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剿匪人心難測(2)
漆黑的夜幕籠罩整座大公山，其間寒風蕭索，喊殺震天，火光印出一個個猙獰絞煞的面孔。
這些人，不也都是爹娘生的，是怎樣到了如今地步？
問題出在了哪裡？
韓泉一面應敵，一面心中隱隱作痛。
說來這些山匪並不是韓泉等人的對手，只不過由於方才激烈交手，幾人都各有損傷，一時間難以恢復。再者雖然這些山匪第一波攻勢很快被打退，但是畢竟人多勢眾，加上山大王一句「幹完這一票下山搶婆娘，人人有份」更是一下子讓他們心頭一震，殺紅了眼。襠里的玩意都快生鏽了，就等這句話了！干！
拓跋芸面對一眾眼冒邪光的蟊賊心裡泛起陣陣噁心和怒火，但凡出手只往對方眼中招呼，不多時已經刺瞎了十來個蟊賊。但這些蟊賊短暫退怯之後很快又前仆後繼，一面為兄弟報仇，一面幻想著將這俏小妞按住狠狠把弄，那掙扎無助的樣子，一定很帶勁。
拓跋芸方才被韓泉點中經脈要關的肩髃穴，運力困難，不多時招架已顯吃力。韓泉本身被賀蘭二老重掌轟在當胸，雖無大礙，但面對如潮水般而來的蟊賊，還得分心顧著背上的小娃兒苗離，這讓他只能疲於應對。
賀蘭二老也沒好到哪去，和韓泉還有面具劍客交手時已費去不少心神，後來又全力使出賀蘭劍法，被酒老爺子李雲輕破去后氣機已是傷及根本，情況比其他人只差不好。
反倒是拓跋神勇應屬於幾人里受傷最少的，因此也就成了對敵的主力，用盡渾身解數將一波又一波山匪打退，但是這些人竟然像腐蟲一樣越生越多，好像沒有個盡頭，這讓他不禁冷汗涔涔，就在他想破敵之法時，山大王處有人來報：「大王，有兩人騎馬朝這邊來了！」
「兩人？什麼人？」山大王皺了皺眉頭，隨之不屑道：「他二舅母的，兩個人怕個卵，天王老子來了也給他端了。」
兩馬愈來愈近。
老王在遠處混亂的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了韓泉，一聲驚呼：「少爺！」但話音未落，他二人便被從林間竄出的幾個山賊圍住，「給老子下來！」其中一個山賊怒喝道。
徐羽面不改色，凜然道：「我等奉命前來剿匪，識相的趕緊束手就擒，日後從輕發落！」
山賊們你看我我看你，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這小白臉玩意，想在這唬誰呢？爺爺可不是嚇大的。
就在他們笑罷準備動手時，二當家趕過來制止，低聲對一人交代兩句，那人馬上面色變白，匆忙離去。二當家對徐羽道：「徐兄別來無恙啊，這些年可好？」
徐羽認出二當家時，登時怔住，「你？……」
老王不知所以，這看著像山匪頭子的人，怎麼會和徐公子有瓜葛？
二當家輕笑道：「此處與徐兄相逢，實未想到，兄弟心裡高興。徐兄若不嫌棄，可下馬一敘？」
徐羽冷哼一聲，不為所動：「想不到你竟做了這等勾當。」
「哈哈。」二當家笑中隱約泛出苦澀：「讓徐兄見笑了。在我印象中，徐兄也是心懷大志之人，何必拘泥些小節？依我看，倒不如隨我等一起開出一片新天地。」
徐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新天地？這等話你也說得出口？！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把你變成如今模樣？」
二當家又是仰頭大笑。這時，方才出去的山賊慌張回報：「不、不好啦！官兵來了！」
所有聞聲的山賊頓時一驚。
不遠處山大王急忙轉身道：「可是當真？來了多少人？」
報信的山賊氣喘連連跑近前：「不、不知道，看樣子有幾千人……」
「***！」山大王一巴掌將他打翻在地，看了看二當家和眾人，喊道：「弟兄們，撤！」
二百匪眾聞聲作鳥獸散。
很快，無數火把攢動，山下而來的官兵將山匪們圍住，包圍圈越來越小。
「給老子沖！」山大王再怒吼一聲，手下山賊們再顧不上韓泉等人，只顧著衝破包圍圈逃命，與官兵們廝殺在一起。
二當家跑路前看了徐羽一眼：「徐兄，就此別過！兄弟今日之言還請你記在心中，來日若是想明白了，兄弟的大門一直為你敞開！」
半個多時辰后，暗紫色的天邊泛出青色，拂曉將至。
場中激烈的打鬥和喊殺逐漸平息下來，山匪死的死降的降，所剩不到十人負隅頑抗。
山大王殺得臉上、身上都是血漬，披頭散髮，仍是沒有突圍。突然，他怒吼一聲，揮刀衝破十餘官兵的包圍，徑直衝向老王和徐羽。
