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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玉佩

  藍霧是被水珠滴醒的,他睜開眼皮來,看到在迷濛的水霧中,有一男一女兩個身影,他的眼睛似乎又能看見了,但是卻很朦朧,那兩個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如靜止了般,沉入了水幕中。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絲絲雨滴子垂落下來,清明的這場雨,雖然會遲到,但是一定不會缺席。

  「為什麼?」對面傳來那隻女鬼的大哭聲,「為什麼上天要跟我作對?」

  她好不容易煉成了神水,好不容易馬上就可以恢復他的記憶了,可是,這個時候,天卻下雨了。

  雨水一旦降落,與神水混溶,就化解了她神水中的神力,那這神水就失去了恢復前世記憶的功能。

  一切,都化為泡影了。

  傾盆的雨水化作漫天的愁怨,像是故意報復似的,狠狠砸在她的臉上。

  這就是報應嗎?

  她殺了他的王妃,所以上天要這樣懲罰她嗎?

  她尋覓了幾十年,才煉化成的神水,一刻之間就煙消雲散,她一時承受不了這個結果,雙手捧著頭,大哭了起來。

  她和他,終究就只有一世的姻緣嗎?

  她哭得肝腸寸斷,眼睛一圈鮮紅得像流出了血。楚殷見她此狀,心口竟也跟著難受起來,剛剛那些神水滴在他臉上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中出現了短暫的一幕,那是他與面前這隻女鬼在一起的畫面,畫面溫馨,女孩臉上的笑就跟之前那個溫柔的笑一樣,恬靜柔和。

  她身著一件異域紅衣,滿頭的紅飾,笑臉張揚,拉著自己的手說:「楚郎,你逃得這樣快,是當真不要你的江山了嗎?」

  他盯著她溫柔的笑,彷彿要將這世上的一切溫柔都給她。

  她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又道:「沒關係,沒有了江山可以再打,美人可是會陪你一生一世的。」

  他擒住她的手,不滿足道:「一生一世又怎麼能夠呢?」

  女孩笑了:「那……等我死後不入輪迴,我來找你可好?」

  ……

  「陛下!妖女已被腰斬!」

  太監來報的聲音鋪天蓋地地席捲進空曠的大殿中,那一句沉甸甸的聲音壓在他的大腦,他最後撐不住了,噴了一大口鮮血出來,他強撐著問:「可……可有遺言?」

  太監簌簌發抖,顫抖道:「她說……她變成厲鬼也會回來找你的。」

  ……

  那短暫的前世印象如碎片般擠進他的大腦,他盯著腳下哭成淚人的女子,她穿著寬大的袍子,腰間的系帶系得很松很松,像是害怕勒疼了裡面的腰一般……

  那裡,曾經被……腰斬過……

  他在雨中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一下她,可是還未碰到,一柄亮劍就從斜上方飛來,對準的方向正是地上的她。

  索淚鬼感受到劍氣,騰空而起,宛若浮草仰頭,浮到了劍身之上,避開了凜冽的劍氣。

  這劍是姬宴刺過來的,躺在地上的藍霧轉頭一看,就看到姬宴和忘憂朝這邊奔來,而姬宴的背上還有一個弱小的橘色身影,不知為何,他看到那趴在姬宴背上的橘影,心裡就十分不爽。

  不是讓她待在那裡等他回去嗎?轉眼就跟著姬宴走了,還趴到別人背上去了。

  哼!趨炎附勢的壞狐狸!

  姬宴將曳緣放到了一個草垛旁,然後就和忘憂一起去跑來這邊了,姬宴扶起地上的藍霧,擔憂道:「藍霧,沒事吧?」

  藍霧搖了搖頭,他擦掉眼角上的一滴水珠,他已經忘記了那是天上落下的雨,還是自己剛剛流下的眼淚。

  剛剛神水撒下之時,他在那些小淚珠里看到了一些關於楚湘王和那女鬼前世的過往,他一時感動,一個人的愛真的可以有這麼強的執念嗎?

  愛,能跨越前世今生嗎?

  索淚鬼之前引誘藍霧過來,實則是為了解自己身上的蠱,可是現如今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打亂了,楚殷的記憶沒有回來,那她也不想解自己身上的蠱了,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她作為一隻鬼,追尋了一世的幻夢,在今天破碎,她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了。

  索淚鬼與姬宴他們打得激烈,片刻,就打到別的地方去了。

  楚殷推著輪椅也朝那邊追過去,這裡,很快就只剩下藍霧和曳緣了。

  這雨下得快,又下得小,雨漸漸停下來,曳緣蹲在草垛旁,鮮草上墜滿了水珠子,她將臉上的雨珠抹乾凈,雙眼注視著那前方的藍霧,他的四周躺了很多妖怪。

  他盤膝坐在地上,又拿出了他的那個魯班鎖來,他慢慢打開,一股黑氣從鎖球的縫隙間散開,他的唇在黑暗中勾了起來。

  此鎖名為斷蠱,斷蠱即斷骨,他年少養蠱時常被蠱物噬咬,就如斷骨般痛苦,而今日沒有了護身玉佩在身,他再次驅動斷蠱,相當於以自身為餌,引蠱物出來,黑氣向上騰升,盤旋至他的頭頂。

  「啊!」他疼得嘶叫了一聲。

  有一隻猛蠱竄了出來,咬了他的手背一口,頓時,那隻手背就通紅無比,散出了幾條鮮紅血管,順著手背一直蜿蜒向上,紅筋一直延伸到了面部,他雙眼通紅,如灌了血一般,左半邊臉上布滿紅色血絲,這個樣子宛如妖魔。

