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 五更琉璃選擇妥協
「噔噔噔……噔噔噔……」
第二天，通過深度睡眠迅速養足了精神的楚連，被一連串頗具韻律的響聲叫醒了。
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枕頭邊上的平光眼鏡架到了鼻樑上。是的，那副眼鏡沒有任何度數，唯一的作用……嗯，比較特殊。幸好它也一同穿越了過來，省得再去買了。
「沙啦……」
楚連盡量輕微地拉開陳舊的木門，從廚房傳來的切菜聲更加清晰了。他面無表情地在門口呆立了一會兒，才好像決定了什麼似的，步伐穩健地走向那個充滿煙火氣的地方。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聽起來悠哉又愉悅的切菜聲仍然在繼續，那個居家衣服外罩連體式圍裙的消瘦身影背對著他，並不著急但也一刻沒有停歇地忙活著。
那是五更家的母親，這一家人的身材都不壯碩，更不高大，唯有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楚連更適合「頂樑柱」這個稱呼，只可惜楚連的身板看上去也挺讓人擔心，不像是能承受重擔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了，想要長得結實，不僅需要合理的鍛煉，更重要的是營養必須跟上，否則越是出大力就越發乾瘦，所以才會有窮文富武的說法。
「呼啊……媽媽，對不起我起來晚……！！」走廊的不遠處，睡眠惺忪的五更琉璃打著呵欠走了過來，沉重的眼皮沒有抬起，來到跟前才發現廚房門口杵了根電線杆子，反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母親回過頭來，看到長子和長女站在那裡，對二人露出了並無區別的溫暖笑容：「啊，楚連君和琉璃都醒了？對不起，飯菜等一會兒才能做好，琉璃洗漱完了過來幫我吧。」
「好的，媽媽。」表情有些怪異的五更琉璃答應了母親一句，然後目露不滿地對只是「嗯」了一聲的楚連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掛著藍色小布簾的盥洗室&洗衣間&脫衣間&磨砂玻璃門後面的浴室，五更琉璃看著架子上嶄新的牙刷和毛巾，語氣難明地小聲抱怨：「昨天我幾乎一點沒睡，又想到了各種各樣的可能，但你好像挺精神的樣子。」
「不管我睡不睡，已經發生了的事實都無法改變，還不如好好休息恢復體力。」楚連用一如既往的冷靜語氣如此回答，但隨後，他又抬起右手推了下一大清早就開始反光的眼鏡。「不過昨天晚上我也沒能立即睡著，多少也想了些事情。」
「別的先不說，」五更琉璃沒有立即與這個直到昨天還素未謀面的異世界未來人交流思想，而是貌似冷淡地白了他一眼，公事公辦似的說：「今後你在這個家裡生活，必要的規則還是要遵守的……」
於是，接下來的五分鐘里，楚連都只能在五更琉璃連綿不絕的要求中點頭應是，看來她昨晚真的想了很多，連女性家人使用衛生間后的十分鐘內禁止進入都想到了。
而在最後，對他毫不討價還價的態度頗為滿意的五更琉璃有些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難得用商量的態度詢問：「雖然你什麼稱呼也沒有，成天板著張臉，家裡人也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但你既然是以五更家長子的身份融入這個世界的，那是不是也……算了，只要你能做到前面的那些就足夠了。」
說完之後，五更琉璃好像要刻意表現出不願跟他親近的樣子，表情淡漠地往旁邊挪了兩步，才打開水龍頭洗臉刷牙，始終沉默寡言的楚連也沒有上去湊這個熱鬧。
等到他也完成了早上的個人清潔，來到客廳坐下，在打開的拉門的另一側，五更琉璃那幾乎已經和母親一般高的纖瘦身影，也並排出現在了灶台前。
「……」眼鏡反光的楚連稍微醞釀了一下感情，但張開嘴來，冒出的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聲音：「媽媽，白天我要和琉璃出去。」
「啊？是嗎，你們兄妹倆和好啦？」母親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相當隨意。因為「奇迹」的關係，所有妨礙他融入這個世界的因素都會被無視或合理化，這到底是用科學、魔法，還是量子物理來實現的都排在其次，首要的是這條「客觀規律」確實存在。
「是，我們本來就沒有矛盾。」楚連平靜地回答了母親的話，無視了正在母親身邊，「沒想到你這麼好意思開口叫人」表情的五更琉璃。
於是母親轉回腦袋繼續做飯，也沒問他倆要去哪幹嘛，只是善解人意地問道：「需要多少錢？兩千……五千夠不夠？如果有需要買的東西就和媽媽說，明天就要開學了嘛。」
「不用那麼多！」沒等楚連選擇，五更琉璃頗有些咬牙切齒地替他做出了決定：「一……一千元足夠了，用不了的我會還給你。我今天只是和哥、哥哥出去有些事，中午大概不回來吃飯，日向和珠希就麻煩你了。」
「好，那你們注意安全。楚連君，錢我就給琉璃了……嗯，家裡的菜錢還夠嗎？」
「還夠，今天我也會陪哥哥出去找打工的工作。」
「……」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但楚連保持了沉默。
因為這個家實在是……連他一直居住的兒童福利院都趕不上，狹窄老舊得簡直讓人懷疑，這真的是「傳說中的日本人」住的地方嗎？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只有濃濃的日本風情，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即使第一次接觸，也可以準確地稱呼為「家」的味道。
「哥哥！早~上好！」
突然，一直端坐在矮几旁等著開飯的楚連背後撲上了一具溫暖輕盈，但肋骨有點咯人的身體，接著另一個更加幼嫩的聲音也跟著撲到了他的腿上。
「珠希也要！尼……尼尼（哥哥）！尼尼！」
小學四年級和還在幼兒園的妹妹們一個在背後，一個扒著大腿攀了上來，而面無表情的楚連則化身公園裡的石像，任爾上摟下抱，我自巍然不動。
五更琉璃聽到背後的響動，回過頭來看到了令她很是吃醋的一幕。但她開口想要教育兩個妹妹和兄長保持距離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看到母親首次流露出來的，前所未有的滿足笑容，囁嚅著嘴唇竟然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