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快相遇了
俊爺不愧是俊爺,真的說到做到。
我,真的,生不如死。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每當我毒癮發作,我便如同一隻喪家犬一般,匍匐在地上,揪著俊爺的褲管,搖尾乞憐地乞求他賞給我一點海洛因。
曾經的傲骨,一去不複返。那是對我最殘忍的刑罰。
我以為我將一輩子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了,沒有尊嚴,沒有自由地活著。
可誰知有一天,負責看管我的兩個男人,竟然用著無比羨慕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一邊給我注射,一邊龐若無人的聊著天。
“這小子也真夠走運的。竟然有這麽個紅顏肯為他犧牲。按著咱們俊爺答應的事,再過一個星期,他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哎,一個星期啊,也不知那美人胚子受不受得了。”
“啥時候輪到我們啊?”
“嘿嘿,快了吧。怎麽,流口水了?”
“嘿嘿,那是,實在是美得讓人心動啊。”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傳入我的耳朵,我如同一條死魚一般,癱在地上,享受著海洛因帶給我的刺激快感,同時也忍受著他們那些話對我的衝擊。
眼角,劃過一滴淚。心上,劃下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
一個星期後,我果然被放了出去,俊爺派人用擔架送我回了四合院。
房裏,空無一人。
當我用骨瘦嶙峋的手抓住俊爺的人的手臂,詢問她的下落時,隻見他們用著同情、鄙夷的眼神看著我,一把甩開我的手,走了。
我癱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視線一直落在四合院的大門口,久久不曾動彈。
傍晚時分,當餘暉撒在四合院的門前時,她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內。依舊是那身我最愛的花布襖子,依舊是美得令人發顫的容顏,隻是,有什麽已經改變了。
看見我癱坐在地板上,她急切地衝進屋,欲扶我起身,卻被我一手拍掉。她訕訕地收回手,滿臉哀傷。
我支撐著自己破敗的身體,勉力走到桌前,暗啞的聲音仿似不是自己的。
顫抖著,我問了一個這一個星期來我都想問她的問題。
“你是怎麽救我出來的?”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隻能背對著她,祈禱著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可隨著她依然的沉默,我的心也一點一滴地沉了下去,絕望的情緒頓時攫取了我整幅心身,所以,我沒有看見她滿麵的淚水,滿心的哀慟。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身體也一天也一天健康。在她的幫助下,我終於克服了毒癮,重新拾回我身為男人的尊嚴。
隻是,那段日子的經曆,在我的心上種下了偏激、憤恨的種子。
我痛恨俊爺,痛恨毒品,更痛恨,我自己。
我依然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淡漠地如同陌生人。我能聽到每個夜半時分,她偷偷的啜泣聲,也能看到她落寞卻堅強的後背。
幾度,我想摟她入懷,想抹平她的哀傷,可伸出的手卻總是停在半空,無法再前行一步。
我知道,我無法麵對的,隻是我自己。
那一天,我從二柳家歸來,看到她和俊爺的人站在陽光下聊天,縷縷陽光照在她絕美的臉龐上,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我竟然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微笑!
那是怎樣的一種衝擊?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醜,以為她是被迫,以為她是為我犧牲,誰知到頭來,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她會對著俊爺的人笑,證明她是心甘情願的。也許,她是愛上了蘭俊社團的某個人,然後順便的救了我。
被背叛的屈辱讓我緊咬著下唇,雙手的指甲摳進了掌心,雙眼早已被怒火染紅,理智,離我越來越遠。
待俊爺的人走後,我瘋了一般衝到她麵前,抓著她的手回了房,一把插上門閂,便將她丟在床上,壓了上去。
她驚恐的眸子,以及死命抵著我的手,都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她的反應,更是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將她的雙手掐在她的頭頂,毫不憐香惜玉地撕扯起她的衣服來。
可在她的哭叫中,我卻聽到了一個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她說,阿吉,不要,我懷孕了。
她說,我懷孕了。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退下了床,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看。
她起身,整了整頭上淩亂的頭發,然後對我扯開了一抹笑,一抹帶著母性光輝的笑。她下床,走進我身邊,冰涼柔嫩的手撫上我的臉龐,嘴唇翕動。我清晰地聽到了她說,阿吉,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我厭惡地甩開了她的手,嗤之以鼻。
“我的孩子?在你一條玉臂千人枕之後,你便想將這個孽種按到我的頭上?告訴你,你做夢!”
她顯然是沒有料到我會說出如此決絕,如此侮辱人的話,她呆愣地看著我,一行清淚緩緩落地。
我決絕地轉身,再也不給她任何溫度。
是夜,我抱著煎好的中藥進門,絕冷地看著蜷縮在床上的她。
“喝了它。”
“是什麽?”
“墮胎藥。”
她絕望地撲到我腳下,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蓄滿了苦澀。
“阿吉,我求你相信我,他是你的孩子,你難道要扼殺自己的親骨肉嗎?”
我一腳踢開她,殘酷地捏住她的下巴,絕情冷心。嫉妒、憤怒、屈辱,各種負麵情緒澆灌著我心中的那棵惡魔之樹,我撬開她的嘴,眼瞧著那藥就要灌入她口。
可她也不知道她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我的鉗製,拚了命般護著小腹衝出了四合院。也,衝出了我的生命。
我,沒追。我,隻是望著灑在地上的那攤黑乎乎的墮胎藥,緩緩地蹲下身,摟住了自己的身軀,熱淚在我眼眶打轉,硬是沒有落地。
相離相棄,如此甚好!甚好!
在那之後,我跟二柳發了奮的努力,白手起家,滅了原先的老大,成立了新的社團。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她,可,心中總是梗著一根刺,一根讓我痛徹心扉的刺。
我知道,唯有滅了俊爺,才能讓我釋然。
十年,我花了整整十年時間滅了蘭俊社團,殺了俊爺,成為道上的NO.1,可結果,卻隻是得到了一個讓我畢生追悔莫及的結果。
俊爺死前的狂笑,我至今難忘。
他說,我是世上第一大傻瓜。那麽愛我,那麽為我,那麽堅毅的女子,我竟然拋棄了。
他說,當年根本就沒有碰過她。當她決絕地拿刀抵著咽喉,以命相救的那份深情,讓他感動。可他也不能如此簡單便放過我,便和她來了個協定,一個永不能說的協定。
一個協定,讓我生生和她錯過,讓我差點親手毀了自己的骨肉。
又一個十年,我金盆洗手,隻為尋她,尋得的卻隻是一張張與她相似的臉,卻再也沒有她。
五十五歲那年,我終是尋到了她的墓碑,貼在冰冷的墓碑上,老淚縱橫。
六十五歲那年,我見著了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的夏晴,感概萬千。
沒有見著女兒,終是讓我見著了外孫女。
隻是,此生,我終是弄丟了她。
唯有地底相遇,祈求她的原諒。
愛芬,我們,快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