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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唉!

  鍾懿講到這裡,雙眼淚光閃動,幾乎哽咽。

  慧寂大師念了聲佛,問道:「鍾掌門,這麼說,曾瀾掌門,是故意讓凌若淵誤殺了自己?」

  「正是。」鍾懿點點頭,神色悲傷。

  慧寂大師長嘆一聲:「我佛慈悲。曾瀾掌門殺身成仁,令人動容。」

  武問秋也起身向鍾懿一拱手:「鍾掌門節哀。曾瀾掌門一片苦心,舐犢情深,令人感動。只是可憐凌若淵,蹉跎歲月,還蒙受不白之冤。」

  在場之人,也紛紛點頭,感慨良多。

  戴天心中如波濤洶湧。

  自己的師父秦松和師伯鍾懿,苦守的秘密,原來是這樣的。

  四十年,對於凌若淵來說,可能就像一場夢。

  但對於這些苦心孤詣,愛她護她的人來說,確實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師父和師伯對凌若淵諱莫如深的原因,原來是一種錐心的隱忍。

  凌若淵,終於此生分明了。

  但那些年華,終是逝去了。

  那些不離不棄的相守,終是消散了。 ……

  茶館。

  戴天坐在鍾懿身邊,心情難以平復。

  鍾懿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清茶。

  清茶的茶香四溢。淡淡的熱氣繚繞。

  端木華眨眨眼睛,望著戴天,有點不解:「你心心念念之事,今日終於實現了。怎的你還是悶悶不樂呢?」

  戴天望了鍾懿一眼,欲言又止。

  鍾懿不動聲色道:「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吧。」

  戴天吸了一口氣,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道:「鍾師伯,如今若淵前輩沉冤得雪,我是極高興的。但,我心中還是替她不值。」

  「如何不值?」鍾懿望著戴天。

  戴天正色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武林正值用人之際。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為若淵前輩洗冤。若淵前輩的清白,只是為了讓她名正言順地去對戰耶律錯嗎?」

  鍾懿道:「你覺得,武林是在利用凌若淵?」

  「不錯。」戴天氣呼呼地回答。

  鍾懿嘆了口氣,幽幽道:「戴天,這些前塵往事,我本來是打算帶到棺材里去的。」

  戴天很不理解:「為何呢?師伯,難道您不想讓若淵前輩沉冤得雪嗎?」

  鍾懿搖搖頭:「若淵的冤屈,我們心中最明白。如果我和你師父想讓若淵洗冤,也不用等到今天。」

  戴天眉頭微皺:「為什麼?」

  鍾懿抬眼望了望茶館的窗外,有些憂傷:「我們隱忍不發的原因,和當年我的師父曾瀾殺身成仁的原因,是一樣的。」

  「凌若淵的清白,固然重要。」鍾懿幽幽道:「但我們,更看重另一樣東西。」

  「什麼?」戴天問道。

  「讓她活著。」鍾懿說得很堅定。

  「聶輕寒師叔說得對。」鍾懿繼續道:「仇,不重要。恨,才最傷人心。我們不想讓凌若淵知道真相。凌若淵心存愧疚,才能絕了報仇的念頭。」

  戴天似懂非懂。

  鍾懿又道:「本來師父計劃,凌若淵冰封五十年。她出來之後,仇人都死了,自然無仇可報。誰知道凌若淵竟然提前出來了。如今她能不能放下這些恩怨,就看她能不能體會,當年師父和師叔的苦心了。」

  「如果不是,慧寂大師想讓凌若淵代表中原武林出戰耶律錯,我也不會,被迫把這些前塵往事說出來。」鍾懿皺了皺眉頭。

  戴天點點頭,真誠道:「師伯,您的苦心,我懂了。」

  鍾懿微微一笑:「如今,你倒是身負重任了。」

  戴天有些氣悶:「慧寂大師,為何把說服若淵前輩的事情交給我呢?」

  鍾懿微笑道:「你一片赤子之心,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嗎?」

  戴天瞪大眼睛:「師伯,您與若淵前輩是生死之交,您為什麼不親自去尋她呢?」

  鍾懿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沉吟半晌,幽幽道:「所謂近鄉情怯。我與若淵見了面,只會想起,往日那些傷心的事情。」

  戴天一滯,無可奈何道:「但是,天大地大,我又去哪裡,尋若淵前輩呢?」

  鍾懿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你以為,慧寂那個狡猾的老頭,為何要選保州,來開這個武林大會呢?」

  一旁的端木華突然插嘴:「難道,凌若淵前輩,就在保州?」

  鍾懿的笑容,突然變得很清澈。彷彿,她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她點點頭道:「很有可能。因為,保州出現了一個神秘的門派,叫做,若淵門。」 ……

  東靈山[65B]。

  端木華走得很是鬱悶。

  五行山[66]橫亘數千里,氣勢磅礴。要找一個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若淵前輩,真的在東靈山?」端木華氣喘吁吁。

