小齊看著他,幾乎寸步不離。
他一肚子疑問,身子又弱,想蠻不講理也沒力氣,比以往遭罪的時候還憋屈,問了幾次都自討沒趣,便索性不問了,老老實實鍊氣。
一開始在房間里,唐婉晴一直往他那裡跑,他又練不出真氣,老頭子也不理會他,心煩得厲害,又不想沖人發火,便索性呆在了山裡,誰也不搭理了。
可他醒來已經近一個月光景了,不僅沒鍊氣入門,連身體也越來越差。
似乎,一夜之間,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想著想著,便又開始犯困。
這些天,少年是越來越嗜睡了。
「齊叔,你真不能幫我去找毛球嗎?」他甩甩頭,眼皮卻越來越重,迷迷糊糊道。
四周瀑布聲震耳,鳥鳴聲歡快清脆,風聲細微靈動,卻唯獨沒有人聲。
寧君惜有些失望哦了聲,沉沉睡去。
過了會兒,小齊睜開眸子,嘆了口氣。
他將少年抱起來,往不遠處茅廬走去。
茅廬里,老人不知什麼時候進去的,將少年接下,淡淡說,「這幾天,那柄劍估計又要作妖,老夫接小惜回去,你便不要跟著了,省得他又想往這裡跑。」
小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那隻小傢伙在那兒呆幾天,也罰得差不多了,將它接出來吧。」老人似乎知道中年人想說什麼,又說。
小齊鬆了口氣,露出了個淺笑,「多謝李老。」
老人搖搖頭,抱著少年出了茅廬。
……
風急雲涌,黑雲遮住了日光,於是天空昏暗下來。
墨雲層層疊疊,越積越多,整個天地都壓抑了下來。
忽然,一道光破雲而出。
剎那間,雪色如絮。
……
寧君惜猛地驚醒,一頭冷汗。
呆愣了會兒,他有些痛苦抱住腦袋,將自己蜷曲起來。
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真實得令人心驚。
他不想睡覺,不想做那些奇怪的夢,可不知不覺便會睡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便會出現在他夢裡,他毫無辦法。
沒人聽他說,沒人知道他的難過,他也不知道告訴誰,只能一個人藏在心裡。
以前,他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再苦他也能忍,可現在他什麼也不知道,也沒人願意告訴他,他即使咬牙撐著,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兒。
老頭子瞞著他,是好心的,他知道,可他很累,即使他強迫自己不想,也很累。
月色照進窗戶,灑下銀輝點點,風卷著綠葉吹進房間。
老人伴著月色走進房間,點上油燈。
「小惜。」他拍了拍少年肩膀。
「齊叔呢?」少年低低問。
老人在少年身邊坐下,「他有點事,過兩天來。」
少年哼了聲,不再出聲。
「小惜。」老人又喊了聲。
「你不告訴我怎麼回事,便走開,我要睡覺了。」少年倔強道。
老人嘆了口氣,「一個月了,這氣該消了。」
「我要見小小岳。」沉默了幾個呼吸,少年又說。
「它那天擅自闖進來,被你岳叔叔關禁閉了。」老人無奈道。
「我困了。」少年冷冰冰說,一扯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老人又嘆了口氣,熄滅了油燈,出了房間。
過了會兒,少年將被子踢到一邊,扶著牆去了窗前。
窗前是綠水青山,遠處有竹林小亭,景緻很美。
少年揉揉鼻子,他想在那片黑暗裡的那個怪婆婆了,可他去不了。
「君惜哥哥?」一個極輕微的少女嗓音響起。
少年眨眨眼,揉了揉臉,「進來。」
少女披頭散髮跑進來,嘟著嘴撒嬌,「你睡了一天呢,可睡醒了。」
「我在夏眠。」少年一本正經說。
「夏眠?」少女怔了下。
「像蛇,熊冬眠那樣。」少年很認真解釋,又想起來,小小岳似乎從不冬眠的。
「胡說,哪有東西夏眠的。」少女一點不信。
「有啊,比如落寒蟬,夏天就是縮在冰疙瘩裡面睡覺的。」少年說得煞有其事。
「是嗎?」少女眨眨眼,又反應過來,「可是你不是蟬呀。」
「我在練寒水屬性的功法,所以要夏眠。」少年繼續胡扯。
「是嘛?」少女有點懵,「那你豈不是還要睡?」
「是呀,過會兒我就去睡覺,所以,你有什麼事嗎?」少年點點頭。
「哦。」少女嘟了嘟嘴,「我就是想問煉體的事。」
「老頭子教你修鍊了?」少年有些驚訝。
「是呀。」少女點點頭,「李爺爺說,第一劫來之前必須到煉體巔峰,否則會撐不過去。」
少年低下腦袋想了想,「別擔心,很好過的,你到哪兒了?」
「剛入品。」少女眨眨眼,「李爺爺最近在讓我沖瀑布,我還沒走過去。」
少年笑眯起眸子,「沒事,已經很快了,老頭子辦事向來靠譜,你聽著做便是。」
「可是,你煉體時明明很累,李爺爺為什麼只讓我跑步,劈柴,沖瀑布,連葯浴都沒有。」少女很不踏實道。
「傻丫頭,我這是勤能補拙。」少年一個板栗敲在少女腦袋上,「故意來顯擺的吧?」
「沒有。」少女連忙搖頭。
「我看就是。」少年板起臉,「看我以後甩你幾條街,看你怎麼顯擺。」
「討厭,我非不讓你落下。」少女不服氣道,「我就跟在你屁股後面,看你怎麼甩我。」
「志氣不小。」少年坐直身子,笑嘻嘻雙手環胸,「我看著啊。」
「看著就看著。」少女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起身就跑了出去。
少年勾勾嘴角卻笑不出來了,雙手交疊趴在窗沿上,靜靜看向窗外。
月色灑滿湖畔,萬物都似乎鋪了層銀紗。
「怪婆婆!」他有些委屈低喃了聲。
月光照在少年緊皺的眉上,整張面頰顯得稚氣又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