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孤渺恆宇雙飛客，歸雁何處踩雪泥
第十一章：孤渺恆宇雙飛客，歸雁何處踩雪泥
傷心欲絕的劉嫣笑木然地準備離開這裡，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迅疾的風聲。劉嫣笑略一轉頭，一塊人頭大小的石塊擦著耳邊呼嘯而過，然後撞在遠處海邊的涯壁上，轟鳴聲傳出，整個懸崖的震顫起來。而身後的卓君一正抱著一根巨大的樹榦，如餓虎撲羊一般兇狠地向她撲來。
「你拋棄了我還不夠？難道還要殺了我嗎？」劉嫣笑的眼神中寒光乍現：她不怕死，並且她和卓君一在某些地方很相似——就是絕不認命。唯一不同的是，她沒有像卓君一表現得那麼激烈明顯，她的一切品質都含苞待放，隱藏在她心靈的最深處。
舉起手臂，抓住了橫掃而來的粗大樹榦，劉嫣笑的手臂隱隱作痛，她的怒火開始一點點燃燒：卓君一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打算。「砰」的一聲巨響，憤怒但保持冷靜的劉嫣笑飛起一腳踢在樹榦上，企圖擺脫樹榦的控制和卓君一近身肉搏。但卓君一併沒有如她所願，小小地後撤一步，懷抱著的樹榦左右急速一晃，神奇般的卸掉了劉嫣笑踢來一腳的力量，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住了樹榦的平衡，然後雙手推出，樹榦帶著呼嘯的勁風朝劉嫣笑當胸撞來。
地上沙土飛濺，劉嫣笑被卓君一推的不住後退。他們兩人各方面的實力本就差不多，而這次卓君一佔據了優勢后，全力以赴，一副要把劉嫣笑徹底打倒的架勢。更何況，劉嫣笑此刻心神動蕩，靈敏反應、力量爆發都打了個折扣，完全不是卓君一的對手。
「啊…」劉嫣笑發出一聲慘叫，她的半邊身體都被卓君一用樹榦捅進了海邊的峭壁里，震碎的石塊嘩嘩滾落，如刀子一般切割著她的心。
「你要幹什麼？」劉嫣笑雙手苦撐著樹榦，森然的目光盯住卓君一。
「沒什麼，人有時候感覺到精神疲倦、沒有動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打一頓就好了。」卓君一嘴角賤賤的笑意逐漸擴大，眼神中滿滿都是柔情的愛意。
就這一句話，讓劉嫣笑體會到了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原來卓君一併沒有拋棄她。巨大的喜悅從天而降，一時間把她砸的頭昏腦漲。
「那、那你為什麼要偷襲我？」終於劉嫣笑控制住了情緒，強壓著內心的興奮和快樂，故作平靜地問道。
「不偷襲，我怕打不過你呀。」卓君一如孩子般地朝劉嫣笑眨了眨眼。
「就算偷襲——你、也、贏、不、了。」貝齒輕吐，恢復了強大鬥志的劉嫣笑一字一頓地說道。
「噼啪」聲不斷，劉嫣笑驀然爆發，雙手如毒龍般探出，或爪或拳，面前原本堅硬的粗大樹榦立刻四分五裂，木屑紛飛。「嘭」，劉嫣笑抬起左手肘硬抗住卓君一砸下來的一截斷木，然後縱身躍起，一腿踢出，直奔卓君一的腦袋………
他們的這場玩笑最終以劉嫣笑一拳把卓君一轟進海里才結束，此時兩人都已經鼻青臉腫，披頭散髮，形態狼狽。然後兩人就那麼並肩躺在沙灘上，全身肌肉快速抖動，以此來儘快回復身體所受的淤傷。
「最後那一拳，你為什麼不躲？」劉嫣笑突然問道。
「誰讓我惹你生氣了？那一下是我活該，應得的。」卓君一摸著紅腫的臉頰說道。劉嫣笑在回復鬥志之後，重點照顧的就是他那張賤意無限的臉，而他卻不忍心以同樣的方式來回敬，所以他現在的情況要比劉嫣笑嚴重得多，全身骨頭欲裂，要散架了一般。
「我們結婚吧。」劉嫣笑脫口而出，然後她臉色潮紅地快速扭過一邊。她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是由自己先說出來，還是以這樣草率魯莽的方式說出來。她剛才只是突然之間就有了這麼一種衝動，然後正如卓君一所說，形成了強烈的渴望，結果就付諸實踐。
「現在不行。其實你我都很清楚，我們被送到這裡來的時候，已經被絕育了。那個幕後黑手是不會允許我們地球人在這裡繁衍下去的，所以現在還不行。等到我們能修復身體上的缺陷，等到我們都是完整的人的時候，我一定娶你。」卓君一轉過頭來看著劉嫣笑。
「可如果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呢？」
「不會的，我們一定能繼續走下去。」說著，卓君一伸手握住了劉嫣笑的手：是那樣的用力，就好像握住了整個世界：
「其實，你是一個很堅強、很知性、很有主見，並且有自己行為規範、是非標準的人。這樣的人一般都沒那麼容易被打垮，既能甘於平俗，也有勇氣冒險，既能包容一切，也能反抗一切。你能在這樣的環境中走到現在，就足以說明你的強大和誰也無法剝奪的自我價值，遼闊的宇宙才是你的歸宿。」
「哇哦，沒想到你拍馬屁的本事如此厲害。或許你說的很對，可也有可能是你猜錯了呢？」劉嫣笑帶有些許驚喜的看著卓君一，畢竟剛才某人可是著實誇了她一頓。
