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佛不渡窮逼
兩天後。
金山寺腳下的菩提鎮中。
一位身著素裙,面戴薄紗的女子坐在茶館二樓,透過小窗,怔怔地望著金碧輝煌的寺廟。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客官,您的普洱!」小二在門外喊道。
女子收回目光,低聲道:「進來吧。」
「好嘞,您慢用!」小二推門而入,將茶壺放到桌上。
見面前的女子秀眉緊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試探著問道:「客官這是來求善緣的?」
「嗯,算是吧。」女子微微點頭,「我爹娘走了,我想給他們求求福報。」
「那……您節哀。」一不小心問到了傷心處,小二有些尷尬,「小的就先告退了。」
「等等,我第一次來這裡,不太懂佛門的規矩。」女子叫住了正欲離開的小二,將一把碎銀塞到了他手裡,「像我這種家裡辦白事的,要敬哪尊佛,要上什麼香?」
小二收起碎銀,喜笑顏開,十分熱情地給女子講解了金山寺的各種規矩。
最後,看在錢的面子上,他還好心提醒道:「客官如果要請禪師誦經做法的話,最好去找無天禪師。」
「為什麼?這裡面有什麼規矩嗎?」女子好奇地問道。
小二見她誠心發問,穿著打扮不像是特別有錢的王公貴族,又是個沒了雙親的可憐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轉身將房門關緊,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瞞您說,其他的禪師應該都不會為你誦經。」
「當然,他們有自己的一套說辭,但到最後,就算收了香火錢,也沒人會真的幫你。」
女子顯然是被小二的這番說辭震驚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連眼睛都忘了眨。
「哼,銅臭之下,哪還有什麼佛門清凈之地。」小二朝地上啐了一口,滿臉鄙夷,「金山寺善名遠揚,也不過是因為這裡是仙家寶地,僅此而已。」
「每年都有數不清的人遠道而來,花費紋銀萬兩,只為求得一柱高香,在純金佛像面前磕幾個響頭……」
「殊不知,同樣的錢如果花在他們自己的家鄉,為鄉親們謀福祉,他們早就是大善人了。」
「善緣,從來都是自己結下的,何時能夠從他人手中求了?」
女子眉眼間的震驚更甚,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柱高香,要多少?」
紋銀萬兩?!
雖然不太了解當地的收入情況,但她身處的這座茶樓,要一壺上好的普洱,也就三兩銀子。
而與她同在二樓雅間的,都是身穿綾羅綢緞之人。
換句話說,普通的農家可能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換不來哪怕半柱「高香」。
「知道其他禪師為什麼不願意幫你嗎?」小二言語間透著濃濃的失望,「因為人死不能復生,你今天去過之後,就再也不會去了。」
「其他人登山拜佛,有的是為自己求仕途,有的是為家人求安康。」
「他們不但每年拜佛一次,每逢大病小痛,或者良辰佳節,他們都會奉上白花花的香火錢。」
「至少在金山寺,我佛不渡窮逼。」
小二言盡於此,頗為同情地看了女子一眼,便退了出去。
為了雙親來世幸福,不遠萬里趕來這菩提鎮,卻聽說自己仰慕的寺院是個被金錢污染了的烏煙瘴氣之地,任誰都會接受不了的。
還是讓她單獨呆一會兒吧。
女子從清晨呆坐到了晌午,一壺茶滴水未動,早已涼透。
「罷了,心誠則靈。」她嘆息一聲,還是起身下樓,朝金山寺走去。
從山腳下到寺院的路很長,據說有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節台階。
有很多人從山腳開始,三步一叩首,非常虔誠。
只是照這樣的速度,等他們趕到山頂,太陽估計早就落山了。
女子心中微動,最終還是壓下了效仿的想法。
畢竟她不能長時間在外面逗留,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險。
很快,她來到金山寺門前。
金光燦燦的牌匾晃得她一陣眼暈。
走進寺院后,女子先是到小二說的佛像面前拜了三拜,而後又到旁邊的僧人那裡,想要求籤。
可誰知僧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帶微笑道:「施主,你我無緣吶!」
女子臉色一滯,趕忙退到一旁,為身後排隊的人讓路。
看到另一個人後,僧人像是川劇變臉一樣,嘴角瞬間咧到了耳根:「施主,你我有緣吶!」
女子頓時氣結,但佛家都講究一個緣字,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離開。
剛才拜佛的時候,她只在功德箱中放了幾塊碎銀,而她身後的人放了足足五條大黃魚。
被如此區別對待,她的心涼了半截,對小二的話也信了九分,打算就此離開。
可誰知沒走出幾步,人群就騷動起來,撕心裂肺的慘叫此起彼伏。
「救命啊,殺人啦!!」
「快跑!魔教攻山了!」
「啊!!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頭頂的萬里晴空眨眼間就被滾滾黑雲籠罩,罩在金山寺上空的金色屏障只挨了一道刀光,便分崩離析。
金山寺中的人群你推我搡,相互踩踏不知道死傷了多少人,然後絕望地發現,整個寺廟都被魔教包圍了,水泄不通。
