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血色蔓延
是夜，我與宇曲都沒有再睡，我們甚至把子蕭給偷偷叫了過來，當然是卸妝後的。
詳細了解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在他們無可奈何的表情下偷偷自責。真的太衝動了，雖然我絕不後悔。隻是，還是太衝動了……哎！已經說過，把羽卿搞垮是個太大的工程。即使把他本人弄死很簡單，可他代表的利益集團，我承認，當時是故意忽略了。
雖然這些年朝堂之爭都由蕪苡操勞，可那些基本情況我還是知道的。現在蕪國朝堂大概可以分為三派。
一派是新勢力，把持著錢糧兩大命脈，人數卻真的不算多。他們希望能進行改革，向民間引進新鮮血液，不再讓士族把持國家。
一派算舊勢力，擁有雄厚的士族背景，官職也都在三品以上，張大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希望保持現狀，維持對神的絕對崇拜，當然，是十分反對寒士進入朝堂的，他們需要保持士族的權威。
第三派就是羽卿代表的中立派，很奇怪吧，他那樣一個人竟會是中立的。可惜我到現在才終於想明白，他中立，隻因為他野心太大。他即需要新勢力的觀點，對神的質疑，讓他以後的改朝換代有根基。他也需要舊勢力的支持，需要舊勢力對我或蕪苡上位的推動，因為隻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借蕪苡控製一切。
蕪苡在三個陣營裏都安排了暗子，這也是到現在朝堂還沒鬧翻的最大原因。他安排的人我有信心，又都是把持著最重要的部門，所以至少現階段還能保持蕪國政局的穩定。隻是，羽卿的關係網錯綜複雜的實在太大，殺了他簡單，維持之後的表麵穩定也簡單，卻終究是個太大的隱患，而我討厭這些東西。
所以，與羽卿倒台一起的是蕪國朝堂的大麵積換血。
子蕭跟在蕪王身邊也有兩年，狡黠如他，自然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而我又剛好絕對信任他。因此從決定報複那天起，我們就開始製定換血計劃，宇曲也先行到羽卿的軍中給那些可能暴動的主將下了點藥。
接著蕪王病倒開始‘浮躁暴戾’，便先倒了幾個不知好歹的大臣。然後是流言四起，蕪王病症加重，又貌似殘暴的牽連了某些大臣。再之後是巫蠱之禍興起，普查無果，宮中便無可避免的血光飛濺。最後，是大將軍羽卿的華麗倒台，軍中人心浮動，隻可惜那幾個主將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便平和的換了若幹將士。
聽他們說的簡單，我卻知道其中有多艱險。單就羽卿苦心培養的那些將士而言，不會是那麽簡單就能被喂毒的，而‘平和’的換下他們，更是不可能。隻怕其中八分血腥與危險都被他們省略了。但他們好心瞞我，我便絕不多問。把感激藏在心底，總有一天，我會報答。
隻是這樣幾輪下來，蕪國朝堂就真的空了近三分之一，剩下的也都是心驚膽戰的。畢竟，蕪王雖然近來身體大好，但因為愛將羽卿的禍害，他愈加陰鬱暴戾。也因此，朝中諸位幸存的大臣雖是怨聲載道，卻也並不敢多言，大家都不想做這個出頭之鳥！
隻是，人言可畏，現在民間已經流言四起，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湧動。我們也都知道，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蕪王病中殘暴這個借口更用不長久，當務之急，我們要轉移民眾的注意力。而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新王的登基！
感激的看著我的兩元大將，幸好有他們在。雖然蕪國朝堂大麵積換血是必然，在短短的半個月內完成，卻絕對是勉強且危險的。現在想來才開始後怕，手心微微冒著冷汗。如果當時出現任何意外，都絕對是致命的。我並不怕死，可是牽連到的是整個幻世計劃，其中更有我在乎的人。
握住汗濕的手，這次的衝動太不顧後果。隻是幸好，我們成功了。看著麵前兩個太過優秀的男子，我滿心感激。他們知道所有可能的後果，更比當時的我清醒，卻沒有一絲怨言的進行這一切。也正是他們的果斷清醒，成就了這些。
“謝謝，”低下頭，我的指甲已經掐在手心良久，卻隻有這樣才能勉強鎮定現在複雜的情緒。這一世，我太好運，碰到的不再是純粹的下屬與機械的任務，而是可以與之並肩作戰的朋友與真心想完成的使命。抬頭認真看著他們，我終於微笑，讓暖色橙光投入我紫色的眼眸，綻放最耀眼的光芒“還有，對不起！”這一句，是我無論如何也要說的，而我知道這也會是最後一次。