  曳緣蹲在另一邊,看到他的臉恐怖至極,她雙手捂住了嘴,害怕自己發出尖叫聲來。

  「獨活,出來!」他強忍著疼痛,繼續將手放到了斷蠱鎖邊,將那隻長得像七星瓢蟲的蠱蟲誘了出來,那隻蠱也在他的手上停留,咬了一會兒後來才慢慢飛了出去。

  它展開了黑紅色翅膀,飛去的那個方向正是姬宴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它的目標,就是那隻索淚鬼。

  獨活飛走後,那地上躺著的妖怪突然醒了,一隻妖怪對著藍霧手中的斷蠱一擊,那鎖球就飛了出去,漫天的蠱蟲從裡面落出來,各種奇形怪狀的黑色小動物,它們全都朝藍霧爬去,對它們而言,藍霧就是那最可口的食物。

  藍霧剛剛被咬過的那隻手正在淌血,鮮紅的血流到地上,滲入了土地中,血流得極快,就一會兒功夫,他的臉上已經不見血色,灰白無光。

  四周的妖怪群起而攻之,藍霧手握萬殺,無力地站起來,對著四面狂掃,可是他的神志似乎已經不清了,通紅的雙眼中已經看不清妖怪在何處,所以他的藍電幾乎都沒有打到他們。

  不僅那些妖怪在找機會偷襲他,那地上的蠱蟲也來撕咬他的腳,一隻妖怪從後面敲了一下他的頭。他應聲倒下,斜斜倒地,頭向地栽了去,可是還未倒在地上,就被一隻纖弱的手臂接住了。

  那隻手很細,卻很有力量。

  他的大腦混沌,眼睛渾濁,看到那抹淺橘的身影,眼睛就更加恍惚了。

  那麼瘦弱一隻手臂竟然接住了自己如此沉重的身軀,還接得那麼穩當。

  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清亮的聲音,「藍霧哥哥,這是你需要的玉佩嗎?」她將那塊白金玉佩拿了出來,舉到他的面前。

  他因這句話失神,許多年前,也是有一個小姑娘,拿著一塊玉佩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問:「這是你需要的玉佩嗎?」

  曳緣特意說了這句和忘憂一模一樣的話,她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因此就愛上自己。

  玉佩一出,那些撕咬他的蠱蟲就全都離開了,全部都乖巧的回去斷蠱鎖里待著了。腳上的疼痛漸漸消失,而他的神志卻依舊迷糊,眼睛依舊在滴血。

  四邊的妖怪卻沒有停止殺戮,還要再攻上來。藍霧還在看著她失神,就被她奪走了手中萬殺。

  「藍霧哥哥,我幫你打妖怪好不好?」她握著他的萬殺站了起來,他伸手去抓她,可是她卻跑了出去。

  「小心!別去!」

  在他吶喊瞬間,曳緣卻已經揚手一揮打下了一隻妖怪,她雙手握鞭,橘色衣袂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她一隻腳受傷了,所以只能一隻腳站立,小小的身影在那裡跳來跳去,看起來很滑稽,像只小狐狸在玩捉迷藏。

  她明明看起來那麼笨,可是那些妖怪卻傷不到她分毫,真是神奇。

  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紗,而那個少女的橘色身影就在輕紗中跳舞,翩翩身影將他帶入了一個暖橘的夢境里。忽然,他感覺心口暖了一下……

  「郗曳緣……」他不自發的喚到。

  曳緣頭都沒有回一下,回他道:「再等一下,藍霧哥哥,還有兩隻沒打跑。」

  這幾隻妖怪只是道行比較淺的小妖怪,遇到藍霧的萬殺,只有乖乖送死的份兒,曳緣其實沒有用全力,她不想殺了他們,她只是想把這些妖怪趕跑而已。

  「……你的腳怎麼了?」藍霧的眼睛漸漸清晰,目光停留在她的那隻小腳上,她雖然將腳縮進了寬大的裙擺中,但是仍能看到時不時有鮮血滴下,尤其是她在揮舞鞭子的過程中,那鮮血就滴得更頻繁了。

  曳緣終於趕跑了所有的妖怪,她跳著回來,那隻穿著橙色步履的腳自始至終都沒有沾過地。

  「你不是說你沒事嗎?」藍霧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雙眼凝視她的眼睛,似想從那雙瞳孔中看出一絲異樣,「你哥哥說你從不說謊,可你今天就已經撒了無數個慌了。」

  她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垂下眼瞼,被人戳中心事的感覺真不妙。

  曳緣以為他要質問自己,可是卻聽見他說:「給我看看你的腳。」

  藍霧現在是坐在地上的,而她是站立在他身旁的,他抬起她的裙角,想要看看她的腳,可是她卻往後一縮,藏得更深了,罵道:「藍霧哥哥,你色狼!」

  在他們這個世界,女子的腳是只有夫君才能看的。

  「……」他的雪白俊臉一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

  她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的腳,因為她的腳踝上有一顆小痣,她害怕他發現自己就是那隻狐狸,她不敢保證那天在馬車上時他有沒有看到過自己的那顆痣。

  曳緣看他半邊臉上的紅筋還未褪卻,眼睛還掛著紅,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唇角蒼白,下唇乾涸,被他咬出了一滴血,看這模樣就像是被□□了的小白花一樣,可憐兮兮的。

  她蹲了下去,向他攤開手,「解藥呢?你自己的蠱肯定有解藥吧?」

  「沒帶。」他斬釘截鐵地說,就像是誰要搶他的解藥似的。

  「沒帶才怪。」她將他一推,他就倒在了地上去。

  呃……這麼虛弱?一推就倒?

  她的雙手在他身上摸索,隨即搜刮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捧著那堆葯問他:「哪一瓶?」

  藍霧從地上坐起來,似想找回一點自己的威風來,指著她說:「你這人真是野蠻。誰告訴你解藥在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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