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公山中劍自來(1)
「呵呵,這小娃兒還挺能打噴嚏。」山大王轉頭對二當家狐疑道:「這就是你說的線索?」
二當家說道:「大哥莫急,據說是個新來的漢子在公堂拆穿了肖傳,這人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手底下有弟兄見過他和這娃兒有來往,所以我就叫人先把這娃兒抓來了,大哥一問便知。」
山大王哼了一聲,對地上的小男孩道:「小娃兒,你老實說,是誰壞了老子的好事?放心,你只要說實話,老子馬上就放你走。」
小男孩有些愣神,怔怔看著他。
二當家柔聲笑道:「小娃兒,別怕。你姓甚名誰?家是做啥的?」
「我……」小男孩道:「我叫苗離,是賣魚擺擺滴。」
「哦,賣魚擺擺敢情好呀。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灰衣服的人?他前些天在你這買了魚。」
小男孩苗離想起來有這麼回事,但是面色猶豫。
「別怕,叔叔們不是壞人,你直說就行。」
「可是……你們剛才說壞了好事。」
「哦!呵呵,剛才我大哥急得說錯了話,我們有重要的東西掉在了他那裡,想找他拿回來呢。撿到別人的東西就應該還給別人,你說對不對?」他俯身下來,輕拍苗離身上的泥土灰塵。
「可是……」苗離看著周圍一群人手上刀槍明晃晃的,心想這些人肯定都不是好人,這個和自己說話的人看起來溫和,指不定是想騙自己,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背後冷汗涔涔。
「他二舅母的!」山大王終於忍不住了,吼道:「你這個小東西再不說,老子就把你喂狗!」他嚇得苗離一驚,又連打兩個噴嚏,聲音顫巍巍道:「我說,我說。是有個穿灰色衣服的叔叔來買了魚,之後我看他把活菩薩帶走啦,後來就沒再見過了。」
二當家面色變得陰沉:「當真沒見過了?」
苗離老實地搖了搖頭。
二當家看他不像撒謊,但仍不死心,追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住在哪?」
苗離有些猶豫,山大王又是一聲怒喝:「說!」嚇得他一抖,道:「好、好像是新來的,我真不知道他住哪裡。」山大王自顧自罵了句「他二舅母的」,轉頭看二當家。二當家皺眉搖了搖頭,「大哥,這事先不用著急,容我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北羊縣,韓泉和老王所住的屋子來了個急匆匆的身影。
「哎呀徐公子,你咋來啦?快進來快進來。」老王遠遠看出這來者正是教書先生徐羽,便趕緊迎他進門,「來坐會,我給你去倒茶。」
徐羽坐下後面色為難,正四處張望時,一個身影從院外閃身進來,正是韓泉:「徐兄,怎麼有空來看我啦?誒?你這臉色怎麼比之前還差?」
老王給徐羽遞了杯熱茶后坐了下來,韓泉也坐在了他旁邊,兩人眼中擔憂地看著他。
徐羽雙手捧杯暖了暖手,咽了口口水,道:「韓兄,我此番冒昧而來,是有一事相請。」
「徐兄快但說無妨。」
「不知韓兄你是否認識在集市賣魚和雞蛋的小娃兒苗離?」韓泉點了點頭后他繼而道:「他……他今天沒有回家,而且我從周地主府中出來時看到他的兩個竹簍在地上,不知他是不是有什麼不測……」
韓泉瞳仁驀地放大,腦海中一瞬間轉過許多思緒,回憶此前種種。老王猛地一驚,「啊?這娃兒不像是瞎玩不回家的孩子,難道給誰拐去了?你們有四處找過嗎?」
徐羽低下了頭,聲音哽咽:「找過,但是都沒有找到,方才他爹娘已經報官了,官府也已派人在尋。只是這北羊也不算小,到現在也沒有半點線索,而且也有可能是附近縣的人所為,所以我這才來請韓兄相助,韓兄是太子少師的話應該官屬從四品,可以調度附近的幾個縣吧?」
韓泉沉吟一聲,點了點頭,明白徐羽話里的意思是苗離這娃兒是北羊縣人,出事也是在北羊縣境內,即便去其他縣報官,其他縣也多半不會上心,這樣會延誤找人的時機,所以需要借著自己的從四品官位去震懾下那些縣令,讓他們抓緊辦事。
韓泉皺眉道:「可是我此行沒有帶官印啊。」
「哦!」老王急忙打開一個木櫃,從中拿出一個小包裹:「少爺的官服和官印都在我這兒呢,還好來之前帶著啦。」
徐羽又驚又喜:「那可太好了!」
韓泉凝目細思片刻,道:「去附近幾個縣的事就有勞徐兄你和老王跑一趟了,至於我的話,會些功夫,就先在此處再查查線索,嗯……苗離最後出現是在周府,我先到附近再問問有沒有人見過,從他失蹤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若是被拐想必也沒有走遠,說不定能很快找到。」
「那韓兄自己多保重。」徐羽起身深深一揖,待老王簡單收拾后一起離去,到南郊城門附近一處馬廄租一匹快馬向附近的大平縣而去。韓泉則輕功疾步到了周府,府外火把攢動,衙役們正挨家挨戶問詢。
韓泉看這些衙役的模樣,多半是沒有什麼結果,低頭暗忖片刻,突然靈光一閃,趕緊到附近一戶人家敲門。開門的男子聲音有些不耐煩,「剛才官爺們都問過啦,沒見過那小娃兒。」
韓泉道:「那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穿著很貴氣的?」
