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冤情終現眉目
洞庭湖,上古時也稱「雲夢」、「重湖」、「太湖」等,最早「雲夢」的名稱可見於《史記》、《周禮》。據《漢陽志》記載:「雲在江之北,夢在江之南」,故而合稱雲夢。而「夢」在古時也有「湖澤」的意思。
「氣吞雲夢澤,波撼岳陽城」一句正是其氣象萬千的寫照。
相傳上古時期洞庭湖頗大,浩浩蕩蕩延綿千里。到了戰國後期,由於泥沙淤積,雲夢澤分為南北兩部,長江以北成為沼澤地帶,而長江以南保持著一片大湖的景象。大約從這時起,便不再稱「雲夢澤」,改稱「洞庭」,因湖中有一名山「洞庭山」。
洞庭山中綠蔭環繞,雲氣蒸騰,頗有世外仙境之感。
南宮良才和南宮鶯兒父女二人此刻正置身山中,靜靜看著面前一座雖不大但莊嚴的墓碑——
良國夫人墓。
娘親生前一直說喜歡山清水秀的地方,這裡是不是就讓她不再孤獨了。
南宮鶯兒跪了下來,輕輕撫摸著墓碑上深刻的字。那些字跡,歷經風雪沖刷、歲月雕琢,被撫過千次萬次,依舊那般清晰,清晰得讓人刺痛。
有微風吹過,樹影婆娑作響,撩起她的衣衫和秀髮。
回想起兒時種種,無聲泣下。
那個在自己不乖的時候,狠下心來打手心,打著打著卻又總是在最後,無奈地捏一捏自己小臉的身影,此刻靜靜地躺在墓中,天各一方。
娘,女兒好想你啊……
「爹,你看,這周圍開花了。」南宮鶯兒輕聲說道。
南宮良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墓碑四周星星點點開著些白色的小花,嘆了口氣:「是啊,你娘生前最喜愛梔子花了。現在這花自己長在這裡,許是她泉下有知吧。」
瀾兒……
南宮良才趨前一步,扶住墓碑一角,將附在其上的灰塵輕輕擦去。
「爹,你說娘親在泉下會不會想我們。」南宮鶯兒幽幽道。
南宮良才愣了一下,道:「會的吧。」隨之苦澀的輕喚了一聲「瀾兒」:「你若泉下有知,看我現今模樣……你為何要走的這麼早!」
時過境遷,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南宮鶯兒將清茶緩緩灑在墓前,看著水漬慢慢滲入土中,輕聲道:「爹,收手吧。」
收手……
南宮良才兀自抬頭看天。
我又何嘗不想收手。只是這世間羈絆,又可是這簡單「收手」二字可以說得清的?
半晌,他低頭道:「鶯兒,很多事你還不懂。」
「不懂嗎……」南宮鶯兒輕輕放下茶盞,看向身材早已發福,鬢角白髮滋生的父親,道:「爹是認為來不及了嗎?」
南宮良才不敢看她的目光,轉過身去。
颯踏平生多少事,不若田園詩酒茶。
曾幾何時,我何嘗不是和你娘一樣,只想閑雲野鶴,遊歷世間。
奈何生在帝王家!
從一開始只想明哲保身,到最後深陷泥潭。這些年每一步,又怎麼不讓我痛心疾首!
可是啊鶯兒,我還有選擇嗎。
南宮良才回過頭來,苦澀的笑臉上眸中堅毅,道:「鶯兒,不管發生什麼,爹都會護你周全,不讓人傷你半分。」
這一瞬間,南宮鶯兒感覺心頭一顫,那個熟悉的身影又回來了。
那個讓自己無比安心的身影啊!
「爹……」淚水在她一雙美目中不停打轉。
南宮良才俯身將她扶起,柔聲道:「我們走吧。」
南宮鶯兒擦去淚痕,挽起身旁這個身形臃腫的男人的胳膊,將頭輕輕靠在上面,隨著他緩步離去。
一抹微笑,浮現在她的唇角。
也許,往後便是疾風驟雨,便是山窮水盡。
這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一刻,我很幸福。
南宮鶯兒轉頭看了一眼那個滄桑的面龐,接著又將頭埋在他肩頭更緊了些。
原來,他臉上也帶著微笑。
一種讓人心安、堅毅的微笑!
一陣梔子花的幽香,從身後傳來,然後淡淡消散在空氣中。
似在溫柔地訴說著一個陳年的故事。
……
「你醒了。」
一間小的寢房內,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在床上躺著的身影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但由於沉睡太久不能適應光線,又馬上閉上。這樣反覆幾次之後,才終於睜眼看清了四周。
床頭,一個帶著半副銅製玄青面具的身影正面無表情看著自己。
「我……」躺著的人想開口說話,但喉嚨中一片沙啞,竟是說不出一個字。
面具劍客站立的身影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冷聲道:「你經脈受損,先不要動。」
躺著的人這才發現自己被繃帶裹的嚴嚴實實。
是夢嗎?還是在陰間?
