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齊軒毅的苦衷
靜謐的夜晚，一輪皓月掛在漆黑如潑墨宣紙的天空中，淺笑著看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小小的單身公寓裏雖沒有掌燈，但憑借皎潔的月光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它已不複以往的整潔清爽，隨地可見的煙頭、酒瓶淩亂地躺在地板上，悲憫同情地瞅著坐在陰暗角落裏的男人。
隻見他蜷縮在公寓的客廳的一角，晦暗的光線，讓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可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悲哀氣息卻混合著濃重的煙味、酒味，彌漫到了公寓的每一角落。
他搖了搖握在手裏的啤酒罐，空了，隨手一丟，趴在地板上不停摸索著酒瓶，隨手摸到一瓶開了瓶的紅酒，坐起身，便是仰頭豪飲，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暈眩的視線讓他找不著焦點，剛起身便重重摔在地上，紅酒瓶摔了個粉碎，碎片割到他掌心，顯現一條蜿蜒的血痕，可他卻絲毫不覺得痛，反而雙手一攤，直挺挺地躺在了地板上，唇齒間飄出聲聲囈語。
“晴兒……晴兒……你在哪……晴兒。”
他這樣有多久了？自從離開采凝家，他便找了所有夏晴可能會去的地方，甚至還動用了聯網係統，尋找夏晴的下落。可夏晴卻仿佛人間蒸發似的，蹤影全無。在偵探社收到薛凱無罪的證據之後，他便像發了瘋似的，偵探社也不去，白天就站在大馬路上逢人便問，而晚上，便窩在自己的公寓裏，夜夜酗酒，隻因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辦法來抒發他心中的鬱結痛苦，來悼念這場一開始他便知毫無結果的愛戀。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緊接著是傳來天城偵探社師傅大嗓門的吼聲。
“小軒！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小軒！”
師傅？齊軒毅微微抬了抬眉，卻依然成大字型的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這些天，薛采凝來過，師傅來過，甚至被判無罪釋放的薛凱也來過，可他就是不想開門，不想麵對那些人。他就像一隻鴕鳥，將頭狠狠紮進沙漠裏，什麽都不願聽，不願看，整顆心都被絕望出走的夏晴占據了。
“小軒，上次來你沒開門，這次來，你再不開門，我就叫撬鎖匠了！小軒！”拍門聲依舊不依不饒地傳來，語氣中明顯還帶著慍怒。
見房門依舊死死地緊閉，師傅無奈地一跺腳，讓開位置，讓撬鎖匠上前開門。
撬鎖匠三下五除二地將房門打開了，一股充斥著煙味、酒味的特殊氣味迎麵撲來，引起師傅一陣激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小軒！？”當師傅揮開滿房間的煙霧繚繞，看到躺在地板上神情頹廢不說，還一身酒氣的齊軒毅，便氣不打一處來。他身形矯健地越過腳下那些橫七豎八的瓶瓶罐罐，來到齊軒毅身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
“小軒，你怎麽回事？偵探社不去，手機關機，窩在家裏酗酒。偵探社的大毒瘤你不除了是不是？我們的大事你不幹了是不是？你姐的仇你不報了，是不是！？”師傅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雙手緊緊地拽成了拳。
“什麽毒瘤，什麽大事，什麽報仇，我通通都不管！！”齊軒毅醉醺醺地起身，搖搖晃晃地站在師傅麵前，深情哀戚。“我隻要我的晴兒回到我身邊，師傅，我要我的晴兒……”
晴兒？！夏靄晴？雷洛勝的女人？！
師傅一聽便是瞪圓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瞅著自己不爭氣的徒弟。想當初，齊軒毅自告奮勇說要去山區臥底，他便有些擔心。
他的確是足智多謀、英勇果敢，可他性子裏的那份感性卻是他事業前途上的一大障礙。他怕他感情用事，在那山區裏產生不該有的情感，所以當初他是極力反對的。直到齊軒毅順利完成任務歸來，斬釘截鐵地跟他說他對夏靄晴沒有一絲感情，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可現如今，看他醉後吐真言，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想到此，他狠狠地拽過齊軒毅的胳膊，拖著他便往浴室走去。
打開水灑，師傅拿著淋浴頭直接對上齊軒毅的臉。冰涼的自來水噴在他臉上，刹那間衝走了他大半的醉意。一抹臉上的水珠，渾濁的黑瞳漸漸轉為清明。
“師傅……”眼神對上師傅慍怒的眸子，想起方才自己酒後失態，齊軒毅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酒醒了？酒醒了就跟我出來！”師傅狠狠瞪了齊軒毅一眼，率先走出了浴室。齊軒毅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麵，走進了他自己的臥室。
隻見師傅抽開抽屜，取出了放在裏麵的相框。瞅見那相框，齊軒毅的黑瞳不自覺地緊了緊，臉上露出一絲羞愧的顏色。
師傅拿著相框轉了身，對著齊軒毅就是甩手一個響亮的巴掌。
“小軒，這一巴掌你該知道我是為誰打的吧。你姐姐隻比你大四歲，在你父母犧牲之後，她那麽好的成績，卻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隻在一個小小的學校當教師，為的便是想讓你出人頭地。你父母被黑社會報複而犧牲，那無可厚非。可你姐姐呢？她隻是一個單純的人民教師，隻因她無意中救了一個人，便被誣陷與人有染，還被施以連坐，連最後的尊嚴都被剝奪了。你就這樣，讓她枉死？”
師傅眼底有著深深的沉痛，仿佛陷入回憶般，看向齊軒毅的眼神有些飄忽。
“可，師傅，晴兒她是無辜的，隻要我跟她說明真相，我相信她會等我解決他們的。”齊軒毅急急地辯解，眼底的乞求連師傅看了都不忍。
“小軒，你別忘了，她是雷洛勝的女人。他的能耐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若讓他知道你跟他的女人在一起，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你現在什麽權利都沒有，你拿什麽都他鬥?再說，當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讓她回到雷洛勝身邊，攪亂雷洛勝的視線，從而打垮他。我們謀劃了那麽久的除瘤計劃，眼看著還剩下最後一步了，你真要前功盡棄不成？與公與私，你都要和她徹底斷絕關係。”師傅苦口婆心地勸說著，說罷，還將相框往齊軒毅懷裏一塞，拍拍他的肩頭。“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師傅一走，齊軒毅便將懷裏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櫃子上，直勾勾地盯著相框裏的秀麗女子發呆。
相片上的女子一頭微卷的深褐色頭發慵懶並且隨意地垂著，握著網球拍，笑得溫暖。
他記得當年他一聽說姐姐出事，便死趕活趕地往案發地點跑。可趕到時，姐姐早已香消玉殞。周圍圍觀的人一個勁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說他姐姐死不足惜。可他們怎知他姐姐是何等冰清玉潔的一個女人。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在姐姐死後都不肯停歇，越傳越離譜，所有人都在唾棄她。為避嫌，姐夫帶著小侄女遠走加拿大，學校開除了姐姐，撤除了所有姐姐生前獲得的榮譽。姐姐的葬禮，隻有寥寥數人前來送行。
後來，在偵探社師傅的幫助下，他才查到姐姐真正的死因。在那時，他便立誌，給姐姐報仇不可！
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愛上夏晴！
一行清淚滑落他剛毅的臉龐，壓抑的哭聲漸漸響亮……
晴兒，你我終是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