開門的男子一想,「哦!見過的,好像是對新來的兄妹,之前沒見過。那妹妹可是美得咧,呵呵……哦不好意思,他們來了兩次,頭一次站在周老爺家外邊沒多久就走了,然後差不多一個時辰又回來了,再後來……好像往東方向去了?」他話音未落,抬眼再看時問話之人身影已是不見,不由得猛地一驚,四處看了看還是沒有,自顧自地說了句難不成見著鬼了?他撓了撓頭,關上了門。
「芸兒,你說哥是不是天下第一聰明呀?呵呵。哎你別總瞪我呀,把我瞪傻了誰來保護你?」
北羊縣東郊外十里,兩個騎馬身影出現,向東北而行,正是拓跋兄妹二人。
拓跋神勇一臉得意,邊說邊在冰冷的空氣中喝出陣陣濁氣,「我簡直是太聰明啦。中原人喜歡說事後諸葛亮,我看我就是事前諸葛亮!哈哈哈哈,你看,我就說吧,綁人這事兒可是個細活,有講頭的。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綁人肯定不能找當地人幹活對不對?嘿嘿,而且綁完之後指定得往遠處跑路嘛,這跑路,自然不能用腿呀,那不累死啦?嘖,我這心裡頭呀一琢磨,去最近的馬廄一問,果不其然吧,兩人背著個小娃兒往東北去啦。」
妹妹拓跋芸沒好氣地罵了句「小人得志」,雙腿一夾馬腹,甩開了他。拓跋神勇嘿了一聲,趕緊追上,心裡說了句我這妹妹可真可愛,唉,哪天可不能被混小子給禍害了!不然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追上妹妹后,拓跋神勇訕訕賠笑:「嘿嘿,芸兒呀,你說咱這趟救下那個小娃兒,是不是得在衛鐵匠那記一大功啦?不過我想不明白,你說是誰要綁這個小娃兒呢?我看他們家也就是尋常的農家啊,也沒什麼錢的。」
兩人行至一處分叉口,拓跋芸放慢了些速度,借著星光俯身查探泥地上的馬蹄痕印,然後向有新印的一邊繼續行進,「是啊,我也不知道,綁這個小孩是圖什麼呢?哥,這條路看著像上山的,難道是山匪?」
「哦?山匪?這倒有意思了。」他摸了摸腰間的挎刀,「好久沒耍刀啦,正好練練手。芸兒,一會兒你就躲哥後面,聽到沒?哎你別走呀,聽哥好好給你說,哎……」
兩人一前一後策馬疾馳。
到大公山深處,遠處隱現火光。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拓跋芸看著攢動的火光,喃喃道。
兩人再近前些后,落馬下來,沿著古木陰影處徐步靠近。突然,拓跋神勇哎呀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叫花子模樣的人影正蜷在樹根旁睡覺,身旁還有個酒罈子。拓跋神勇一驚,以為是看錯了,正再看時,那人翻了個身過來,單手撐頭,好似半醉半醒,「哎格老子的,大晚上的撞見鬼了?」
拓跋神勇皺眉道:「你是何人?要飯的?怎麼要飯還要到這深山裡來了?」
叫花子拿起酒罈往喉中灌了一口,「怎麼,老子要飯還礙著你了?還有啊,現在的年輕人哪,怎麼都不知敬老?一口一個你啊你的,跟你說吧,我俗名酒老爺子,你要是嫌麻煩,叫老爺子也可以。」
拓跋神勇兄妹同時一驚,萬沒有想到怎麼在這中原連叫花子都這麼囂張了?拓跋芸不耐煩地拉起兄長轉頭就要走,酒老爺子道:「兩位娃娃這麼著急幹嘛,大晚上的趕夜路呢?我跟你們說哦,這深山的路可不好走。有沒有聽過我們中原的一句話呀,欲知山上路,順問過來人。」
拓跋神勇步間略一猶疑,心想這老叫花子大半夜的在這深山,估計也不是什麼尋常善茬,不如問問好了。他轉身賠笑道:「老爺子,可不可以指點我兄妹一下,前面那些篝火是何方神聖呀?」
酒老爺子嘿了一聲,「指點一兩句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這人從來不隨便指點。你想問路,先來點表示才行啊。」
拓跋神勇會意過來,從腰間解下錦囊,不過很快又陷入糾結——這錦囊里都是大塊金銀,哪裡有碎錢?這可真捨不得哪。他轉頭看妹妹拓跋芸,卻被對方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酒老爺子眉毛一挑,心裡暗笑,故意嘆了口氣,「害,小娃兒啊,錢乃身外之物,都拿來吧,我看你那小包里也裝不了多少,夠不夠老子買餐酒都不好說呢。」
拓跋芸嗤笑一聲,一笑生花,拓跋神勇面上一紅,一橫心,將錦囊全扔了過去,但哪知剛扔就後悔了,心裡不停嘀咕,他娘的,錢算什麼,錢都是王八蛋!扔出去的都是水,都是水!水啊……我的私房錢吶……
酒老爺子一邊掂量錦囊,一邊用眼角餘光打探拓跋神勇一臉委屈的樣子,心裡早樂開了花,臉上裝作不以為意,「嗯,好像還行,夠喝一兩天了。看你這娃兒還算有點誠意,我就跟你說說吧,這山裡住的是一群山匪,可不好惹哩,看你們這樣子,手裡頭還帶著傢伙事的,是仗著自己有點功夫想去救人啦?」
拓跋神勇兄妹交換個眼色,皺起了眉,酒老爺子輕笑一聲,「我倒也不是攔著你們,只是娃娃啊,這刀劍無眼的,可最易結仇啦,該怎麼做自己掂量著吧。」說罷嘿喲一聲拎起酒罈起身,邁著醉步很快消失在林間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