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科考舉子爭鋒(3)
台下的舉子們齊刷刷看向上方錦棚中的身影,此時旦平雙手撐著欄杆,略微俯身,說道:「習武之人,講求點到為止。今日比試,第一輪不能使用兵器,到第二輪可以自由選擇一樣兵器。有一方主動認輸或者被擊落擂台,都算落敗。庚子年三月十八,武選第二場正式開始。」
隨著這一聲令下,各個擂台旁的玄甲軍士兵和司禮公公們便按照排序唱名,等候的舉子們聽到自己名字便上台比試。
不一會兒,本來安靜的場地中便開始喧鬧起來,充斥著台上的搏鬥聲以及台下的議論和喝彩聲。相比於文試的沉寂,武試的光景真乃完全相反。
在持續的人聲鼎沸中,時間已近正午。
今日天色轉陰,遠方濃雲似延綿不絕的大山,遮天蔽日,正緩慢向這邊移動。空氣漸漸沉悶,迎面而來的風中,也平添了幾分涼意,可能要下雨了罷。
此時第一輪對陣勝負已分,落第者由玄甲軍衛士安排離開宮殿,而獲勝者則按青龍朱雀,白虎玄武融合成兩個大組,然後在組內繼續抽籤對陣次序。
在抽籤的過程中,舉子們得以有機會吃隨身攜帶的口糧,然後閑聊。畢竟武試不似文試,大家的打出來的關係更近一些,另外即便是落第的同屆舉子,也未必不會成為今後的戰友,所以相交起來也更為自然,防備心很少。
第二輪的交戰比第一輪快了許多,過申時不久基本都已經分出勝負。剩下的三百人經過短暫的抽籤安排過程,便又繼續投身擂台。而這個時候,樓上的錦棚內也更加熱鬧了,而且來的多是皇親貴戚的女兒。
這些公主郡主們用過午膳后便結伴而來一睹武舉子們的風采,而這早已是大楚科考一個不成文的習俗了。這些妙齡少女們即便表面上表現得從容,實則很少有心中不激動的,更有些心急的一大早便前來圍觀了。所以這場嚴肅的殿試,也常常被人打趣稱為「擇婿大會」。
在這些人中,北面的正中位置出現了三個窈窕倩影。居於正中的正是明珠郡主姬子衿,虛歲二十四,身著雪白輕紗長裙,皮膚白皙宛如凝脂,彷彿吹彈可破,鵝蛋臉上五官精緻,一雙美目眼波楚楚似藏星辰,似有若無的看著台下的身影,若有人與之對視,那恐怕必然為之心神一顫,被對手找到可趁之機。故而看她的大都是等候的舉子們,一邊故作閑聊一邊欣賞美人。
姬子衿的左手邊是另外一位妙齡少女,看起來比她小上一兩歲,一身水綠衣衫隨風輕搖,烏黑的秀髮梳成整齊的朝雲髻,由精巧的紫屏瑤固定,皮膚幾乎一樣細嫩白皙,瓜子臉上五官清秀可人,一雙明眸雖不像姬子衿那般柔情似水,但卻又多了幾分靈動和可愛,正是南宮鶯兒,為太后南宮玥的侄女,從小寄養在宮中由其養大,故而大家稱其郡主,實際也與公主無異。
而在姬子衿右手邊是個男子裝扮的女子,身著漆黑束腰長袍,眉目清秀冷艷,正是巾幗衛統帥吳霜。
「霜姐,子衿姐姐,」南宮鶯兒青蔥玉指指向青龍擂台上的一對正在比試的舉子,神色有些激動:「你們看那邊,打得好不熱鬧!」
姬子衿和吳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著天藍色綉鶴錦服的身影正和另一位淺青色華服的人交手,兩人分別持一柄長劍和一把大刀。持刀者攻勢威猛剛烈,咄咄逼人;持劍者身形飄忽寫意,招架得遊刃有餘,還時不時在間隙中向三位少女方向投去灼灼目光。
「他好像在看我們哩。」南宮鶯兒拂袖掩面,嬌笑一聲,明媚而動人,頭頂的烏雲彷彿都消退幾分。
吳霜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冷然道:「花里胡哨的,一看便是那旦家公子了。」
聽到「花里胡哨」,惹得姬子衿噗嗤一聲淺笑,柔聲說道:「還是霜兒姐姐內行,鶯兒你可不要被騙了。」
