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助
夏晴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暴雨中的山路原本就泥濘難走,更何況夏晴身上還架著一個大男人。天色越來越暗,寒冷的山風凜冽地刮著夏晴的臉頰,渾身濕透的衣衫緊貼她的肌膚,冷風一吹,就起了一身的雞皮,凍得夏晴牙齒發顫。而男人的情況並不樂觀,就在剛才,夏晴感到身上的重量忽然間沉了不少,肩上的男人耷拉著腦袋,急促地呼吸著,炙熱地氣息不斷地噴到夏晴臉上。夏晴心中暗叫不妙,男人的傷口發炎了!山區可不比城裏,這裏的醫療條件落後,藥品匱乏。小病小痛的,都是憑借著山裏人頑強的抵抗力抗過去的。若是他的傷口潰爛……夏晴扶住了漸漸失去意識的男人,用自己的背頂住男人的重量,將男人的雙手拉至自己胸前,然後一抹臉上的雨水,半背著男人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道閃電落下,夏晴眼前一亮。她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撐著傘朝她跑來。她認出那人是水伯,蓮嬸的丈夫。
“水伯,我在這裏。”夏晴朝著來人的方向大聲叫道。不一會,水伯就跑到了夏晴麵前,當他看到夏晴背上的男人時,不由得一愣。
“夏晴,這是怎麽回事?他是誰?”
“水伯,這我回頭再告訴你。他受了傷,還在發燒。”聞言,水伯立刻將傘塞到夏晴手裏,從夏晴背上扶起男人。
“夏晴,你撐傘,我來背他。我們快點回去。你蓮嬸在家裏都快急死了。”
“謝謝水伯。”夏晴感到有一股暖流緩緩地流進了她的心窩。就是這些跟她無親無故的人們,給了她一次又一次感動。
“自己人,客氣什麽。走吧。”水伯背上男人,招呼上夏晴,速度地朝自己家裏跑去。
當夏晴快到家門時,納入眼簾的就是蓮嬸披著外套,撐著傘,等在門口。夏晴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扶住蓮嬸。
“蓮嬸,你怎麽能等到外邊。外麵風那麽大,你的膝蓋怎麽受得了。”
“不礙事。不礙事。我們快進屋吧。我已經熬了薑湯,呆會你多喝幾晚。”蓮嬸笑眯眯地看著夏晴,隨後看向水伯。“老伴,你背上的小夥子怎麽了?”
“蓮嬸,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山石塌方,是他救了我。不過他為了救我,傷了腿,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蓮嬸,能不能給他一間房,我想給他處理下傷口。明天,我就找人送他出山。”夏晴抱歉地看著蓮嬸。畢竟她隻是一個租客,卻擅自帶了個陌生人回來,她也知道不妥,卻不得不為之。
“好,我這就去準備。夏晴,你渾身都濕透了,先去洗個澡吧,換身衣裳。薑湯在廚裏,你自個兒拿。等你水伯安頓好那小夥子,我讓他去叫你。”蓮嬸拍拍夏晴的手,然後轉身幫著水伯將男人扶進了屋。
等夏晴再次看到那個男人,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男人安靜地躺在蓮嬸為他準備的床上,水伯已經為他擦了身,給他換上了水伯自己的舊衣服。這還是夏晴第一次仔細端詳男人的臉。國字臉、濃眉、高挺的鼻子、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算不上英俊,卻是長得很順眼。夏晴走近床前,俯下身,一隻玉手撫上了男人的額頭,然後微微皺了皺眉。夏晴抬起眼,看了看男人骨折的腿,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算你走運!然後起身,打開了她帶來的包裹。
這是當初雷洛勝的孿生弟弟雷洛棨為她逃跑所準備的包裹,這三年多來,她一次都沒有動用過。這次,卻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打開了這個包裹。夏晴臉上不禁泛出一絲苦笑。包裹裏的應急品一應俱全,有藥品、紗布、瓶裝酒精、碘酒、棉簽、衛生棉、剪刀、針線、繃帶等等,甚至還有一把裝滿子彈的黑色手槍。雷洛棨想得可真周到,連手槍都給她備好了。
夏晴在包裹中一番尋找,終於找到了他所需的消炎藥。山區裏最缺的就是消炎藥,十幾裏以外的村衛生所裏都未必有這類消炎藥。所以夏晴才會覺得男人幸運,恰巧她手裏就有消炎藥。
