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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帝王之心(二更)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帶著這個蘇瑾?

  面前,渾身燒的發燙的少年雙目緊閉,面色緋紅,正蜷在自己腳邊不停發抖。

  嘴硬的蘇小爺經過白天的胖揍,到晚上又掉進河裡著了涼,再加上她不敢在蕭衍面前脫衣服一直捂著濕氣,導致現在,她開始發燒了。

  伸手探了探蘇瑾的腦門,蕭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命運真是在捉弄他啊。自己這樣的人,為什麼就和蘇瑾這樣的人不清不楚的纏在了一起?

  嘆息完,蕭衍伸手就去解蘇瑾的衣帶,打算先將她的濕衣服脫下來。

  然而手剛解了一個扣,燒的迷迷糊糊的蘇瑾立馬伸出手,將他的手一抓。

  「你……趁人之危……」

  她渾身都很燙,手卻奇異的冰涼,覆在蕭衍手上時,冰得他都一激。

  蘇瑾這病,似乎有點嚴重!

  蕭衍手一揮,打開蘇瑾的手,繼續解她的衣帶,聲音沉靜。

  「你現在燒的厲害,必須把濕衣服換下來。」

  「不換……」蘇瑾掙扎著推他,「…臭…流氓……」

  流氓?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罵他這個詞。

  蕭衍眼皮跳了跳,覺得蘇瑾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都是男兒身,你有什麼見不得人?」

  蕭衍皺著眉,伸手就扯開了蘇瑾的衣襟,又去扒她的裡衣。

  「別啰嗦!」

  蘇瑾又急又氣,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手捂在自己的領口,死活不讓蕭衍去脫。

  「住……手……」

  然而她的力氣本就沒有蕭衍的大,現在更因著發燒沒有什麼力氣,最終敵不過現實,裡衣被一把扯開。

  這是什麼?

  看見蘇瑾胸口纏著的一圈圈抹胸,蕭衍的手一頓,目光震驚。

  胸前一涼,蘇瑾頓時一口氣沒上來。

  「蕭衍……你等著……做鬼我……也不放過你……」

  說完這話,她白眼一翻,暈了。

  此刻,這長夜的涼風撫著瞬間石化的蕭衍,又捲起了莎莎的樹葉,吹起了大魏皇帝陛下桌案上的文書。

  「哎呦。」周玉連忙伸手將那吹得飄在地下的文書撿起,又趕緊去關了窗子,湊到蕭海身邊。

  「夜深了,陛下注意龍體啊。」

  「歲月不饒人啊!」

  蕭海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朕可記得當年,徹夜未眠的批奏摺也不曾如此疲憊。」

  「陛下您正當壯年,何苦這樣說自個兒?」周玉伸手扶住皇帝,扶著他躺下。

  「更何況今日勞頓,您覺得疲累也是正常。」

  蕭海嘆了一聲,閉了眼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周玉弓著腰後退出了屋子。

  多年來,蕭海睡覺從不熄燈,他已經適應了睡覺時屋內亮如白晝,未知的黑暗太讓他恐懼,而這樣的光線能讓他的睡眠稍微安心一些。

  他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偶爾聽得屋外蟲鳴輕吟,然後是若有若無的步伐之聲。

  「什麼人?」

  他翻了個身,卻突然聽得那腳步聲已經走至床前,頓時大驚,立馬翻身坐起,手下意識地去摸枕頭下準備好的匕首。

  然而那人卻在他床榻前矮身一跪。

  「末將見過陛下!」

  蕭海定睛一看,發現那人一身戎裝,腰間也並未佩戴武器,心下便也放鬆了幾分,猜想大抵是練兵場上某位不知姓名的將士,不禁眉頭一皺,開口怒罵。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朕的同意你居然敢擅入!」他揚眉沖門外高聲喊道。

  「來人!門外的人都是做什麼吃的?都是死人嗎?」

  「陛下切勿動怒。」地下那人一直未曾抬頭,姿態恭敬的對著他拜了拜,「不幹旁人的事,末將要來陛下身邊,他們擋不住。」

  「狂妄!」蕭海登時大怒,「爾何人也?竟敢蔑視皇家威嚴!信不信朕立馬將你凌遲處死!」

  「凌遲嗎……」那人嗤笑一聲,緩緩抬起頭來,聲音頓時變得凄慘哀怨無比。

  「鴆酒我都喝了,到如今都在我的胃裡燒的我每一處骨頭都痛,何懼凌遲呢陛下……」

  那人抬起頭的一瞬間,燭火「啪」的一聲炸開在燈籠里,震的蕭海瞳孔劇烈收縮,渾身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面前這人,身上彷彿被人砍了無數刀,露出了森森白骨,臉上皮膚雖然完好,唇角卻不斷地流出汩汩黑紅的血液來。

