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番外七
灑滿綠蔭的官道上,一隊馬車骨碌碌向前。
馬車後面跟著的是一隻冗長的隊伍,遠遠望去足有千人之多。
「葉公子您醒醒,再有半個時辰,我們就到驛站了。」車夫是個大嗓門,他揚了一記馬鞭,沖著馬車裡喊道。
葉宛被車夫的喊聲喊醒,他和羅剎繾綣著睡在馬車裡,已經睡了好半天。
起身在車裡醒了一會兒神,帶上面紗,他抬手掀起了車帘子。
眼前一座高大氣派的城門樓,灰牆紅瓦的門樓下人流如梭,一塊牌匾上面三個金色的大字:索羅城。
看見這三個燙金大字,葉宛心裡輕嘆了一聲。
索羅城,總算是到了,可是什麼時候離開那就不知道嘍。
進了索羅成再往東的地界,都是屬於齊王的封地。
一陣風吹過葉宛臉上的面紗,面紗之上,他的容顏俊美,眼中水波漣漣,但是面紗之下,能隱約看見他的皮膚上都是粉色的灼燒一樣的傷痕。
但是他對臉上的傷渾不在意。
重新坐回馬車裡,葉宛把羅剎往懷裡一抱,開始呼嚕毛。
剛才放下帘子之前,葉宛看了一眼左前方騎著那個高頭大馬的侍衛。
三天前,就是這個侍衛直接一條龍把他從成國公府里接了出來。
從知道齊王要派人來接的消息之後,葉宛就整個人都是蒙的。
小齊王的隊伍足有千人,馬蹄烈烈的踏過皇城,來到成國公府門前,這陣勢嚇的葉宛二叔二嬸都不敢出來相迎。
看著這軍隊,葉宛也頗有瑟瑟發抖的感覺,不過眾人奇怪的是小齊王本人竟然沒來,這讓葉宛立刻又不慫了。
話說扮做土匪劫掠成國公的主意,還是陸雲千出的。
當時葉宛出去夜遊玩樂的時候也愁眉苦臉的,陸雲千見狀說道:「有個辦法,能讓他最長時間三個月就厭棄你。」
陸雲千江湖行走多年,有的是刁鑽古怪的主意,他低聲對金則鈺和葉宛說了他的想法。
聽完陸雲千的話,葉宛愕然:「這不就是話本上的戲碼嗎?」
金則鈺目光斜視著他:「敢寫不敢幹?」
葉宛抿了抿唇:「那,那不能夠,我敢。」
金則鈺把藥膏拿出來給葉宛看了一下。
葉宛瞅了瞅那粉紅色的藥膏,語氣有些怯怯的:「這個東西抹著疼嗎?」
金則鈺拿著藥膏在陸雲千臉上一陣招呼。
葉宛看著臉蛋紅紅的試驗品陸雲千。
陸雲千十分享受的仰著臉:「你看,一點都不疼。」
金則鈺蓋好藥膏蓋子:「過幾個月他煩死你了,你就名正言順的走。」
葉宛點頭:「好嘞。」
三人一拍即合。
打劫的匪幫都是陸雲千的手下,藥膏是金則鈺提供的「半邊嬌」。
等到劫掠的事情真的發生后,洛安城裡八卦飛傳,說葉宛被土匪糙漢好一頓上下其手。
然後糙漢的耳朵被捍衛貞潔的葉宛咬掉了。
百姓們傳的真真的,就像事發的時候是他們把耳朵貼在葉宛的馬車邊上一樣。
最重要的是那張葉宛的極美的容顏被毀了。
一眾仰慕者心疼的要命,有人差點因此出了家。
本來皇帝老兒是想讓葉宛退婚的,但是人家小齊王那邊來信說根本不在乎,只要人平安就好。
得知結果還是要去和番,葉宛氣的直哼哼。
出發去小齊王屬地之前,三個老友又聚在一起,金則鈺一拍桌子:「真沒想到,毀容的他都要。」
陸雲千接上話茬:「我們當初設計的可不單單是毀容。」
葉宛:「對哦,還有我被人用強了那回事。」
一陣尷尬的沉默,三人皆扶額。
金則鈺率先打破沉默,安慰葉宛:「索羅城也不是很遠,你不用怕,我們在路上陪著你。」
葉宛照著鏡子看著自己的紅臉蛋,忍不住喟嘆:「也只能如此了。」
小齊王跺個腳朝廷也能抖三抖,天老大,他老二,葉宛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葉宛抱著貓,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顛簸的馬車上,風吹過車簾,從車上可以看見前面侍衛的身影,他騎著一匹紅棕色的烈馬,挺直著脊背,英姿颯爽。