「我不會看錯的，我看事物一般都只看本質，只追求內在的規律。不過即使看錯了也沒什麼關係，在這個世界上，本無所謂什麼是非對錯。再告訴你個秘密，只要我看準了什麼，我就絕不會後悔，一般也不會輕易改變，所以，你逃不掉的。」
「這話說得真是實獲我心啊，聽起來就舒服。」劉嫣笑伸了個懶腰，然後坐起身來，盯著卓君一的眼睛問道：
「你這麼會拍馬屁，老實告訴我，在地球上的時候，欺負過多少女孩子？」
「什麼叫拍馬屁？我只是本著嚴謹務實的態度，來描述一些一般人發現不了的客觀事實，這和溜須拍馬完全扯不上關係，好吧？」卓君一感覺有點委屈。
「哼，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劉嫣笑兇巴巴地說道。
「沒有啊，像我這種行為怪異、思想奇特的人，是不容易和別人相處的，所以我連女朋友都沒有。追倒是追過，但人家看不上我，唉。」卓君一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那就好，那就好。」劉嫣笑拍著胸口，長舒了口氣又躺倒在沙灘上，反倒是卓君一坐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看你那一副幸災樂禍的小人表情。哼，別光顧著說我，你自己呢？」
「我也沒有。在地球上的時候，整天忙著掙錢，那時候我以為有了錢，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不過最後我倒是匆忙之間訂婚了，然後緊接著就出事，來到了這裡。」
「也好，也好。幸好出事了。」卓君一學著劉嫣笑的模樣，拍著胸口還假裝鬆了口氣。
「你這才叫幸災樂禍呢……」劉嫣笑踹了卓君一一腳。
「哈哈哈……」兩人躺在沙灘上一起暢快地大笑。
又過去了一年，現在卓君一和劉嫣笑對於離開這顆星球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躍躍欲試的興奮之情難以遏制。
「我們利用自身『幕』和宇宙中『幕』的共鳴，雖然不能非常詳細地了解小行星上的情況，但是定位是絕對沒問題的。我差不多可以感覺到8000萬千米外的星體，在這8000萬千米的範圍內，還有另外二十四顆小行星。最遠的一顆在7400萬千米遠的地方。這附近的星體還真是密集，對我們的行動大有幫助。」卓君一接著說道：
「首先我們要去搞清楚最近的那顆小行星的大氣層為什麼突然消失了，這對我們的將來可能有非常重大的影響，畢竟這個變故就發生在我們眼皮底下，發生在最近的十年前。
而關於我們的太空攀岩，想象一下，我們是站在一張蜘蛛網上，這張蜘蛛網隨風搖擺，每一根蛛絲的擺動中都傳遞著能量。並且這張蜘蛛網並不像真實的蜘蛛網那樣是平滑的，而是凹凸不平的，在星體密集的地方有著非常大的起伏波動。那麼在這張蜘蛛網上，我們就可以很容易地從高處滑到低處，並不需要自身做出很大的消耗。所以，溜冰就可以，不需要攀岩。
再想象一下，這張蜘蛛網並不是二維的，而是三維的，那麼，我們在星際中的長途旅行就變成了可能。因為我們可以一直滑，一直用溜冰的方式來前進，不斷地從高處滑到低處。把三維空間用刀切成一片片的，在這個切片上我們是從高處滑到了低處，但在另一個切片上則不然。高和低只是相對來說的。這樣，我們在三維空間中，走出一個不斷曲折、來迴環繞的路徑，就可以到達我們想去的目的地。雖然花費更多的時間，但是體內能量的消耗卻大大降低了。而只要找到一個適合生命存在的環境系統，我們就可以從空氣中補充氧氣，從食物中補充能量，然後再次開始我們的宇宙航行。——所以，走出去8000萬千米是完全可以的。」
「這樣，溜冰加上攀岩，你面前的這8000萬千米範圍內的星空，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卓君一望著遙遠的天邊，深情地撫摸著劉嫣笑的秀髮說道。
此時他們都很激動。但是兩人激動的原因卻完全不同，他們開始有著很鮮明的不同個性特徵：卓君一激動，是因為這是一個偉大的事業，是一件極有挑戰性且有意義的事情；而劉嫣笑激動僅僅是因為——這很浪漫，就像童話世界里的一段奇幻冒險的旅途一樣。這是一個原來根本不可能屬於劉嫣笑、並且很無理的一個理由。
又經過數十天的準備，終於，他們穿上了用數百層魚皮做成的簡陋太空服，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站在了拉波特的大氣層外。魚服的作用是幫助他們抵禦外太空的極低溫，避免他們的身體直接暴露在零下兩百多度的低溫中，為他們爭取到更大的活動能力，畢竟他們的身體強度雖然很高，但體內能夠儲藏的生物能則十分有限。
藉助星體反射的光線，這裡並不是完全黑暗，是一片昏藍色的空間。從這裡看下去，由於拉波特表面海洋的深度比較淺，所以整個星球就像一個還沒有長熟的青蘋果，並且上面還帶有一片黑褐色的枯葉子，那是卓君一和劉嫣笑一直生活的那塊小陸地。
雖然看起來一切風平浪靜，但卓君一和劉嫣笑不敢有絲毫大意，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因素實在太多了。比如，兩人的能量補充問題、定位問題、魚服的安全性問題等，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他們就要在這裡完蛋大吉。