  「你……你竟然是……」蕭海握著匕首,驚聲尖叫,「你沒死?」

  那人目光哀怨,紅色的血液從眼角流出,他爬過來,伸手去拉蕭海的腳。

  「陛下,我冤枉啊!說好的,您賞我二十刀,我忍著便是釋了您對我的猜疑,那又為何賜我毒酒呢,你好狠啊陛下……」

  「別過來!別過來!」蕭海滿臉恐懼,伸著胳膊就拿匕首在他身上胡亂扎。

  「蘇黎!你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是你自己在邊疆太得人心,朕不得不防著你!你活該有這樣的下場!活該!」

  刀刺進去,蘇黎卻低低地笑出聲,「陛下,您害怕什麼呢?您怕我奪您的天下嗎?所以今天恨不得我那唯一的兒子都死在這裡?」

  「去死!去死!你們全部都得死!」蕭海已近癲狂,拿著刀胡亂地刺,「朕的江山,不容他人染指!你軍功太多!百姓居然愛戴你超過了朕!你該死!」

  「陛下!陛下!」耳邊有人急切的呼喊,接著胸口一輕,蕭海頓時睜開了眼。

  他怔怔的看著頭頂的戰神鵰花,感覺到自己渾身都是冷汗。

  剛剛,那是夢嗎?

  「您可是魘住了?」周玉扶他坐起身來,喚了身後的小太監端來一碗水,遞在他唇邊。

  「陛下喝口水吧。」

  蕭海卻沒有接,目光如凍了千年萬年的寒冰,將那小太監一掃。

  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一張小臉蛋紅撲撲的,十分稚嫩。

  「這是誰?」

  他啞著嗓子開口。

  「回陛下,這是奴才的小徒弟,喚小程子的,今年剛凈了身送進來,不過六歲,奴才看著他機靈所以留在身邊了。」

  點了點頭,蕭海接過那水,一口飲盡,然後喚道。

  「來人。」

  「是!」屋外有人應聲。

  「將他,」手指點了點屋內乖巧垂頭站著的小程子,語氣不帶一點波瀾,彷彿在說一句「你吃了嗎」那般輕鬆。

  「立刻處死!」

  小程子頓時大驚,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陛下!奴才不知有何處做的不對……陛下饒命啊陛下……」

  「拖下去!」蕭海彷彿很是疲倦,揮揮手,「朕不想看見他了。」

  「師傅……求師傅救救我吧……」小程子哭喊著向周玉爬去,然而還未爬到,就被侍衛拖了下去。

  他掙扎著,手指在地下徒勞的摩擦,想抓些什麼東西,然而最終劃破了皮,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一直延伸至門檻,戛然而止。

  然後從窗口的涼風裡,周玉模模糊糊地先聽見了小程子的哭聲,然後是一聲被捂住嘴的悶聲尖叫,最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周玉半張著嘴,覺得自己彷彿被人塞進冰窖,涼的他開不了口。

  旁人不清楚小程子為什麼如此,但是,他清楚。

  陛下夢魘,夢中所喊出來的話聽了讓人心驚,自己是陪陛下走來的,那段故事自然清楚,也明白閉口不言的道理。

  可這小程子聽了去,就只有丟命的分。

  他想要開口,想要辯解,然而也知不過是徒勞。

  帝王心術,國之心術,這冰冷磐石,人的陳情熱淚恐怕難以滴穿。

  周玉心裡有些涼意,只覺得那還是個孩子,何其無辜,如今說殺就殺,他不禁為自己的將來,感到十分憂心。

  正想著,周玉突然聽見外面起了些紛亂的聲音,不禁強行定下心神,提著嗓子開口。

  「外面何人吵鬧!」

  那紛亂聲頓時熄了,不一會兒,柴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陛下,臣有急事要奏!」

  「進來。」

  柴德立馬推門而進,然後對著蕭海一跪。

  「何事?」

  「回陛下!」蕭海拱手道,「晉王殿下和蘇大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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