強將手下無弱兵,反過來想,有這樣的士兵,小齊王一樣差不了。
葉宛心中想象了一下小齊王的樣子,但是腦海中縈繞的還是童年遇到時候的那張臉。
細咪咪的小眼睛,白嫩的皮膚,還有頭頂上被葉宛用棗糖砸出的那個包。
車隊在城門口停下,那個侍衛就在左前方,他掀起了帘子,身體半探進車內。
葉宛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一張俊逸臉龐,忍不住訝異了一瞬。
他敏感的覺得這個侍衛的眼神看起來不對,有點意味深長的感覺,大概是覺得他可憐吧。
葉宛攬鏡自照了一下,是有點可憐,一臉的屯兒紅。
只見那名侍衛朝自己伸出了手,那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一種讓人矚目的美感。
葉宛看著他的手,又歪頭看了一下他的臉,止不住發出了疑問:「嗯?」
侍衛看見他發愣,雲淡風輕的笑了一下。
他這一笑把葉宛弄的恍了神,難道是自己還不夠丑?
看不懂了這表情,葉宛心裡納悶。
侍衛對他說:「前方就是索羅城城門,請葉公子把路引拿出來給守衛們看一下。」
「對哦。」到了陌生地方要出示路引,葉宛差點給忘了。
把路引交給侍衛,兩人又對視了一眼。
這侍衛長的還真是英俊,屬下長的這麼帥,是為了襯托主帥的顏容嗎。
一路上向後張望,一直沒看見金則鈺和陸雲千兩個人的蹤跡,但是葉宛從成國公府出來的時候,確實看到他們兩個了。
難道是半路掉隊了?
葉宛又仔細想了想,也許他們不是掉隊,而是趕到了前面城裡,去找什麼好玩的去處了。
以金則鈺他們兩人的性子,斷斷不可能跟在隊伍後面慢吞吞的走,所以肯定是趕在前面了。
待馬車在城門口遞了路引進了城裡,葉宛看到了一片繁華的景象,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商品琳琅滿目,人們臉上的表情是喜滋滋的。
在京城中,葉宛生活的那個圈子裡,除了金則鈺,葉宛身邊的大部分人都是有點傲嬌的類型。
王公貴族們認為臉上有喜氣,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其實葉宛私下裡很喜歡看百姓們高高興興的樣子。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是充滿煙火氣的生活味道,這是葉宛非常喜歡的感覺。
齊王屬地偏向塞北,是傳說中的荒涼之地。
一直到葉宛來了這裡,才發現這個地方不是傳說中那麼的荒蕪,其繁華程度不亞於皇城,只是男人們臉上有點烈風刮過的痕迹,但女子們都保養的很好,而且都是穿著豪放。
一行人興師動眾的陣勢,惹得街上路人紛紛側目。
那個侍衛先行下了馬,走在葉宛前面為他引路,還時不時回頭關切的看著他。
葉宛懷裡抱著他的羅剎貓。
乍一來到這座陌生的城池,小貓緊張的用兩隻前爪攏著葉宛的脖子,頭倚在葉宛肩上,驚恐無辜的眼睛不停的看著四周。
葉宛抱著它,能感覺它的心在突突的跳。
眾人輾轉來到索羅城中的驛站,這個驛站高有五層,內裡布置非常豪華,還有歌舞娛樂的場所。
葉宛拿眼一掃,就知道這裡有什麼類型的娛樂,皮影戲、歌舞、異域雜耍,有些樣式還是他在皇城裡沒玩耍過的。
可能是因為考慮到長途跋涉休息的問題,葉宛期待了半天,並沒有看到驛站里有什麼歌舞的安排,只是晚餐布置的比較豐盛,都是他愛吃的菜品。
