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綠衣

  為這忽然出現的水岸，以及那怪異的粗糙木質棧橋場景吸引注意，秦燁略微停頓了一瞬。他若有所思地眺望一番那泛起潮浪的水域，黑暗裡看不分明，秦燁也不知那水域究竟有多寬廣，只道是一處地底湖泊。

  「什麼人？」

  「找死！」

  便在此時，正自奔逃的前方魔教妖人一行，忽地傳來氣急敗壞的喝罵。隨後秦燁就看見一陣莊嚴的金光閃耀，一顆滾圓的法珠從金光里祭出，法珠翻滾，上面有一個個古樸的「萬」字元輪迴浮現，寶相莊嚴。

  野狗、劉鎬等見那法珠不凡，也不敢小覷，連忙聯手打出道道法寶光芒，企圖擊潰那金光。孰料法珠加持的金光極為堅韌，雖在眾人聯手一擊之下光華黯淡，搖搖欲墜，偏生強自堅持住了。

  等野狗一應還待再出手時，這一耽誤，秦燁、陸雪琪三人便追上來。投鼠忌器之下，野狗道人一行便不敢全力應對那金光，分出幾人戒備身後，接著乾脆停手，回身對峙起來。

  「是法相師兄！」陸雪琪對秦燁道。

  秦燁點點頭，也猜出來人身份，不過還是揚聲呼喝道：「來者可是法相師兄？」

  「阿彌陀佛！」

  黑暗裡走出一人，身披金光，穿著月白僧衣，正是氣度不凡的天音寺僧人法相。「輪迴珠」散發著淡淡佛光，繞著法相飛旋，襯托出他面貌越發莊嚴肅穆。他出現的位置正好在魔教妖人奔逃的去向，正好堵住前路，與魔教妖人距離十幾丈。

  秦燁三人追過來，也在魔教妖人十丈之外站定。

  三人下意識有所分散，隱隱將正中一應魔教妖人困在其中。

  野狗道人背著巨大獠牙法寶，裂開嘴苦笑一聲，嘆道：「老劉，我看這回咱們是死定了，前有禿驢阻路，後有追兵，還能往哪兒逃？」

  「野狗，不要說喪氣話！」劉鎬眼神陰狠，戒備著不遠處的正教眾人，「有宗兄弟兩位聖教同道在此，你還怕什麼？」

  宗桓、宗毅兩兄弟相互看視一眼，那御使骨片法寶的瘦臉兄長宗桓嘿地冷笑一聲，回道：「你們兩個不必玩弄這麼低劣的伎倆，只顧拿言語來捧我，我們兄弟倆又不是傻子！」

  「再一個，」宗毅咧嘴笑道，「長老雖讓我們照拂你等一二，到此之境也算仁至義盡。少頃死斗，你們自求多福吧！」

  野狗道人不禁低罵一句，不過見兩人面色不善，連忙訕笑一聲，岔開話題道：「娘的！要是逼急了，道爺便往無情海里一鑽，看他們敢不敢追進來！」

  劉鎬嗤笑一聲，嘲笑道：「你野狗有著膽識，我便為你寫個服字！」

  「那敢情好！」雖知劉鎬只是嘲笑，野狗道人仗著麵皮頗厚，回了一聲。不過想起此事境地，他又不禁失落地嘆了口氣，道：「都死到臨頭了，道爺居然還跟你扯淡！唉，要是姜老三還在的話，咱們現在也能多一分力量。對了，那林鋒呢？」

  劉鎬冷眼一白，哼地道：「我怎麼知道？」

  野狗道人也是頗具膽識，狗眼一轉之下往前踏出一步，環顧一遭正道眾人，而後目光落到秦燁身上，大聲道：「喂~，青雲門的小子！你們來的路上有見過林鋒嗎？」

  秦燁微微皺眉，不解其意，下意識與陸雪琪相視一眼，沒有回話。

  野狗道人不死心，又道：「就是先前死靈淵上玩扇子那個——我說，你們都沒碰見他嗎？」

  「呵呵~」秦燁見他這般言語，想來還抱著某種不切實際的期待，便輕笑一聲，大聲回他道：「你無需再等了，魔教妖人林鋒已然在我師妹劍下伏誅！」

  「什麼？」

  「怎麼可能？！」

  野狗道人與劉鎬兩個大驚失色，滿臉驚異，便是那宗桓、宗毅也不由得眉頭一皺，大為動容——碣石山風月老祖的親傳弟子死了？死在這煉血堂舊址，死在對面那青雲門女弟子的手上？