讓男人服下藥後,夏晴的目光停留在男人骨折的腳上。水伯隻給他換了上衣,因為褲子已經跟傷口粘在一起,水伯怕傷到男人,所以就沒有給他換褲子。夏晴拿起剪刀,剪破了男人的褲子,小心地剝離粘在傷口上的布料。血已經凝固。夏晴打來一盆熱水,開始為男人清洗傷口。
以前,夏晴經常做這檔子事。雷洛勝是很講義氣的黑幫老大,為了兄弟經常會親自加入火拚,害她經常膽戰心驚的。每當他受傷回來,她都會親自為他處理傷口。因為她怕他那些清一色的男護士粗手粗腳的,會弄疼他。所以每次,她都堅持自己來。從一開始的暈血,到後來幾分鍾包紮好傷口,這其中所付出的努力,隻有她自己才明白。甚至,她還瞞著雷洛勝,報名參加了護理培訓班。所以,連雷洛勝都不知道,她會接骨。
三年多未曾練手,夏晴心裏不是很有底。所以在清洗完男人的傷口後,夏晴就閉上了眼,暗暗回想當年接骨的那一係列動作。可是回想起動作的同時,也喚醒了夏晴心靈深處最不想記起的那段回憶。
那是她剛從護理培訓班順利結業,想給雷洛勝一個驚喜。於是,偷偷地跑去雷洛勝的社團總部找他。因為她是雷洛勝的女人,從來見雷洛勝都不需要通報,所以雷洛勝的手下隻是恭敬地喊了聲“大嫂”,便放行了。當她興衝衝地推開雷洛勝辦公室的門,看到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雷洛勝時,她整個人愣住了,同時裏麵的兩個人也愣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雷洛勝怒得紅了眼,箭一般的飛奔至她跟前,一把將她推出門外,站在她麵前擋住她的視線,同時朝著自己的手下怒吼:“我他媽的養著你們這群廢物幹嘛!誰準你們放她進來的!還不快給我將她帶走!”
在夏靄晴眼中,雷洛勝一直都是謙謙君子,待她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凶狠的雷洛勝。她對這樣的雷洛勝感到陌生,感到莫名的害怕。
“你不是勝,裏麵那個才是勝,對不對?”她試圖越過眼前的障礙,走進屋內。在那時候,她是真心以為雷洛勝是在跟她鬧著玩,所以她沒有察覺眼前的人的扭曲的臉。
“啪!”一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差點跌倒在地。她捂著臉看向他,一臉的不可置信。雷洛勝上前一步,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賤貨!我讓你發騷!我讓你發浪!老子告訴你,你的男人隻有一個我。在床上讓你張開大腿的是我,讓你發出淫蕩叫聲的是我,讓你情不自禁口口聲聲喊出“給我”的也是我。你給老子好好認清楚,認清楚誰才是你的男人!”
“鬆……鬆開。”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她不停拍打那雙手,也沒能讓那雙手鬆開。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渙散。恍惚間,她看到有個人影飛奔,強行撥開了雷洛勝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大哥!”一聲大哥似乎換回了雷洛勝的理智。雷洛勝看著被他弟弟護在懷裏,還不停咳嗽的她,一臉歉然。“對不起,藹藹,我……”。雷洛勝向她伸出了手,可她卻退縮了。她是看到了雷洛勝眼底的傷,可是她實在好害怕,好害怕剛才那個樣子的雷洛勝。雷洛勝訕訕地收回了手,向他的手下命令道:
“送你們大嫂回去。然後叫錢醫生來家裏給你們大嫂看看脖子上的傷。
“是,老大”。雷洛勝的手下從雷洛勝弟弟手中接過她,帶著她離開了社團。臨走,她隱約聽到雷洛勝對他弟弟說了句:“棨,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這是雷洛勝第一次向她動粗,而之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現在夏晴還是想不通,為何雷洛勝會判若兩人,性格大變。還是那才是雷洛勝的本來麵目。
夏晴甩甩頭,試圖將這些痛苦的回憶從腦海中逼出去。自從遇到這男人,夏晴就老是回想起過去的事。撫摸著手腕上的傷痕,看著男人的斷腿,夏晴對自己說,給他接好骨,明天送他出山後,就跟他兩不相欠了。
想畢,夏晴抬起男人的腿,哢嚓一聲利索地接上骨,然後固定好男人的斷腿後,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暴雨,一夜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