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書房對峙

  “大人。屍體全身浮腫發白，腹部膨脹，手指和指甲中均有泥沙還有水草，根據屍斑和腫脹程度來看，的確是宴請那日晚上溺水身亡。”


  “可確定是龐師爺？”鄭縣令背著手眉頭緊皺，無法接受自己剛到任地便失了左右手。


  “大人.……”，仵作悄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程老爺，“屍體發現時候麵部腫脹嚴重，但是根據服飾和龐師爺家人的指認，的確是龐師爺沒錯。”


  隨著仵作的敘述，龐師爺的真相浮出水麵。那夜賓主盡歡，在眾人都睡下之後，龐師爺或許是意猶未盡又來到了程家的花園，在下午暢飲的曲水旁不慎跌落，溺亡後被溪水衝進湖中，直到昨日才被奴仆們發現。


  “既是流觴曲水，又怎麽可能淹死的了人？！”鄭縣令轉過身，難掩憤怒，“唐師爺是福建人，我江南的溪水難道比大海還要厲害？！”


  “鄭大人明鑒！！”程老爺連連告饒，“莊子裏的溪水本就是從外麵的河裏引出來的，那天隻是小兒為了讓龐師爺高興，使小廝們從上遊堆了石頭裹了紗帛，才將那渾水變清，做成適合流觴的曲水，最近雨水暴漲，就是那小溪裏也是水流橫行，水勢頗大啊！”


  “大人”，仵作也小心翼翼的插口，“善泳者溺，龐師爺大概也是醉酒錯估了水勢才……況且在龐師爺口中還發現了嘔吐物，應該是他在水中掙紮卻被嘔吐物堵住口鼻這才溺亡的。”


  “大人！”程老爺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頭挨著地聲音卻無比堅定，“龐師爺的死或有蹊蹺。”


  仵作一驚，不知這老頭作什麽妖，好不容易他將這“案發現場”還原了，怎麽程老爺反倒自己要招了？


  “哦？”鄭縣令沒想到這喊著別有蹊蹺的不是仵作而是程老爺，反倒來了興趣，“你說說看。”


  “還請.……”程老爺借著抬頭的機會給仵作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仵作知趣告退。


  “說吧！”鄭縣令在仵作離開後不再掩飾，他走到程老爺麵前眼神陰沉的盯著他，“我倒要看你這老賊怎麽解釋！”


  “大人啊！”程老爺撲過去抱住了鄭縣令的腿，聲音顫抖的說道，“龐師爺，龐師爺他這是惹怒了龍王啊！！”


  “什麽？！”鄭縣令沒想到他居然用鬼神之說來敷衍自己，他抬起腳甩開程老爺又一腳踹上了他的肚子，“哪裏來的龍王？！”


  “是真的啊！大人！！”程老爺顧不上揉肚子又跪了下來，涕淚直流，“我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謀害龐師爺啊！！”


  “若沒有龍王，龐師爺怎麽會提議祭拜龍王呢？！”程老爺哭的胡子都濕了，“龐師爺明明醉了就，又怎會深夜一人去到花園，又怎會好巧不巧就死在水中呢？！”


  “大人啊！！這就是龍王給龐師爺的懲罰啊！！”


  “龐師爺不是提議祭拜龍王，有怎會激怒龍王？！”鄭縣令憤怒的問道，語氣中卻不提沒有龍王的事了。


  “不立祠乃是野祭啊大人！！”，程老爺的語速突然快了起來，“這太湖龍王十幾年前就斷了香火，祠堂神像都被搗了，龐師爺雖是好意要祭，可是這不立祠堂便祭祀……豈不是管家都認定了這龍王不是正神！龍王爺怎能不發怒呢！！”


  “這.……”鄭縣令猶豫了。


  “大人！”程老爺就像是抓到了稻草的溺水者，他幾下擦幹淨臉上的眼淚鼻涕，沉痛的說道：“若不是龐師爺被龍王懲罰了，這怒火可能就要燒到大人和我身上了啊！我一介老朽死不足惜，可是大人尚有大好前途啊！”


  鄭縣令不免一陣心驚，連忙追問道，“那依你看應該如何？！”


  “大人啊，這龍王祭當徐徐圖之，至少先得把廟立起來才行。”程老爺看他臉色稍緩，又添了一句，“況且龐師爺畢竟是福建人，對這江南地界人事都不是很熟悉，咱江南人才眾多，大人您又是前途似錦，必將有更多名人賢士投奔大人。”


  “哦？”鄭縣令對於這個更感興趣，“那為何我來這幾天不見人呢？”


  “大人初至，除了我等熟悉大人家世為人的，其餘的都在稍作觀望”，程老爺解釋道，“那賢士更是自持身份，不過我想大人隻要將龐師爺厚葬，那賢士自然會接踵而來。”


  “不錯！”鄭縣令心下也有自己的打算，那龐師爺是家中讓他帶來練水軍的，他自己是沒看上的。沒想到才到江南地界就被淹死了，半分本領也沒展現出來，而他更希望的是能在這江南收服一眾“人才”，譜寫一段佳話，“可是這厚葬.……”


  “大人明鑒！龐師爺既是在我程家出的事，這安葬事宜由我程家一概負責，還請大人在出殯時特意賞光。”


  程老爺一身冷汗的從鄭縣令的房內出來，他快步走出了官邸後門，等在一旁的程錦一臉緊張的上前來。


  “爹，怎麽樣？！”


  程老爺抬起一隻手示意他噤聲，謹慎的左右觀察之後，“回車上再說。”


  程家今日的馬車是簡略的單匹馬車，車前掛了青色的布簾，混入街道中毫不起眼。


  程老爺和程錦分坐馬車兩邊，程錦從車座下的小籃子裏拿出一條還算溫熱的毛巾遞過去，“爹，擦擦汗吧。”


  程老爺瞧著馬車走出了官邸後街，一路前行拐進了繁華大街，這才長籲了一口氣接過毛巾擦了擦額頭，“放心。”


  程錦也跟著放鬆下來，他卻又難掩心頭的憤慨，“爹，那姓洪的也太過分了！”


  “住嘴！”程老爺睜開眼失望的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太湖紅的少爺也是你能議論的？！不要命了？哼，他比你年歲小，做事卻比你狠辣多了！”


  程錦被訓的抬不起頭。


  “今晚把剩下的錢給人送去”，程老爺疲憊的閉上眼，“老仵作那邊多打點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