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錦瑟看了看他,未置一詞。只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依舊守在雙生旁邊,全身都緊繃著,隨時準備出手。
「哎呀呀~小師父不要這麼防備我嘛。我怎麼會欺負你的小徒弟呢?」終黎傾走近床邊,輕輕推了推木樁一樣的錦瑟。
錦瑟不說話,只一雙眸子冷冷的盯著他。終黎傾聳了聳肩,也不生氣,伸出手探上了雙生的脈門。
一絲內力順著接觸的皮膚,悄悄潛入雙生體內。黑夜的掩映下,無人發現終黎傾眼裡閃動的紫色幽光。
「嗯~」雙生嚶嚀一聲,睫毛顫了顫,竟要睜開眼來。
「小姐!」錦瑟聽見雙生的聲音,邁步上前。
可雙生睫毛顫了顫,並未醒來,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好了。」終黎傾收回手,偏頭看向錦瑟。
錦瑟也盯著他「好了?」不是很信任的樣子,許大夫行醫多年束手無策,他一會兒就治好了?
「好了呀,小師父是在懷疑我嗎?」終黎傾只是盯著他,嘴角的笑容微微揚起。
「你……有什麼要求?」錦瑟看了看床上明顯睡得安穩的多了的雙生,開口問道。
「要求啊……」終黎傾坐在了床沿上,伸出手,沿著雙生的臉部輪廓,就要摸上她的臉頰。
啪的一聲,終黎傾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太子,請自重。」
終黎傾眸光一轉,無視手腕上那大得驚人的力道,反手握住了錦瑟的手腕。「小師父,也請自重~」
錦瑟盯著他,良久鬆開了手。
「要求嘛,我現在沒想到,等我想到再說吧。」終黎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站起身來,走向門口,聲音有些冷冽。
錦瑟身型未動,聽得吱呀一聲門開了又關上。轉頭看了看門口,先將許大夫與琉璃兩人喚醒。
「我竟然睡著了!小姐!小姐怎麼樣了?」春生驚呼一聲,頭還昏著,像磕到了什麼東西,也顧不上,跌跌撞撞往床邊走去。
許大夫揉了揉自己的頭,還沒有緩過來。錦瑟立在一旁,像是個安靜的背景,低垂了眼帘,任誰都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
過了會兒,許大夫緩了過來,給雙生把了脈,又探了探她的額頭「怪了,真是奇了,竟然退燒了!」許大夫撫著自己的鬍子,神情里竟是疑惑與不解。
「錦瑟小師父,麻煩去知會一下老爺和夫人,免得他們擔心。」知道小姐無事了,春生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因為還要隨侍身邊,離不開,便要錦瑟去知會一聲。
「是。」錦瑟低著頭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南宮武與南宮月急急忙忙進了來。「許大夫,雙兒沒事了?」
「沒事兒了,就是還需要休養幾天。」許大夫回答。
「那……這,雙兒究竟是何病症?會不會再發啊?」南宮月依舊有些擔心。
「這……老夫也不知道。我行醫多年,還未遇見過這種情況。」許大夫有些慚愧。
「老爺,若是無事,我先下去了。」錦瑟開口,打斷了南宮夫婦與許大夫的對話。
「好,你先下去吧。」南宮武也未回頭,只當他是累了。
錦瑟只覺得,天色很黑,路都難以看清,像是暈開的墨,濃重的化也化不開。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錦瑟什麼也沒做,只是躺下,睜著眼睛,大腦放空,不想動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閉上眼睛,一偏頭就睡了過去。
「小星月~小星月~」一聲聲的呼喚在錦瑟的耳邊迴響,像是入了魔怔,怎麼也擺脫不了。
「上台去!磨蹭什麼?」有人啪的一鞭子打在他的身上。疼!好疼!上台?上什麼台?他踉踉蹌蹌得往前走了兩步,一下子眼前亮了起來。
他站在台上,低頭。
「出來了,出來了!」
「真是個妙人兒!你們看那雙眸子。」
「與他的花名一樣,真像那天上的星星。」
「競價!競價!怎麼還不開始?今天我要定了!」
錦瑟看著那群瘋魔的人,一個個手舞足蹈,他們伸出手,想觸碰他。他們的表情或激動或痴狂,他們的目光將他牢牢釘住,露骨的剝蝕他的皮膚,侵佔他的思想。他只是站著,木木的看著他們。
「一萬兩,他今晚,是我的。」突然有人發聲,夾雜著內力,灌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
錦瑟往聲源處望去,那人覆著面紗,一襲黑衣,坐在樓閣的欄杆上,笑著看他。他撇過頭,卻只覺得噁心。他做出嘔吐的模樣,看那男子望向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徹骨。他很惡劣的笑了,眸子里的驚慌還未褪去,卻惡劣的荒唐。