馬兒受驚抬蹄長嘶，將徐羽摔下馬背，老王一聲驚呼，趕緊勒住韁繩，跳下馬一腳踢在山大王胸前，將他踢得幾個踉蹌摔在地上，隨之上前扶住徐羽，對方已是昏迷。
下一刻，山大王提氣一喝，起身幾個虎步上前一把擒住了老王，將他挾為人質，刀架在他脖子上：「別過來！再過來一步老子殺了他。」
老王！
遠處韓泉瞪大了眼。
山大王挾持老王後撤，兩旁官兵只得散開。
「說了，別過來！」寒光一閃，山大王將刀指向那個匆匆奔來的灰衣身影，隨之馬上又橫在老王脖子上。
「少爺……」老王無助喚道。
韓泉停在了十步遠處，眼眶被怒火燒紅。他輕拍一下後背上的苗離，將小娃兒打暈後放下，冷冷道：「你敢傷他分毫，我便屠你滿門。」
「哈哈哈哈！」山大王大笑道：「少跟爺爺在這裡撂狠話，爺爺不吃你這……」
他話未說話，「嗖」的破空一聲，一支箭射穿他後腦，從眉心而出三寸后才停下，山大王眼瞪若銅鈴，直直倒地。
遠處，一個立在馬上的身影收起弓箭，下馬近前將老王扶起，關切問道：「沒事吧？」
老王搖頭呵呵憨笑兩聲，「不打緊，多謝恩人搭救！」
「多謝恩人！」韓泉閃身近前，查探老王無礙后，一揖到底。
……
大公山腳，兩個身影急急奔跑。
「多謝你前來相救！」二當家跑得氣喘吁吁，不忘側頭笑著感謝身旁一個黑衣人。對方面無表情，只管拉著他跑路：「還好大平縣的線報來得及時，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只不過怎麼這嵇儈說翻臉就翻臉了？」
二當家皺眉道：「許是發生了什麼他不得不這麼做的緣由，或者說這麼做對他最是有利。」
兩人再跑出十餘里后，回頭望望已經沒有任何官兵的蹤影，便放慢了些腳步。
「對了，」二當家呼吸逐漸均勻，道：「方才還見到了一位故人，你也知道的，徐羽。」
黑衣人愣了一下：「徐羽？那個徐夫人後人？」
二當家笑道：「正是。想不到他還是和從前一般，沒有改變。這份堅忍實在讓我自愧不如。當年他爹也是一樣，一身好手藝藏在身上，寧肯潦倒一生也不願意用它去換榮華富貴。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哪裡肯信？想來徐羽也是繼承了他爹的性子吧。」
黑衣人仰頭看天：「難道真是他們看破了這世間玄妙，反倒是我等看不開了？」
二當家輕笑一聲，不置可否：「許是和春秋時顏回夫子一般吧，樂天知命。這等心境我總歸是沒有的，哈哈。」
黑衣人道：「命這東西，誰又能說得准？你這自嘲就顯得矯情了。被欺壓不說，還讓你替考三次，換誰又能忍了這口氣？」
二當家嘆了口氣，「都是些往事了，提之無益。只是這番可惜了大當家，別看他人魯莽，其實是肯知錯立馬就改的，這等心胸哪裡比漢高祖差了？唉，世間又有幾人能如此？」
黑衣人幽幽道：「這我倒是和你想法一致，真地痞才是開創時代的人才啊。」
二當家笑道：「可是誰又知道什麼是真呢？哈哈。也不知道徐羽最後會不會願意和我等一起，掀天揭地。」
黑衣人眯起了眼：「依我看，終歸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二當家沉吟一聲，嘆息道：「可惜了，幾人能在書中讀出大義哪。」
大公山中，冬日晨光冥冥，模糊的四下火把隨風搖晃。
「下官參見韓大人！久仰太子少師、翰林大學士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大平縣縣令嵇儈向韓泉長長一揖。
韓泉輕笑著將他扶起，「哪裡的話，多虧嵇大人及時趕到，不然此刻我等只怕陰陽兩隔了。哦，方才一箭射死山賊的壯士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了蹤影？」
嵇儈嘿嘿笑道：「不瞞韓大人，那正是犬子嵇淡，下官剛吩咐他去處理些後事了，韓大人不用擔心。」他說著隨之看向韓泉身後不遠處的拓跋神勇一行，「韓大人，這幾位是？」
韓泉順著他的目光轉身回看，「哦，這幾個是我的朋友。他們是江湖中人，比較隨性，便不必打招呼了。」
拓跋神勇神情很是疲憊，打了個哈欠后對韓泉方向一抱拳，轉頭和賀蘭二老向山下方向離去，妹妹拓跋芸看了韓泉一眼后，跟上了他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