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壞事做多了(一更)
「不見了?」
蕭海眸子一沉,直直向地下的柴德壓過來。
「什麼叫不見了?」
「剛剛巡夜的將士們發現晉王殿下的房門大開,便進去查看,發現屋裡只有一雙鞋。將士們本以為可能是殿下出門散步了,誰知殿下久等不歸,而本應與晉王殿下同住一屋的齊王殿下卻在蘇國公的屋子裡,將士們詢問,殿下卻說蘇國公他……」
柴德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說出來後面這句話會不會對這蘇小爺有什麼名譽上的影響。
「說蘇國公他今夜與晉王殿下同睡……」
「胡鬧!」蕭海頓時大怒,手掌在榻上一拍。
「皇族就要有皇族的身份,怎能允許臣子同榻而眠,傳出去了像什麼樣子?」
見陛下震怒,一旁的周玉垂著眉眼不敢開口。
陛下不知道,可是他清楚。
這蘇大人和靖王殿下早都已經傳出去了些奇奇怪怪的言論,什麼朝堂春光啊,什麼馬車調情啊,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如今再加上這二人齊齊失蹤……
實在不得不叫人多想啊!
「去找!去找!」蕭海似乎有一些暴躁,「把他們帶來見朕,現在就去!」
「回陛下,」柴德道,「齊王殿下已經帶人去了。」
蕭海揮揮手,示意柴德退出去,以手支頭閉著眼半刻,然後低沉沉的開口。
「周玉。」
「奴才在。」周玉趕緊弓著腰湊過去。
「你說這蘇瑾和蕭衍,他們這會兒會不會躲在哪個角落裡企圖謀逆?他們會不會在某一個不知道哪個角落的地方暗中算計朕,算計著朕的江山。」
周玉頓時心裡「咚咚咚」的跳了起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陛下您多想了!」周玉顫著嗓子開口。
「多想!我若是不多想,只怕早就沒命了吧。」蕭海突然睜開眼,目光灼熱,「朕剛剛做夢,居然夢見的蘇黎他居然來找朕……你說當年是朕錯怪了他嗎?」
周玉渾身發抖,卻不敢開口,生怕自己哪句話說不好了,惹得面前的帝王疑心,從而丟了性命。
「就算是朕錯怪了他。但是他已經死了。」蕭海眼睛眯成一條縫,冷冷的看向周玉。
「但是……難保他的兒子不會知道真相,難保他的兒子不會想要為他復仇!說不定前些日子這蘇瑾是裝病,為的就是恐嚇朕,看朕露出馬腳!這樣一來,朕,豈不是又要受人威脅?」
「陛下,」被蕭海看的渾身冰涼的周玉只得開口,「今天來看,這蘇大人也沒有什麼武功在身,您也沒有給他什麼權利,想來大抵是不會的……」
「哼,」蕭海冷哼一聲,「可是這小子確實有膽識,倘若他今日被人打折在這而沒有出那一匕首。我到還放得下心。然而,他跟他那爹一樣不服輸,這讓我怕極。」
周玉覺得嗓子發涼,實在不好開口。
「更何況今日他是和蕭衍一起失蹤的,」蕭海神色變幻莫測,像是預料到了某種可能性。
「當年那件事情,蕭衍雖然年幼,但是萬一也有所耳聞……」
「傳朕密旨,」蕭海頓時抬起頭,神色冷峻,「派出暗衛,務必在其他人找到他們之前,將這二人……悄悄解決掉。」
———
郊外,山洞中。
火堆對面的蘇瑾已經被蕭衍用自己的乾衣服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給她取暖,嚴實程度甚至到了連臉都沒有露出來,只透出兩個鼻孔讓她呼氣,以防她憋死。
他自己則穿著一身月牙色裡衣,一臉平靜地撥弄著火堆,以求讓它燒的更旺一些,溫暖著對面那一堆似人非人,似衣服非衣服的物體。
他不是個不諳世事的人,看見抹胸的那一刻,所有的東西都明白了。
內心震驚的確是震驚,然而片刻之後他又歸為了寧靜。
他的確是沒有想到,他痛恨的咬牙切齒的人,居然是個女子,但是這樣的事情現在發生在一個叫蘇瑾的人身上,又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火勢是已經旺了的,蕭衍起身,拍拍衣擺,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皮紙包,拎出裡面的那張紙。
倘若蘇瑾此刻清醒的話,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她前幾日和蕭衍簽訂的協議。
蕭衍將它展開,邁步走到蘇瑾身邊,抓出她的手,找到大拇指,摁在那紙上。
然後他拎著那紙,起身又從懷裡摸出一個白瓷瓶來。
捏著瓶身,蕭衍猶豫了一下。
這是他從西域帶回來的傷葯,極其珍貴,用在這個地方,會不會有點浪費?