身後有人啪的又是一鞭子,痛得他彎下腰去。那男子抬手制止「真是只好鬥的小鹿,不知那星辰般的眸子里若是流露出三分恐懼,七分絕望,又該是多麼美好的畫面。」那聲音溫潤如玉,如上好的玉石撞擊清脆的山泉。可那話語中的冷意卻讓他生生打了個寒噤。
只是他彎腰的那一瞬功夫,男子竟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動作輕柔的將他扶起,又撫上他的臉頰,那手指從眉梢滑落到唇角。
台下人聲鼎沸,卻好似與台上的人隔了很遠。他們的熱鬧不過是為了慶祝一隻落入狼群的小羊羔無處可逃。
「小星月~」男子開口,嗓音繾綣溫柔,手指下滑,從唇角落下,流連在他的脖頸,又在肩頭止步。
「不要!」錦瑟猛得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像是條脫離了水的魚。半晌,他平靜了下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了些許曙光,在厚厚的雲層后探出了頭。
他出了房門,打了桶清水,當頭澆下,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又擦拭了一番身子,換上乾淨的衣物。拿上南宮武給他精挑細選的劍,去了前院。
南宮武晨起在院門外一眼便看見了錦瑟。那少年白衣蹁躚,動作骨感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每一劍都有著殺伐之氣。正欲開口,那少年卻已經察覺到了有人。
「誰?」邊說邊迅速逼近,劍尖直指南宮武的心門。
見是南宮武,錦瑟連忙收回了幾分力道。南宮武抬手,用劍擋了一下,沒想到竟然被逼退了好幾步。
「老爺!」錦瑟收劍,要去扶他。
南宮武一把揮開他,笑聲爽朗「哈哈哈,沒想到啊,你這小子,簡直進步神速啊!」不愧是他看上的練武奇才,也不枉他這些日子的教導了。
「老爺過獎了,小子還有很多不足之處望老爺指導。」錦瑟垂眸,恭恭敬敬的回答。
「噯~,有進步就該誇獎,你的進步都是你的努力換來的,你能接受我的讚譽。」南宮武這些日子也見證了錦瑟的能耐,清楚他謙虛。說實話,他心底也是對他有些佩服的,這般堅韌的心性,便是他當年也不曾有過。
此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這邊習武興緻高漲,那邊的雙生悠悠轉醒,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動了一下,偏過頭,發現是自己的母親。
「娘親~」雙生開口喚她。
「嗯?雙兒你醒啦!太好了!可把娘親給擔心壞了。」南宮月本是伏在床邊睡著的,也只是淺眠。雙生一開口,她立馬就驚醒了。
「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南宮月看她臉色還有些蒼白,依舊有些擔心。
「沒有,我很好,娘親放心。」雙生搖搖頭。
「想吃些什麼?娘親去給你做。」一天一夜沒進食,小臉都餓瘦了,可把南宮月給心疼壞了。
「娘親做的都喜歡,什麼都可以的!」一提到吃,雙生立刻就精神了。也確實是睡得久了,餓得慌!
「好,娘親這就去做!春生!春生!」南宮月往外走去,喚到。
「噯!夫人,我在呢。」春生回應。
「小姐醒了,你去好生服侍著。」一般她們家是用不著下人服侍的,都是些練家子的,線條粗些,不習慣他人把自己當個嬌柔的娃娃一樣伺候。
「是。」春生頷首,進了裡屋。
雙生還坐在床上,神情有些呆愣。見琉璃進來,她使勁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小姐怎麼了?還有什麼不適嗎?」春生趕忙上前,制止了她繼續搖晃腦袋。
「不是……就是我這病來的好奇怪啊!」她也想不起來是怎麼一回事,好像前天晚上開始就已經記不清發生什麼了。
「是挺奇怪的,許大夫都不知道是何病症,身體一切正常,就是高燒不退。好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昨兒個夜裡自己退了燒。」春生小心的把雙生扶起來,又為她拿來衣物。
「小姐也別多想,誰沒個病痛什麼的,好生養著便是了。」春生繼續寬慰。
「也對!」雙生也是個樂觀的,反正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倒不如放寬心,順其自然。
可雙生沒想到,就這麼一次生病,武父竟然勒令她一個月不許出門,好好養病。
「爹!爹爹~」第十天,雙生實在是忍不住了,早早的等在府門口,堵住了她剛下早朝的爹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