卓君一放開自己的感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機能保持著良好的狀態，體內的循環系統在無大量消耗的情況下，還可以維持他半年的生命，而周圍的星域也一切正常，沒有什麼強烈的能量波動，也沒有什麼宇宙隕石之類的闖入這片星域。
卓君一和劉嫣笑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立刻了知道對方心裡所想，所以沒有任何猶豫，開始向180萬千米外的那顆變成宇宙隕石的行星前進。而十個小時后，當他們終於看見這塊宇宙隕石的時候，完全震驚於眼前的場景：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的確是一塊死寂的宇宙隕石，但這塊隕石卻泛著一種難以言表的金屬光澤，冷冽的銀光中夾雜著一絲幽幽綠光，就像正在幽蘭火焰上流動的銀色鐵汁一樣，在這片昏暗的宇宙中，顯得極其詭異。並且上面並不平坦，有著一個個圓滑的凹陷小坑，不難猜測它由不知名的物質被緊密地錘打在一起，硬度很高，質量也很大。
「這肯定是一大塊合金，要是弄下來一塊帶回拉波特上，必定意義非凡。」卓君一和劉嫣笑打了個手勢，兩人便朝這塊金屬隕石的表面落去。
這裡果真沒有大氣層，連其表面可能出現的塵埃風暴、能量輻射都沒有，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動態的感覺，只有徹徹底底的死寂和金屬的冰冷感，更不可能有液態水，這裡根本不可能有生命出現。可就在卓君一和劉嫣笑大失所望之際，他們的感覺同時探測到了遠處的一個很不尋常的凸起物，兩人走了過去，然後一陣驚訝。
這是一個尖尖的、斜豎起來的東西，像是一座小山，但卻絕不是山，因為它的材質是人造的，有著明顯的雕琢打磨痕迹。卓君一示意劉嫣笑後退，然後感覺了一下這座『小山』和它被埋在地下的部分：他自己完全可以把它給拔出來。於是卓君一抱住『山體』和地面交接的某一點，瞬間爆發，直接往上空跳去。一時間，整個金屬塊顫抖起來，碎屑亂飛，彷彿天塌地陷一般，聲勢驚人。
劉嫣笑在地面上來回跳動，躲避那些小石塊。她自己倒不怕被砸到，但是身上的魚服卻不行。強悍的身體卻需要這麼一件脆弱的魚服來保護，實在是一個很大的諷刺，也預示著某種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危險。
這個不知名的物體被卓君一帶到了半空中，然後卓君一一鬆手，它就因為引力掉了下去，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好像是一艘船。」但不是那種在宇宙空間中航行的飛船，而是一艘真正航行在海面上的原始的那類船。這說明了這個星球上曾經有海洋，還有一些高智慧的生命體。
「我進去看看，你等在這裡。」卓君一朝劉嫣笑打了個手勢，便鑽進了這艘原始的船里。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剛進入船體的卓君一立刻退了出來，和劉嫣笑瘋了一般地朝遠處的太空衝去。
在180萬千米遠的地方，那顆給他們的生命提供立足之地的拉波特星球——突然爆了，就像他們十年前觀測到的腳下的這顆行星爆了的那樣。
根本來不及趕回去了，卓君一和劉嫣笑靜靜地站在太空中，看著遙遠處的拉波特的異變：此刻的拉波特好像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地核中爆發出來，星球表面的大氣、海洋、岩石、土壤和一切物質，包括生命，全部以塵埃，更或者說是能量、粒子的形式向外噴發，估計它很快就會變成卓君一和劉嫣笑此刻腳下的金屬隕石那樣。
兩人的心開始往下沉，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他們如何控制自己，絕望的感覺都越來越強烈：劉嫣笑的擔憂果真成為了現實，兩人一旦真的來到外面的宇宙中，立刻就發生了這樣極具毀滅性的事件。
不過很快，另一種情緒就伴隨著絕望籠罩著卓君一——他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四周空曠的宇宙，眼神冰冷如墨，憤怒如一灣死水：
「在這附近，一直都有著什麼東西存在，就那麼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看著他們這兩隻小白鼠是如何的驚慌逃竄、如何的垂死掙扎。這不像是什麼實驗，更像是一個純粹以耍人為目的的惡作劇——他們剛離開拉波特，它就爆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而他們卻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