  「當然!戴天倒是一路神采奕奕。

  端木華抹了抹頭上細密的汗珠,望了望好心情的戴天,試探道:「你若是見到了若淵前輩,會怎樣?」

  戴天興高采烈,彷彿已經見到了凌若淵一般:「我?首先,我會將真言宗還給若淵前輩。其次,我要告訴她,她的冤屈,已經得雪。然後,月牙兒前輩在峨眉等她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忘……」

  看到戴天喜滋滋的樣子,端木華覺得好生心酸。她凄然道:「那,你以後是不是,要留在若淵前輩身邊?」

  戴天有些糾結:「若淵前輩如今自創了若淵門。而我,畢竟還是九劍門弟子。這個,倒是難辦了……」

  端木華低聲道:「你,可以以其他的辦法,留在她的身邊……」

  「其他的辦法?」戴天不明所以。

  端木華瞪了戴天一眼,也不言語,只是加快了步子,跑到前面去了。

  戴天覺得莫名其妙,也只能快步跟上去。

  走了不久,戴天便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

  東靈山,遠離城鎮,幽深寧靜。山中高峰巍峨,雲行霧走。最高峰喚作無過崖,崖高千丈,氣勢磅礴。站在無過崖之上,當真一覽眾山小。方圓百里,再無高峰可以匹敵。

  正因為東靈山高遠,便頗有些冷清。

  所謂高處不勝寒。

  曲高和寡。

  巍巍東靈山,被人仰望的多,而企及的少。

  因此東靈山中,常年是雲霧與清風朗月相伴,飛鳥與長河落日相隨。而人,幾乎看不到幾個。

  但今天,戴天卻發現,東靈山中,頗為熱鬧。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行人三兩為伴,行色匆匆。

  這些行人,多是普通獵戶打扮。

  但顯然並不普通。

  這些人,腳步輕快,行走帶風。

  哪裡是普通獵戶?

  戴天疑竇叢生。

  他低聲問端木華:「你不覺得奇怪嗎?」

  端木華暗暗點點頭:「這些獵戶,不帶弓箭,反而手持鋼刀。他們動作凌厲,明顯是習武之人。」

  戴天心中一沉,有些著急:「不會是,有人向若淵前輩尋仇吧?」

  端木華皺著眉頭,安慰道:「你且不要著急。不能每次提到若淵前輩,你就自己嚇自己,亂了陣腳吧。」

  戴天哪裡聽得進去?

  他將端木華一拉,疾聲道:「我心中難安。我們快走。」

  說罷,戴天便拉著端木華,向著無過崖而去。 ……

  無過崖。

  無過崖四周圍繞著青煙雲霧,遠遠地將紅塵俗世隔離開去。

  而崖頂的雲霧突然一收,陽光燦爛爛地,肆意地揮灑。

  崖頂,不大。

  只有百丈見方。

  卻頗豐富。

  可以看出,此處的主人,是個很貪心的人。

  奇形怪狀的松樹,被移來好多棵,密密實實地,種在無過崖的周邊。

  松樹林一過,便是個大花圃。

  大花圃里,更是滿滿當當。迎春花,茉莉花,黃果蘭,梔子花,桂花,梅花……花圃中間,還有個不大的池塘,種了些許荷花。一花圃大雜燴。一年四季,都有花開。

  可以看出,花圃的主人,定是個喜歡花香的人,而且喜歡極香的花,至於好不好看,倒是其次。

  花圃一過,是個菜園。

  菜園有點寡淡。

  中間散落些小白菜,周邊搭了些瓜架,胡亂的爬了些絲瓜南瓜之類。

  菜園主人,不是太懶,就是個不太愛吃蔬菜的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地主人,喜歡吃肉。

  各種各樣的肉。

  大批的雞鴨鵝,在菜地周圍閑逛,嘰嘰喳喳,無聊而聒噪。肥魚,從池塘中撈起來,晒成魚乾,等待著燒烤。甚至還有豬和牛,散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悠然自得。

  菜地的盡頭,是個三進三出的,茅屋。

  雖是茅屋,但被修葺得很是精緻。

  茅屋外有一圈院子,種著修竹,頗有意境。

  院子不大,卻有個氣勢恢宏的大門。

  所謂大門,其實是用竹子,編織而成。門上掛著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金絲楠木匾額。

  匾額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若淵門。

  名字雖霸氣,但若淵門裡,卻很是冷清。

  簡直就是門可羅雀。

  屋前修竹下,有個孤零零的石桌子。

  石桌子前,孤零零地坐著一個人。

  石桌子很好看,用一塊巨大的花玉打磨而成。花玉色澤濃郁,溫潤剔透。

  坐在桌前的人,也很好看。她一身淺灰色長袍,烏髮輕挽,眉眼清澈。

  只是,這個好看的人,彷彿有些鬱悶。她端著個茶杯,長吁短嘆。

  這個茶杯,是用青色的崑崙玉打造,彷彿一汪碧潭凝在這個女子手中。

  茶杯中是極香的茉莉花茶,騰著幽幽的輕煙。

  女子望著這抹輕煙,自言自語:「唉!」 ……

  [65B]東靈山:太行山山峰。

  [66]五行山:今太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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