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邂逅

  薛采凝離開山區,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多月來,夏晴幾乎每天都收到一封薛采凝的來信。但是夏晴卻一封信不回,這讓老校長實在是看不過去,於是冒著再次被剝削小米餅份額的危險,絮絮叨叨地勸說夏晴好歹要給薛采凝回一封。


  “晴丫頭啊,采凝丫頭幾乎每天都給你寫信,你好歹也回一封啊。你不回信,她會很傷心的。”


  “回什麽,信裏麵的內容幾乎都一個樣,無非是她看上了她哥哥的同事,然後對方又把她當妹妹看待,全然沒有那種心思。她落花有意,人家流水無情,一腔悲情無處訴,然後發花癡似的每天給我寫信,告訴我她心裏有多喜歡那人。臨了還死命勸我去天城,讓我陪她度過失戀的時光。”夏晴隨便拿起一封薛采凝的來信,丟給老校長。“不信,你看看。”


  “這采凝丫頭還真是敢愛敢恨啊。不過女追男,隔層紗,說不定哪天她就給你寫信,告訴你她成功俘獲了對方的心了。”老校長拿著信,並沒有打開信看,而是笑著看著夏晴。夏晴一挑眉,笑道:

  “瞿老頭,還真給你說中了。昨天剛收到采凝的最新來信,她說對方被他感動,終於約她出來看電影了,還親了她額頭。她興奮得一整晚都沒睡著。隻是對方第二天就出了任務,離開了天城。她說她真衰,好不容易愛神丘比特眷顧她了,卻被警局擺了道,不得不按下暫停鍵。”


  “那這封你總該回了吧,鼓勵一下采凝丫頭呀。再說采凝丫頭也沒說錯,你的確是該離開山裏,去外麵看看。你都窩在山裏三年多了……”老校長還想繼續絮叨下去,卻被夏晴冷酷的聲音打斷了。


  “瞿老頭,看來你是不想吃我的小米餅了,那我今晚還省得做了。”


  “額,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好吧。晴丫頭~~”老校長本想學薛采凝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夏晴的同情,可實在是東施效顰,老校長臉上的表情實在是滑稽,夏晴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好了好了,瞿老頭,收起你那搞笑的表情,我回去了。明天給你帶小米餅來。”


  “那晴丫頭,你路上小心。對了,你回去的那條路上,因這幾天的暴雨,山頭好像有鬆動的跡象,要不你繞點路,換條路走吧。”老校長不放心地囑咐道。夏晴隨口“嗯”了一聲,就朝老校長擺擺手,離開了學校。


  夏晴所住的地方離山區小學有幾裏路,當初是老校長幫她在村民那裏租了一間房。房東蓮嬸是個熱心腸的人,見她孤身一個人住,總是放心不下她,無論多晚都會為她等門。雖然她已經無數次告訴蓮嬸,不用等她,但蓮嬸依然風雨無阻的每天等她回家。而這天,因為放學後,夏晴跟老校長談話已經耽擱了一些時辰,若是聽老校長的話換條路走,那麽到家天都黑了。山區日夜溫差極差,天一黑,冷風就會迎麵呼嘯而來。蓮嬸患有風濕,是吹不得風的,一吹風就膝蓋就生疼生疼的。所以,夏晴為了趕在天黑前到家,並沒有聽老校長的話,繞路回去。


  夏晴急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還晴空萬裏的天,忽然間就暗了下來,還夾帶著幾聲悶雷。不一會兒,豆大般的雨滴便從天而降。這山區的天氣,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夏晴心裏腹誹了句,撒開腳奔跑起來。雨越下越大,迷蒙了夏晴的眼睛。憑經驗,夏晴心裏清楚,即使抹去遮擋視線的雨水也是沒用的。這三年多來,這條路夏晴已經走了不下三千次了,即便閉著眼走,也能順利到家。再加上,山區人煙稀少,這個時間段,應該沒有人會走這條路。這麽一想,夏晴索性將頭一低,眼睛一眯,繼續向前跑。