他臉上表情快速的變化著。
「是『木馬』救了你。你已經昏迷半月了。」面具劍客幫他解除心中的疑惑,又道:「是何人能將你傷成這樣?難道是……」冷淡的語中透出一絲好奇和驚訝。
躺著的人掙扎著起身,好不容易靠在了床頭,木訥的看著前方許久,才緩緩吐出四個字:「上官追月。」接著又啞然苦笑一聲,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我以為我死了。」韓泉喃喃自語。
面具劍客冷哼一聲,道:「誰讓你不知天高地厚,還帶著一個拖油瓶。」
南宮鶯兒!
韓泉瞬間轉頭看向面具劍客,眼中充滿焦急,根本顧不上脖子上受傷的經脈被扯得生疼。
「放心,她沒事。」
韓泉這才舒了口氣,稍微扭動下脖子,緩解些疼痛,道:「我傷得有多重?」
「多重?」面具劍客似乎不敢相信他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道:「能撿回條命都是萬幸了,要不是……」
韓泉打斷他道:「這是何處?」
面具劍客道:「歸元寺。」
韓泉身影怔了一下,驚訝地看著面具劍客說不出話來。
「這說來話長了。」面具劍客轉身踱了幾步:「現在還有個更要緊的。你我追查之事,總算有了些眉目。」
什麼?!
韓泉心中突然翻滾起種種情緒,心臟劇烈的跳動。
面具劍客的聲音雖然刻意壓制,但也難掩激動:「姬秀他們在介子山裂谷中的勾當,中間涉及拐賣幼女。我順著追查,他們興許是怕事情敗露,想將其滅口。我在他們埋屍之時……」稍作停頓,繼而說道:「發現屍首上都沒有任何傷痕。」
「下毒致死?」
以下毒來掩人耳目嗎?
韓泉心下暗忖。
面具劍客沉吟一聲,回道:「我起初也是你這麼想,但『服毒死者,口、眼多開』,這些女屍倒是神情安詳。此外眼鼻、嘴唇、手足指甲都沒有中毒呈現的紫黑色。」
「那是為何?」韓泉忙問道。
「後來經禪師指點,我才知道,這是一種半葯半毒的東西,名字叫做『三日還魂丹』。服用之後立刻進入假死的狀態,三日後才會醒來。不知情的人若將其埋葬,最後會讓其在土中窒息而亡,沒有任何其他痕迹。這種丹藥極其罕見,不知其成分為何,只聽說是毒王古蟾研製,本來是用來解滇地巫族的蠱毒。這種蠱毒進入身體後會慢慢侵蝕人的臟腑,最後以至心智,讓人失心發狂而死。」
韓泉聽得不寒而慄,這種蠱毒只記載於蠻荒的殘留竹簡,以為是人為杜撰,想不到這世間真有此等奇事。
面具劍客接著說道:「古蟾不知從何物上提煉出『三日還魂丹』,服用之後讓人假死三日,竟能破解蠱毒,三日之後猶如重生。」
「你是說……」韓泉身體不住顫抖。
面具劍客眸中一凜:「不錯。你我母親的死,只怕正因此丹。當年你母親上吊自縊,但不多時便被宮女救下,脖子上的勒痕尚且不深,按理說絕不至死。太醫也是驗明其斷氣之後便草草下葬,只怕……」
「啊!」
一聲怒吼,韓泉雙手重重鎚下,震得床板直晃,好像馬上就要坍塌。眼中血絲密布,狠狠盯著面具劍客,宛如上古的凶獸。
但下一刻,他身上的繃帶被震開,「哇」的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面具劍客一個閃身上前將他扶住,點穴封住他的心脈。半晌,才平靜道:「你不能這樣激動,不然大仇未報自己先死了,又怎麼和九泉之下的母親交代。」
娘……
韓泉淚水掉了下來,心知他說得在理,輕輕點了點頭,面具劍客才將其穴道解開,道:「雖然當年我也還小,但母親一向身體硬朗,無緣無故突然離世,絕無可能!」他說著攥緊了雙拳,牙關緊咬。
韓泉澀聲道:「看來你我母親的隱情與這『三日還魂丹』脫不開關係。當年只聽說我母親死時曾有一人拜會,但當時楚國內外變動甚大,父皇也隨之駕崩,涉案的人等也都被刺死,那個拜會的人一直無從查起,在我進宮之後也找不到些蛛絲馬跡。現下……」
面具劍客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上官追月。」
那柄廣寒彎刀的主人,現在成了韓泉和面具劍客追查的唯一線索。
「對了,還有一事。」面具劍客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本來想在岳陽告知於你,但是突然和上官追月交手,又被吳霜追趕,後來一時也沒有找到你。你托我查『襄陽方村』一事,也有了些眉目。」
韓泉這才想起還有周登第刺客一案,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讓他感覺恍如隔世,稍一愣神后,讓面具劍客快些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