  野狗道人大是不信，喝道：「你這青雲弟子怎的便信口雌黃、胡亂言語？莫不是想唬你家野狗道爺？哼，直接說罷，是不是林鋒那滿腹心機的傢伙根本沒與你們照面？」

  「你不信？」秦燁搖搖頭，似在為他們的懷疑嘆息，而後伸手入袖，取出那件寶扇來。寶扇尤有靈性，不願被秦燁那陌生的氣息操控，寶體震顫，光華微閃，還欲要做出反抗。

  不過離開了主人，法寶再如何神異也不過是無根之水，秦燁輕易便將它鎮壓下來。

  「嗬~~」野狗倒吸一口涼氣，狗眼圓睜，手上顫抖地指向那寶扇，「『山河扇』怎麼在你的手上？——該死！」

  「這下可糟了！」劉鎬少見地苦笑一聲，滿面晦色。

  隱隱地，劉鎬心生退意。那風月老祖行事在正邪之間，對他那親傳弟子寶貝得緊，此番死在煉血堂舊址，豈能善罷甘休？他們便是從正道眾人手裡逃脫，只怕也避不開風月老祖的追責與遷怒！

  「束手就擒罷，」那位馮師兄此時出言，企圖打消一眾魔教妖人的鬥志，「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呃，」秦燁古怪地看了馮師兄一眼，心中暗道，「您說這話，是要故意激起魔教眾困獸鬥志嗎？」

  果然。

  那野狗道人聞言，登時大怒，獠牙法寶握在手裡，狗眼狠狠地盯著他，罵道：「道爺生來便不知道『束手就擒』這幾個字怎麼寫！哼，要想道爺的命？那便憑本事來拿吧！」

  魔教眾知道眼下無法善了，皆是激起了死斗意志，渾身騰起昂揚的煞氣。

  「阿彌陀佛。」

  法相口宣佛號，雙掌合十，面目慈悲。

  但那繞著他飛旋的法寶「輪迴珠」，則光華愈盛。

  陸雪琪面若冰霜，已然運起劍訣的起手式，幽幽藍光映照著她的面容，水岸冷風席席，撩起她的髮絲，越發顯出清麗過人的氣質。

  戰鬥，一觸即發。

  嗖！

  一道青光破空而來。

  秦燁感知到熟悉的氣息，手上法訣不禁一定，回頭去看。

  「七師兄！」

  果然，青光過處，顯出一個人影，正是秦燁的師弟張小凡。張小凡見到秦燁，也極為高興，忙道：「總算跟上你了，師兄！啊，還有陸師姐、法相師兄也在啊？哈哈！」

  秦燁見他不像有事，也鬆了口氣。

  不料還沒說話，陡然看到張小凡身後忽然亮起一片瑩瑩的白光，在那白光之中，一朵奇異白花裂開，花瓣散落間，便化作一道道銳利的鋒芒向著張小凡襲擊而來！

  「小心身後——！」

  秦燁大驚失色，連忙示警。

  沒想到張小凡表現得比秦燁預料要好得多，他似早有警惕，在那白光陡然亮起一瞬，便自迴轉身去，燒火棍青光大放，蒙蒙青色光暈里，又似有道道黑氣滾滾，只是在這死靈淵底下並不起眼。