然而,瞥到地上的那人後,蕭衍立馬提起瓶塞,將它置在火焰上灼燒。
貴就讓蘇瑾賠!
半晌,有紫紅色的蒸汽開始冒出,他立馬捏著那紙,將蘇瑾摁過那面靠近那氣體。
不一會兒,那紙上就顯現出淺色的指紋。
蕭衍凝著眸子,將兩個指紋對照著看了看,突然勾唇一笑。
賈姑娘,假姑娘,原來又是這個蘇瑾。
他剛剛在包蘇瑾之時,突然發現蘇瑾的眉毛似乎有些奇異。
一邊的眉毛工整黑烏,另一邊眉毛卻稀疏寡淡。
白日里,他也未曾認真看過蘇瑾,瞥視之間未見其異常,大抵是她描了眉。
但是,此刻因著水洗的緣故,她描畫的眉已經全部脫落,眼皮之上,白的十分明顯。
倘若是平常人,大抵不會聯想太多,然而蕭衍向來聰慧且記憶力極好,那一日見過蘇瑾真身,便已經懷疑,今夜裡又聞見蘇瑾身上若有若無的丁香氣息,再看見她的眉毛,幾乎已然確定了蘇瑾的身份。
而如今,這個手印……
蕭衍微笑著將它疊起來,收入懷中。
就是個讓蘇瑾承認違約,賠他銀子的好證據。
「咳咳……咳咳。」
蘇瑾突然咳嗽幾聲,似乎是極其難受。
蕭衍聽了,沉默的拿起為她打好的泉水,將蘇瑾扶起來,一點點的喂她喝進去。
唇間一涼,然後順著嗓子流進灼熱的胸腔,蘇瑾頓時覺得舒服了些,緩緩的睜開眼睛。
眼前……
黑壓壓的一片。
「我這是在哪……」她的聲音沙啞,「怎麼黑漆漆的?」
「蘇瑾。」身邊有人語氣沉痛,「你可得受住這個打擊。」
蘇瑾一怔。
這個聲音,蕭衍?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蘇瑾頓時氣血上涌,「蕭衍你個……」
然而,她的話,在聽到蕭衍的下一句時,頓時噎在了嗓子里,然後涕淚橫流。
蕭衍說的是。
「蘇大人,你看不見是因為,你……瞎了。」
發了燒,頭腦還不清醒的蘇瑾並沒有繞過這個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口。
「我……我怎麼會瞎……」
「壞事做太多了……」蕭衍閑閑的開口,並沒有撒謊騙了病中蘇瑾的罪惡感,「所以,你這次發燒,燒瞎了。」
蘇瑾哭的更傷心,險些吹出個鼻涕泡。
「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啊!活到這麼大,我連男孩子的手都還沒拉過……我做什麼壞事了嗚嗚嗚……」
蕭衍聽著蘇瑾這樣的回答,不禁越發覺得好笑。
怎麼往日就沒發現,這個人就那麼蠢?
這麼蠢的人,為什麼還敢女扮男裝跑到朝廷里來攪和?
蘇瑾這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然而終究病中,還是體虛,悲痛欲絕的哭了一會兒,自己又睡著了。
蕭衍沒理她,自顧自的收拾著東西,盤算了一下時間。
從剛剛自己給她輸了些內力開始算起,大抵到明天清晨,這燒就能退了。
此刻夜裡涼風清寒,他立在洞口,望著那月色之下的萬物。
風吹過山林里的松竹,莎莎作響,在一片深黑的山脊之上晃動,彷彿是無數的人影在竄動跳躍。
蕭衍突然眉頭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