  突然,夏晴感到有一股力量撲向她,將她撞倒在地。夏晴抬起頭,隱約地看到雨簾中,有一個人影趴在不遠處的地方,似乎在地上摸索著什麽。不一會,那個人影就朝她走過來。


  “對不起,我原本是在附近山裏取景的,突然下了暴雨,我看不清方向,迷路了。也沒看到對麵有人過來,這才撞到你了。你沒受傷吧?”說著,朝她伸出了手。是個男人的手,朦朧中,夏晴仿佛看到了雷洛勝朝她伸出了手,臉上帶著他慣有邪笑……


  夏晴一個激靈,猛地拍掉對麵男人伸出的手,立馬起身向後狂奔。此時的夏晴,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快跑,快跑,絕不能被雷洛勝抓到。身後的男人訕訕地收回了手,緊了緊身上的取景器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突然,男人的表情一緊,抬起腳大步地朝著夏晴跑去。


  “小姐,停下來!前麵危險!”男人緊張地大吼。可此時的夏晴哪聽得進去,她隻當夏洛勝在追她,要將她帶回去鎖起來,她將再也沒有自由。夏晴沒命地跑著,眼看男人就要抓住她了。忽然,轟隆隆一聲巨響,山坡上的岩石在經受了這麽多天暴雨的肆虐後,終於抵受不住,從山頭迅猛地滾落下來。夏晴傻了眼,停住了腳步,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岩石從頭頂落下。此時此刻,她才想起老校長的叮囑。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大手重重地推了夏晴一把。隨後,大塊大塊的岩石滾落在她身後。夏晴驚魂未定地轉頭往後望去。岩石堆中躺著一個男人,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讓夏晴看不真切。雨水不停衝刷著岩石堆,有一絲血紅混著雨水從男人身下緩緩流出。他,他死了麽?夏晴猶豫了下,緩緩地走到男人身邊,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口鼻。還好,隻是暈了。夏晴稍稍定了定神,下了決定。他救了她,她不能見死不救,這裏離家不遠了,隻好先將他弄回去再說了。


  “喂,你醒醒,喂!”夏晴拍打著男人的臉,視圖將男人打醒。可是許久,都不見男人醒來。夏晴咬了咬嘴唇,吃力地將男人的上身扶起,讓男人的頭靠在自己身上,然後猛恰男人的人中穴。


  “唔……”男人慢慢地睜開了眼,在看到夏晴的那一刹那,表情微怔。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你看夠了沒?不想死就配合我用力。”夏晴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她不是不明白男人的這種眼神所代表的含義。多年前,雷洛勝就是帶著這種激賞的眼神看著自己,然後一步步地席卷了她的整個世界。夏晴暗暗發誓,救了這男人,就跟他劃清界限,絕不再重蹈覆轍。


  “啊,不好意思!”男人終於收回了目光,將身體的部分重量壓在夏晴身上,試圖站起來。“啊!”男人一個踉蹌,連帶著夏晴一起倒地,不但整個人壓在了夏晴身上,連嘴唇都貼上了夏晴的。


  夏晴一驚,第一反應就是甩手一巴掌,然後推開了身上的男人,起身就走,忽略了男人痛苦的表情。夏晴滿心憤怒,紅著臉邊走邊擦嘴唇。該死的色男人,就不該救他,應該讓他在這山裏被餓死,餓死,凍死,血流光而死!


  “小姐,等……”男人氣若遊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隨後就沒了聲音。


  他不會又暈過去了吧。夏晴止住腳步,心裏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別管他,死了活該,誰讓他吃你豆腐。


  不能不管他,他救了你的命。留他在這裏,他準沒命了。


  內心掙紮許久,夏晴還是走回男人身邊,檢查他的傷勢。原來他的腳被岩石砸骨折了,怪不得剛才站不穩。此外頭部也被小岩石塊砸中,看起來情況不嚴重。知道男人不是故意吃她豆腐,夏晴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走到附近山坡上撿了幾根結實的樹枝,再撕了自己的裙角,熟練地將男人骨折的腳固定起來,然後再次將男人喚醒。


  “我…剛才……我”男人一醒,就急著解釋,可是心裏越急,就越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知道了。走吧。”夏晴看都不看男人,用盡全身力氣將男人扶起來。兩個人緩慢地走在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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