南宮鶯兒冷哼一聲,一臉不服氣的反駁道:「我自幼也是跟著霜姐一起習武的,雖然不像她一般厲害,是不是花拳繡腿還是分得清的。」
姬子衿唇角微動,又是一聲輕笑:「鶯兒妹妹,霜姐何時說過花拳繡腿了?」
南宮鶯兒登時反應過來不對,不由得臉上泛起一些紅暈,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激動?這時,吳霜示意她們看玄武台上的比試,道:「你們看,那邊才是有趣。」
兩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白一灰兩個身影在台上起伏,灰衣少年手持紅纓長槍,槍法嫻熟,刺、掃、挑、蓋一舉一動都頗具章法,招無虛發。反觀白衣少年並未持任何兵刃,只得徒手招架和閃躲,顯得很是吃力。
「這有啥好看的?難不成霜姐竟喜歡這一邊倒的?」南宮鶯兒不解道。
吳霜一聲冷笑,愈發饒有興緻的打量起交手的兩人。姬子衿雖也不解,但看她眸中凝重,心知其中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便也繼續觀察。
一聲悶雷自天際隆隆滾過,密集的細雨如絲絲銀線划落,隨風飄灑,打在棚上沙沙作響,淋濕了擂台上舉子們的衣衫和頭髮。
玄武台上的交戰也愈發白熱化起來,倒不是白衣少年開始作出有效反擊了,而是灰衣槍手更加緊了攻勢,好像要儘快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比試,口中還念念有詞:「兄台,招架不住還請束手就擒吧,免得刀劍無眼傷了你!」
「哎呀!」
灰衣槍手話音剛落,白衣少年一聲驚呼,原來是快速的長槍貼胸而過,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灰衣槍手見機正要提槍刺去,突然膝蓋一陣刺痛,不禁踉蹌一下,腳底又在積水的檯面打滑,重重栽了個跟頭,摔下擂台,引得台下一片嘩然。
「這,這是發生了什麼……??」
「這樣就完事了?!」
「滑倒摔下擂台的是不是也算輸了……」
……
「兄台承讓了。」白衣少年站起身來,微笑著向對方抱拳行禮。
灰衣槍手極不甘心的側頭拱手,站起身來退了下去。
「玄武台勝者,韓泉。下一場比試:吳敵,錢良。」司禮公公高聲宣佈道。
棚中傳來南宮鶯兒略帶不屑的聲音:「這人運氣也太好了點吧,本來都招架不住的,這下倒好,對手先滑倒摔下了擂台。」
姬子衿嫣然笑道:「這也不失為有趣嘛,是吧霜兒姐姐?」心想難道吳霜早已預料到結局?這不太可能吧?
吳霜冷哼一聲,小聲道:「他才不是招架不住。」
南宮鶯兒和姬子衿同時看向她,訝異道:「什麼?」
吳霜平靜道:「我也沒看清他用了什麼方法,但是他能贏也絕不是僥倖。」
聽到吳霜這麼說,兩人雖心中仍然疑惑,但也沒有反駁,都不禁秀眉輕鎖,秋波落在那個白衣少年的背影上。
其實方才韓泉確實如吳霜所說贏得並非僥倖,而是假意滑倒並趁隙彈指用小石子擊中了對手的膝蓋,導致其身形失穩。由於距離太遠,吳霜自然是沒有看到。至於台下其他的舉子因為注意力壓根都不在這組毫無看點的比試上,要麼在看青龍台的刀劍對壘,要麼看朱雀台的槍棍互搏,更多的焦點當然還是台上錦棚內撩人的靚麗風景。
「鏗!」
雨中一聲脆響,青龍台上藍衣劍客挑飛了對手的大刀,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隨之掉落在地又是「錚」的一聲脆響。
備受矚目的這一場勝負已分,台下和錦棚內滿堂喝彩聲中,司禮公公宣佈道:「青龍台勝者,旦保范。下一場比試周登第,王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