連天上都圍滿了密密麻麻的魔修。
金山寺中的高僧反應過來,紛紛迎戰。
一個修鍊瞠目金剛法的僧人刺啦一聲撕掉上衣,露出精壯的肌肉。
「魔教妖人,誰敢與我一戰!」
女子被這一聲怒吼吸引了注意,抬頭看向半空。
只見光膀子的僧人只有元嬰一重,而他對面的魔修……看不透,反正比元嬰三重還要高就對了。
「聒噪,就讓我鷹王的勾魂爪來會會你的龍爪手吧!」
兩人隨即戰成一團,交手的餘波震碎了好幾面院牆。
女子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帶著孩子的母親被掩埋在瓦礫之下,心頭突突直跳。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暴露身份的時候,突然有人喊道:「往後山跑!無天禪師出手了!」
女子下意識地望去,只見後山方向金光大盛,一尊佛陀法相頂天立地,驅散了大片的黑雲。
她擠過人群,暗中施展術法,將受傷的母子從瓦礫中拖了出來:「快跑,往後山跑!」
驚魂未定的母親木木地點點頭,也顧不上後山究竟是哪裡,跟著人流亦步亦趨地跑遠了。
女子遊走在戰場外圍,把受到波及無法脫身的凡人一個個救出,又給他們指明方向。
潔白的裙擺逐漸染上了污漬。
在救出不知道第幾個人之後,她心有所感,無意識地往天上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讓她魂牽夢繞的身影。
是他!!!
女子身形一顫,呆在原地。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攻打金山寺?
半空中。
葉凡並沒有察覺到下方的目光。
他從背後抽出鬼獵牙,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四個出竅期的禿驢。
「天魔教少主葉凡,難道你真的要犯下滔天罪孽,掀起正魔大戰嗎?」一個手持鎏金禪杖,稍顯年邁的僧人質問道。
「正魔大戰……你們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名門正派?」葉凡瞄了一眼遠處的金佛法相,嗤笑一聲,「果然,撒謊的人,最先騙過的就是自己。」
無天一出手,葉凡立刻就認出了那股氣息。
就是他!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有一個僧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不是他們不想斬妖除魔,而是這次天魔教的攻勢太猛烈了。
修鍊瞠目金剛法的主持在鷹王手下只走了半招,便身首異處。
剩下修為比較強的僧人也被天魔教的高層戰力纏住,明顯處於劣勢。
硬碰硬的話,後果不是金山寺可以承擔的。
葉凡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放下屠刀?」
「像本座這樣的惡人,只需要扔掉屠刀,就能成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佛祖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豈不都成了笑話?」
如果這些禿驢真的認真鑽研過佛經,那他們就可以立刻識破葉凡在偷換概念。
但很可惜,他們沒有。
葉凡一句話,懟得他們啞口無言。
遠處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不斷有宮殿倒塌,佛像碎裂。
四個僧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不能再等了,聯手向葉凡攻去。
「拈花指!」
「金剛伏魔掌!」
「羅漢誅魔印!」
「無量真言!」
葉凡隨手挽了一個刀花,提刀而上:「鬼獵牙•蒼響!」
天空中頓時刀光亂舞,真氣四散,炸響之聲響徹九天。
四個僧人有意識地且戰且退,而葉凡也樂得陪他們玩一玩。
於是五人越打越遠,甚至已經穿過了魔雲,來到萬米高空。
下邊還在奮力抵抗的眾人憂心忡忡,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隱隱閃過的佛光。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四位聖僧能夠擊退葉凡,那這次金山寺就可以度過危機,他們也能撿回一條命。
反之……沒有人敢去想象那副場景。
不遠處的空地上,鷹王和狼王正在圍攻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不到20歲,但鷹王一個元嬰期六重,狼王一個元嬰期大圓滿,竟然久攻不下。
他渾身繚繞著詭異的白焰,所過之處遍地白霜,連天地靈氣都被凝結成了霧狀。
鷹王與他對擊一掌,險些整條胳膊都被凍掉。
「剛才還是辟穀期,轉眼就變成了金丹期,還能與我們兩個元嬰糾纏這麼久。」鷹王甩了甩仍有些僵硬的右手,臉色有些難看,「老狼,看來這小子身上有些秘密。」
「不用你說,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才能把他留下。」
少年歪嘴一笑,眉眼間滿是狠厲:「區區魔道,也想將我留下?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