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誰在誰心上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這是夏晴睜眼後落入眼簾的一幕光景，大腦仿佛當機一般，一片空白。
她微微動了動身體，發現不但全身無力，腹部還傳來錐心刺骨的疼痛。
腹部！？突然，暈倒前的記憶便如潮水一般湧來，寶寶！？
她強忍住疼痛，掙紮著想坐起身，卻使不上力，細密的汗珠頓時布滿了她光潔的額頭。
“哎呀，大姑娘，你終於醒啦？你別動，小心傷口崩開啊。”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扶住了差點跌下床的夏晴。順著那雙手往上看，一個滿臉皺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站在床前，正和藹地對著她笑。
“您是？”在老太太的幫助下，夏晴終於坐起了身，詫異地開口問道。
“你在街上暈倒了，是俺孫子將你送到醫院來的。他要上班，不能照顧你，俺正好也住在這個醫院，這樓上樓下的，就來幫著照顧照顧你。不要怪俺多嘴啊，大姑娘，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塊肉，你怎麽舍得不要的，你瞧這亂吃藥的，害得自己還得受這種苦。作孽啊。”老太太說到後麵，是又是歎息又是搖頭，眉頭皺得跟麻花似的，一臉惋惜狀。
“大娘，你說什麽？！你意思是說我的寶寶沒了？不可能，不會的，醫生明明說我的寶寶超過三個月就會沒事的，你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半懂不懂的夏晴聞言，頓時激動地抓住老太太的胳膊，不顧身體傳來的劇痛，不顧老太太年事已高，激烈地晃動著她的胳膊。
“哎呦喂，大姑娘，你冷靜點，俺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可夏晴根本就聽不進老太太的勸說，她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哀慟中，大腦中那些個掌控情感的神經線，早已痛得麻木，除了激烈搖晃老太太，不斷地重複那句“你騙我的對不對”之外，她再也做不出其他反應。
門外的護士聽見動靜，跑進房門，見此光景，趕忙給夏晴注射了一針鎮定劑，待她徹底冷靜下來，還請來了醫生為她檢查。
鎮定劑的分量並不足以讓她再次沉睡，所以她清楚地聽見了醫生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小姐，由於你亂服墮胎藥導致雪崩，所以我們除了對你做了人流之外，我們還不得不給你做了Zi宮摘除術。你失血過多，現在還很虛弱，你一定要好好靜養，情緒千萬不能過於激動。這不利於你的恢複。”
墮胎藥？人流？Zi宮摘除術？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這隻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寶寶就依然還在她肚子裏，她依然能當媽媽。
她沒有，沒有吃過墮胎藥！為什麽會有墮胎藥？為什麽？
“我沒有吃過墮胎藥，沒有…”在鎮定劑的抑製下，夏晴隻是睜著空洞無物的雙眼，安靜地流著淚，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老太太在一旁，不斷揉搓著被夏晴捏痛的胳膊，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正在此時，一聲幹淨無雜質的男聲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一個身著警服的男子拎著兩盒東西走了進來，俊逸的外表，挺拔的身材，臉上還掛著陽光燦爛的微笑。
“奶奶，她怎麽樣了？”
“乖孫，你來得正好。你快來看看她，她情緒有點不對勁，一直不斷重複說她沒有吃墮胎藥。”見自己的孫子進來，老太太鬆了一口氣，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將他推到病床前。
聞言，男子稍稍皺了下劍眉，沉思了一會，然後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了夏晴麵前。
“小姐，我是天城警察局的警員李劍波，你可以叫我小李，我在街上巡邏發現昏倒的你，就把你送來這家醫院了，雖然醫療設備什麽的，沒有天城醫院先進，但是這裏的醫生也個個都是專科畢業的，他們說你是因為服用了墮胎藥才導致血崩，為了救你才給你做了Zi宮摘除術。我想他們也不會空口說白話。若你聽得到我說的，或者，你可以好好想想，這段時間，會不會有人在你的飲食上動了手腳？”
小李一直緊盯著夏晴的麵部表情，他看到她纖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原本空洞無物的眼神在聽了他那番話後，似乎找著了焦點，緩緩朝他地方看來。
“飲食上動了手腳？”她忽然想起在那天之前的幾天，薛采凝都爭著搶著幫她端菜、盛飯，她還以為她開竅了，為了她的齊哥想學家務了，還調侃她，難道……
“齊哥，為了你，即便是下地獄，采凝也心甘情願。”倏地，腦海中冒出當日他倆在她麵前上演春宮圖時，薛采凝深情款款的話語。
她說下地獄，她說為了齊軒毅。
一切，茅塞頓開……這分明就是他倆共同設下的局，為的便是除掉她肚子裏不受歡迎的寶寶。
“哈哈哈哈…好，很好，你們很好，你們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夏晴狠狠地抹掉臉上的淚珠，仰起頭，大笑出聲，可落入別人眼裏的，分明是一個為情傷，為愛狂的絕望女人。
小李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夏晴，麵露擔憂。深怕這個美麗的女子會承受不住這雙重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可誰知，當夏晴止住大笑，轉過頭看向他時，眼裏卻不見了悲傷、絕望，隻剩下一抹堅定留在她清澈的眸子裏熠熠發光。
“小李，謝謝你救了我。你放心，我沒事。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好好地活下去。因為他們送給我的，我一定要十倍奉還，才對得起我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寶寶。”說罷，還朝小李微微一笑，那笑容是那麽絢爛，甚至晃了小李的眼。誰能料想得到，才轉眼間的工夫，她便能有如此奪人眼球的笑容；誰又能相信，如此笑容是來自一個剛失去孩子，又失去做媽媽資格的女人臉上的呢。
在他晃神之際，老太太戳了戳他背脊，努了努嘴。
“大姑娘，你該好好休息了。俺和俺們家乖孫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俺就住在二樓的心髒科病房，有事兒你就叫護士呼俺。”
老太太給夏晴的感覺是和煦的，就像山裏的老校長、蓮嬸他們一樣樸實巴交，待人真誠。所以即便夏晴對小李的身份感冒，也還是說不出拒絕的話語，便輕輕點了點頭。
待他們走後，夏晴直直地坐在病床上，撫摸著腹部上厚厚的紗布，閉上飽含恨意的眼眸，再次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齊軒毅、薛采凝…我恨你們！”
誰在誰心上，便注定誰受傷。在愛情的路上，相信了救贖，便失去了自我。
在失去寶寶，注定此生無後的此時此刻，夏晴才切膚體會到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