晚飯結束后,葉宛在驛站的門口向外望了望,看見那個侍衛走進了和自己相鄰的一間房。
葉宛在路上馬車裡只能看看話本,憋了好一陣子,此刻玩心大動,他覺得金則鈺他們說不準就在哪個樂坊裡面等著他。
想著夜裡出去找老友,於是葉宛簡單吃了點東西就早早睡下了。
足足睡了一個半時辰,等到過了亥時,葉宛悄悄下了床。
「嘿,金則鈺,陸雲千,我來了。」他換上夜行衣,心情十分澎湃。
本來三個人說好了,葉宛在前面往索羅成方向走,金則鈺他們就在隊伍後面遙遙的跟著,可是這路程都走了三分之一了,還沒收到他們的半點信息。
葉宛想著一會兒見了面,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們。
一切收拾停當,葉宛走到門口,打開門悄悄向外一望,驛站里光線晦暗,只有迴廊上的幾盞燭火透著幽光。
他邁步出了客房,摸索著剛走了兩步,還沒等適應黑暗,就聽見後面傳來了一個陰沉的男子聲音:
「君子坦蕩蕩,小人哆嗦嗦。」
這個聲音的情緒里透著關懷,嗔怪,甚至還有點委屈。
在漆黑的夜裡,冷不丁身後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葉宛被嚇的身體一抖,他猛然回過頭,看見一個白影出現在自己眼前,仔細一看竟然是白天的侍衛。
大概是因為夜深了,侍衛並沒像穿的那麼正經,他只穿著一件白色裡衣,夢遊一樣,站在葉宛面前。
他半敞著懷,露出胸前精悍結實的肌肉,目光灼灼的看著葉宛。
葉宛心裡翻江倒海,他平定了一下心緒,想找個由頭溜走,於是聲音有些顫抖的說:「你,你這個侍衛也是膽子太大了,竟然敢穿成這個樣子出現在我面前,你難道不怕被齊王斬了。」
他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是旁邊客房裡的兵士們沒有一個站出來應聲。
葉宛心裡奇怪,難道大家都睡的很沉?
短暫的沉默過後,侍衛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到,反而是向前邁進了一步。
葉宛個子比他矮一些,在他面前的情形,好像一隻膽小怯懦的兔子被一隻體型巨大的白狼盯著。
那個侍衛走到了近處,葉宛看到悠然的燭光之下,他一襲白衣,身量高大,面容俊秀的不像話。
侍衛越走越近,葉宛心裡直打鼓,他看對方一直都沒再說話,甚至懷疑對方是夢遊。
「我是小齊。」葉宛聽見侍衛說。
葉宛恍然記起,小時候齊王來成國公府里做客,自己在曾經叉著腰,威風凜凜的朝他喊:
「行,你要跟著我也可以,那我叫你小齊,不叫你什麼小齊王,在這裡我才是王。」
往事不停的交織重疊,葉宛腦海中亂轟轟的,可是那個被自己用棗糖砸過的人,長得不是這個樣子啊。
面前這個人難道是齊王?
難道男子的面目,也會因為成年而有巨大的變化?
想來也是應該是如此,自己和他,沒見面的日子,算算也快有七八年了。
在朦朧的光線下,齊王的五官比白天看起來更加好看,眼睛里是暖暖的一汪深情。
葉宛不停的喘著氣,臉上輕如蟬翼的面紗被他不停的吹起。
面紗的作用,到底有點畫龍點睛了,眼睛太漂亮,神采擋也擋不住。
腳步退無可退,葉宛的身體抵在了角落的一根柱子上。
齊王輕手揭開了葉宛的面紗,看到了他臉上緋紅的傷疤,他的手指從傷疤上掠過,輕聲問:「疼嗎?」
葉宛緩緩的抬起頭,聽見他說:「以後不要亂跑,想玩的話,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