而他們給我的答案是伸出自己堅強有力的手臂，看著他們自信傲然的笑容，我慢慢握住麵前兩隻溫暖卻堅定的手。是的，我有了可以依靠可以共同努力的夥伴，以後，我們將相攜著創造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一個更好的美麗世界。
後半夜，我們重點研究了明天的生辰，這次，我要最後的華麗亮相！
基本敲定情節，我微笑著把他們打發走。明天的重要程度不亞於囚禁蕪王那晚，我們需要全力以赴。當然，作為主角的我們，更要以完美的形象出現。雖然，我們都活不長了……
揉揉冰涼僵硬的脖頸，我慢慢爬回被子裏。雖然他們也都坐著，可就是硬生生的比我高了半個頭，所以我隻能無奈的仰視他們！好痛苦啊，雖然當時並不覺得，畢竟他倆都算帥哥級的人物……
蜷在微涼的層層絲絨中，我細細的揉搓著僵硬的四肢。然後想到這個未開發的身體，便驟然愣住。動作停了良久，我慢慢抽出手臂，撩開褻衣的長袖，看見上麵青紫的吻痕，如此美麗卻孤寂。它們是蕪苡留給我的最後印記，隻是馬上也要消失了。
不知道舉了多久，我緩緩的吻住它們，碰觸瞬間才驚覺唇下皮膚的冰涼，然後終於小心翼翼的捂回被裏。接著便自嘲的笑了，真是越來越花癡。維持笑容，我開始摩挲冰涼的手臂，因為知道必須要照顧好這個身體。
朦朦朧朧的，我睡得很不安穩，卻不是被噩夢驚擾。似乎是意識深處有什麽東西在浮動，在掙紮，在提醒著什麽，卻終究是想不起。然後就被一大片白色裹住，難受到窒息。艱難的掙紮，直到枝芝來把我喚醒。
“小姐？”枝芝輕聲喚著我，見我朦朧睜開眼，便利索的開始幫我梳洗，枝鑰則在一旁遞著杯帕。而這一係列過程中，我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梳洗完畢枝芝把我抱出錦被，開始幫我穿衣服，那是一套很美也很華麗的服裝。最主要的，這個世界隻有我能穿上它——今早，我將以蕪國儲君的身份接受神的賜予，正式監國。
做好偽裝，枝芝細心的為我妝扮，“枝芝，給我弄的慘一點。”話我是給了她，卻是知道即使是病容，她也不會讓我簡單的走出這道門，便聰明的選擇閉目養神。現在的我迫切的想要回到那個夢裏，迫切的想要找到些什麽。
大概半個時辰，枝芝最後挽好髻，放下梳子她對半眯眼的我微笑。然後把我抱下高椅，理了理稍皺的衣服，她牽著我走出房門。其實這個時候的我有一點無奈，她眼中的憐愛與太照顧的動作，讓我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年齡，果真是頂著這樣一副身材辦事，有困難啊。
出門即被冷冽的風完全吹醒，抬頭，清淡的月還掛在天邊，真是太早了。無奈的打了個哈且，我亦步亦趨的跟在枝芝身後，接著在正殿見到神色怪異的佳姨。這些天的血雨腥風，她肯定是知道點什麽的，但我對這件事的保密性有信心，她頂多知道三分。
撇開眼，反正我也不能回應她的疑問“公主，請跟著奴婢。”嗬嗬，她的語氣什麽時候變這麽生疏了？看不到表情，可我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聲音已經控製不住的微微戰栗。這些日子，她隻怕也是過得驚心動魄，不算宮裏的血光飛濺，蕪苡的憑空消失，就能讓她完全慌神。
心思百轉的盯住著她纖細脆弱的背影，若可以，我絕不瞞你。隻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對蕪苡，畢竟太重要。
宮中已經完全熱鬧起來，可是穿梭在周圍的宮人，即使特意穿得很喜慶，卻仍掩不住滿臉的疲憊與害怕。他們，還沒有從那些血腥的日子裏恢複過來。垂下眼，我不去看那些因我而心驚的無辜者。總要有犧牲的，而至少，他們還活著，而活著，便還有希望。
青娘把我引至王宮的正中心——天乾宮，王早朝覲見百官的華麗殿堂“吉時將近，請公主稍後片刻！”聽她硬邦邦的聲音，我隻能苦笑，而她瞥了我一眼便帶著眾人離去。這個地方，不是誰都能久待的……
坐在後殿，我無聊的打量這間代表了最高王權的房間，它是如此華美耀眼，卻也是如此的落寞孤寂。想起佳姨離去前的那個眼神，不由背脊發涼，幸好不是真的跟她做對。這樣的女人，認真要做什麽，絕對是狠毒且瘋狂的。隻是也慶幸，蕪苡身邊還有很多忠心不二的人，他以後，不會太孤單。
垂下眼，我用細密纖長的睫毛擋住滿眼的荒涼。
相見不如懷念，相見不如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