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楚連仍然沒有家人

  「……日向和珠希趴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怎麼一點回應都沒有。」

  早餐之後，走出和式平房的院門，拐過一個轉角，一直快步在前面帶路的五更琉璃突然詢問……也可能是責備起了默默跟在後面的楚連。

  「可以回應嗎？」楚連兩三步就走到這個並無任何關係的妹妹旁邊，聲音平靜中略帶客氣，隱藏在反光鏡片后的眼睛從側面掃著她的臉。

  五更琉璃則完全沒有看他……或者說刻意不去看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嘟囔道：「就算你們其實是……陌生人，只要心裡沒有邪念，面對憧憬哥哥的小女孩們，回應一下總是好的吧。嗯，就當成鄰居家的妹妹們那樣。」

  「抱歉，我並不習慣這樣的親密接觸。」

  從旁邊傳來的彷彿莫得感情的平靜聲音，讓五更琉璃不由柳眉倒豎。但隨後那更加平靜的聲音，卻又讓她心頭湧起了異樣的滋味。

  「兒童福利院里雖然各種年齡的孩子都有，但並不是像外人想像的那樣，兄弟姐妹親如一家——至少我在的那個不是。而且沒有血緣關係的男男女女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舉止太親密了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我並不關心你的過去。」生硬的話語脫口而出，五更琉璃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卻只能梗著脖子繼續說下去：「這個世界，始終充斥著悲傷、不幸、痛苦和殘酷，故吾化身黑色之獸，孤高而又冷漠地在黑暗中穿梭，於大廈之巔睥睨蒼生，僅僅是個無情的見證者。」

  「……」楚連面無表情地跟著眼神忽然狂傲的少女走了幾步，才疑惑地推了推眼鏡。「什麼？」

  「嗚……」從中二清醒過來的少女惱羞成怒，卻竭力假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聲音儘可能地保持了平靜：「沒什麼。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不能把你當成家人，但是總之，另一個世界的事就留在另一個世界了，現在你可以尋找新的……自己的家人。」

  「嗯。」孤兒楚連面色如常地點了下頭，反光的眼鏡格外刺眼。

  只是五更琉璃才剛剛放鬆肩膀和後背的肌肉，就又聽到他用單純只是陳述某一事實的平靜語調說道：「但實際的情況是，除了你之外，那個家裡的所有人都已經把我當成真正的家人了吧。」

  「但、但那只是魔法的作用！」五更琉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定，卻下意識地否定著:「而且你自己也知道，他們並不是你的家人。偽物終究是偽物，除非連自己一併欺騙。」

  「你好像很執著於真偽和純粹。」楚連沒有正面回答，但也好像拐彎抹角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魔法的作用又如何呢？必須通過特定的某種方式所達成的結果，那頂多只是『你』可以接受的那個結果罷了，實際上與其它相同的結果並無區別。」

  「什麼……你的意思是……」面對這種繞口的話，五更琉璃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看著楚連那眼鏡反光的側臉問道：「你不會厚臉皮地想……真的把我的爸爸、媽媽，還有日向、珠希她們當成自己的家人吧？」

  「放心，」楚連的表情雲淡風輕，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我只是就事論事。」

  也許是自作多情，五更琉璃聽到這毫無停頓的回答，總覺得裡面有點寂寞的感覺。但是剛一過來就把她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這也的確太厚臉皮了，實在讓人不那麼舒服，反正怎麼想都挺抵觸對吧？

  因為這段以尷尬為結尾的對話，五更琉璃一路上都沒怎麼跟「哥哥」說話，只是遇到可能需要和這個其實是初來乍到的華夏人講解的東西，才會簡明扼要地教一教他——比如扔垃圾、電車通勤、便利店購物、用自動販賣機。

  今天他們兩個出來，就是為了讓楚連熟悉環境，免得明天出門找不到學校，放學找不到家。一路上，五更琉璃只在懸挂式單軌鐵路通過的地方停了一會兒，畢竟這種倒掛在軌道下面的電車可是千葉市的代表性景觀。

  對於千葉縣千葉市，或者說對於日本，在華夏首都的兒童福利院長大的楚連沒有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就算有，也是在看到老舊的住宅，狹窄髒亂的街道，衣著並不鮮亮的普通居民時才會驚訝。五更琉璃默默地看在眼裡，但卻沒有半點為家鄉辯解的意思。

  她們家可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居住的環境就這樣，從異世界來的「尊貴客人」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

  而且，這兩年裡只能白吃飯的客人還必須打工，總不能買手機、買衣服的錢也向她的父母伸手。學費的事情也是，高中沒有辦法，但大學不能解決自己的學費問題，就老老實實去就業吧，當然也要儘快搬出她們家。

  楚連對此並無異議，畢竟五更家的窘迫肉眼可見。

  不過他也與五更琉璃達成了共識，在保證他日用飲食支出的前提下，允許他儘可能少地打工，把更多時間用在學習上。

  對此，五更琉璃也沒有提出異議，只是看他的眼神相當古怪，好像他不願打工願意學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從家附近乘坐電車到楚連學生證上寫的千葉縣立房總高等學校，再從學校到千葉市中心商業區，在某華夏也很常見，但楚連一次也沒進去過的著名連鎖快餐店裡簡單地吃了午飯，購買了乘車卡，還借妹妹的私房錢買了手機，又從中心商業區回到家附近的商業街，在妹妹打工的舊書店買了許多舊教材，並幸運地在距離舊書店不遠的便利店裡談妥了打工的事，楚連上學前最後的一天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

  下午回家，面對妹妹們迸發出的「這麼多年都沒有哥哥，昨天才突然冒出個哥哥」一般的熱情，楚連仍然表現得非常僵硬，但卻沒有拒絕妹妹們的親昵舉動，五更琉璃則始終癟著嘴巴冷眼旁觀。

  晚上，明明沒有什麼事了，五更琉璃又忍不住溜進楚連的房間，和這個來自異世界華夏的未來人討論了一些才想起來的東西——比如利用未來的信息發點小財什麼的。

  只可惜，楚連不僅是個什麼特殊能力都沒有的普通穿越者，對動漫、輕小說、網路小說和流行歌曲也都所知無幾，穿越前一心只讀聖賢書，穿越后也只能繼續做好學生的本職工作，連穿越者最簡單的抄襲致富都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