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題記——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句詩,卻也是我最恨的一句詩。隻因為,我和她,終究如詩中所說的,相離相棄了。
我們的家鄉在離天城不遠的南方小鎮上。而她,是我們鎮上被公認的“黃鶯美人。”不但人長得秀美,嗓子也如黃鶯般清脆悅耳。
我也不知自己是何時愛上她的,也許是她婉轉的歌聲,也許是她收留流浪貓狗時那憐愛溫柔的眼眸,也也許是她穿著花布襖子時的俊秀模樣,總之,等我發現時,我的視線已經離不開她了。
可是,我不敢告白,也沒有資格告白。
因為我隻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小混混,每天除了四處打殺之外,便是敲開小鎮街道兩邊的小店門,強收保護費。
所以,我隻敢遠遠地看著她,偷偷地關注我心目中的女神。
若是沒有發生之後的事,我想我們之間應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她不會知道我愛她,我也不會讓她知道。
那天,跟大牛幾個兄弟吃完夜酒,鬼使神差地,我踱步到了她家門口。原本靜寂的夜在她收養的狗狗的叫喚下,顯得特別違和。
我認得那隻狗,記得她經常撫摸著它柔順的毛發,輕聲喚它,“大黃。”
而此時,大黃正前腳撲在門板上,齜牙咧嘴地大聲叫喚著。
我蹙了蹙眉,滅了手中的煙,走上前去。它似乎是認得我,在察覺我的到來後,竟然飛身朝我撲來,咬住我的褲腿,狠命往她家方向拉。
我摸了摸大黃的頭,徑自走向她家門口,聽見她弱不可聞的嗚咽聲。隨之,伴隨著衣衫撕裂的聲音,我聽見她那個嗜酒如命的繼父在低聲咒罵著。
怒火頓時席卷了我整個心緒,我赤紅著眼,一腳瞪破了她家的門,火急火燎地闖了進去。
入眼的那一幕,即便我化為灰燼,也終不會忘懷。
她被綁在了木板床上,雙頰高高腫起,那雙原本燦爛奪目的眸子早已蓄滿了淚水,眼神空洞渙散地盯著天花板。
她可惡的繼父用手帕塞住了她的嘴,毫不憐香惜玉地……
轟的一聲,我的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句話。
我,來晚了。我最純潔的女神被玷汙了。
絕望、憤怒、懊悔、心痛之類的情緒充斥著我的心房,我隻覺得心堵得快爆炸了。
察覺到我的闖入,她毫無情緒的一眼,驅使著我拔出了隨身的刀,朝著她繼父捅去。
十幾刀狠戾的下手,她繼父還來不及吭聲,便已斷了氣。
熱血噴了我一臉,我握著刀的手微微發顫。
撥開她繼父的屍體,入眼的那抹嫣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小心翼翼地解開她的繩索,拿走堵住她嘴的手帕,撩起板床上的被鋪,裹住了她。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我知道,過去那個純潔快樂的她,是再也回不來了。
為了躲避追捕,我帶著她離開了那個我們生存了二十幾年的小鎮,來到了天城,投靠了我在天城的兄弟,二柳。
在二柳的關照下,我們租到了四合院裏簡陋的一間房。而她,依然無語。
為了讓一窮二白的我們在天城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生存下去,我跟著二柳加入了天城的虎龍幫。
當時的天城三分天下,分別由城西的虎龍幫,城東及城南的蘭俊社團以及城北的一刹幫把持。勢力最為龐大的便是蘭俊社團,他們的老大俊爺是當初最大的毒梟。
而我的老大,虎哥,雖然名字霸氣,性子卻溫吞吞的,偏安一隅,隻求保得他父親傳給他的家當。其實,對我來言,跟他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沒得選擇。
我又操起了老本行,在天城的各大街道滾打廝殺,為的隻是從虎哥那裏分得一杯羹,可以好生照顧她。
日子,便是這樣一天一天過。她,還是不肯說一句話,淡漠絕望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情緒。
直到有一天,當我身負重傷,滿身鮮血倒在她懷裏時,昏迷前,我聽見她哭著喊著我的名字,我笑了。
從那之後,她便成了我的女人,笑容漸漸爬上了她秀美的臉龐,隻有在我受傷時,她的眼眸中才看得到憂傷。
她經常站在四合院的門口,翹首等待我的歸來。
她常常對我說,“阿吉,我隻希望你能平安,你不要再混黑道了好嗎?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即便是貧苦的生活,艱苦的工作,我也沒關係。”
她的心,我當然懂。
可我的心,她卻未必懂。
身為一個男人,有誰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跟著自己過苦日子?不論這是身為男人的驕傲也好,還是自尊也罷。為了她,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我真的不介意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變得更加拚命,甚至連二柳見了,都忍不住勸我。可我依然如故,一步步地朝著我的目標前行,我要!那個最高的位置!我要!讓我的她成為大嫂!
在一次偶然中,我得知蘭俊社團即將有一批大貨出貨,金額大得令人乍舌。我跟二柳商量著,去偷一些貨來,自己賣,這樣就能在她生日的時候,送她一份心儀的禮物。可卻在偷盜過程中,出了岔子。
俊爺的親侄子阿豹發現了我們,在突圍過程中,我一時錯手,斃了他。
知道闖禍的我,急忙趕回四合院,想帶她一同逃跑,卻晚了一步。
我的老大虎哥在我踏入四合院之前攔住了我,並將我捆綁起來,送給了俊爺。
虎哥的懦弱及出賣,在我心口劃傷了重重的一刀。枉我將他視為大哥,他卻怕累及自己,將我當做禮物送給了俊爺。
那時我人生當中最悲慘的一段日子。
俊爺說,我殺了他侄子,他卻不會殺我,他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