  而後，燒火棍與那奇異白花碰撞一處！

  「哼！」

  不甚清楚的黑暗裡，傳出一個女子的清脆聲音。

  張小凡被那巨力反震，不禁後退幾步，不過看起來並無異樣。那白花攻了一擊，便自停歇，花瓣重新聚在一處，往黑暗裡落去。

  「小凡，快過來！」

  「哦。」張小凡回頭去看了黑暗中一眼，連忙朝著秦燁所在跑了過來。

  「來者何人，何不現身一見？！」那馮師兄向著黑暗裡喝了一聲。

  隨即，微微法寶靈光照亮一處黑暗，緩緩地，從中走出了一個人來。秦燁見到那人，不由大為驚訝，原來來人竟是那被他推測為散修之士，在河陽城山海苑有過一面之緣的鄰桌綠衣少女！

  「咦？」

  秦燁目光一凜，他差一點沒有發現跟在那綠衣少女身後，還有那位身穿黑衣、面蒙輕紗的女子！更緊要的是，隨著他凝神細看，只覺此女給他的感覺猶如輕煙一般難以捉摸，心中警惕大作。

  黑暗裡，一道目光悠悠而來，與秦燁雙目相對。

  「好敏銳的洞察力！」秦燁眉頭大皺。

  「喲，諸位青雲門的俠士，好久不見了啊，呵呵~」那綠衣少女手裡捏著一朵白花把玩，嘴角噙笑，美貌不可方物。只是她美目流轉之間，雖是向著青雲門幾人打招呼，但那語氣里的玩笑戲謔之意十分明顯。

  馮師兄出身通天峰，為人最是正派，不喜歡這般輕佻脾性，當即便不悅地哼了一聲，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綠衣少女嘻嘻一笑，一點也不怕他，道：「當然是故人咯，對吧，張少俠？」

  張小凡面上一滯，氣惱不已，忙道：「胡、胡說！誰跟你是故人？」

  馮師兄皺眉看了眼張小凡，回身對那綠衣少女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到此有何目的？若不分說清楚，休怪我劍下不留情面！」

  「唔，」秦燁捂臉，心中哀嘆一聲。

  他大概能猜到綠衣少女這般散修之士到此而來的目的，若說先前雙方不一定為敵，但有了馮師兄這麼一句話，怕是瞬間劃分了敵我。

  果不其然！

  綠衣少女臉上盈盈的笑意一斂，顯出一種與她年紀極為不符的陰厲，冷笑一聲道：「果然不愧是『正道人士』，好大的口氣！你也不必細究，反正我肯定不是你們正道中人便是了！」

  「啊哈！」

  沒等馮師兄回話，聽到綠衣少女此言，那野狗道人登時驚喜地叫道，「姑娘不是正道中人，那便是咱們聖教同道了？天可憐見，感謝明王、聖母顯聖！——喂，小姑娘，我們幾個都是煉血堂門人，這些正道人士打上門來除魔衛道，心狠手辣得緊啊！姑娘年紀輕輕，可不能被他們給害了，看在同為聖教門下，咱們不妨聯手一齊對付這些虛偽的『正道中人』，你看如何呢？」

  「邪魔外道！」

  「那便統統受死！」

  仙劍一聲錚鳴，那馮師兄竟沒有多言，一劍便向著綠衣少女斬落過去！原本便相互對峙僵持的局面頓時引爆，正邪雙方再度爆發爭鬥。馮師兄修為精深，一劍斬落便有風雷之勢，不過出乎他的意料，那一直立在綠衣少女身後的黑衣女子身形一動，迅捷猶若鬼魅，竟后發先至，擋住了他那一劍。

  馮師兄略感意外。

  此女不露聲色便接下他全無留手的一劍，道行頗深啊！

  綠衣少女也出手了，她的對手仍是張小凡。

  「呵呵~，」綠衣少女淺笑嫣然，「張少俠，你便是跑到天邊，也決計逃不出我掌心！——我對你手中的法寶，可是感興趣得緊吶，咯咯~！不如打個商量，乖乖束手就擒，讓給我好生看一看如何？」

  張小凡面色肅然，對綠衣少女的法寶嚴陣以待。

  聞言，張小凡心中大惑不解，不過卻也沒有遲疑，斬釘截鐵地道：「邪魔歪道，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