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從H市比完賽回來的第二天便是周一。
周一早上的早自習有升旗儀式,全體學生要出去看升旗，聽各班的學生代表講話。
廣播里播放著升旗的專用音樂，大家帶了一些單詞小本本等準備下樓,李悅轉頭看了一眼夏楠,神色難掩驚訝：「你今天黑眼圈怎麼這麼重？難不成和葉楚出了一趟門,他吸幹了你的精氣？不對啊,一般被吸干精氣的不都是男人……」
夏楠連忙「噓」了一聲，用眼神制止了李悅繼續往下胡編亂造，班裡的人都不知道葉楚陪她比賽的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沒準會傳到班主任耳朵里,還是小心為好。
李悅吐了吐舌頭,拿好語文詩詞本,一邊和夏楠一起下樓,一邊問她：「不過說真的，你今天看上去好疲憊啊。」
夏楠揉揉眼睛：「恩……昨晚睡得有點晚。」
昨晚到家后已經快凌晨，她還補了會作業，凌晨兩點才睡，睡眠嚴重不足，氣色肯定很差。
葉楚早自習沒來,可能是在補覺吧,他前天在火車上也沒怎麼睡,估計會多睡會兒。
到了樓下的操場上，各班按照班級站好,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夏楠站在李悅的前面，李悅背了會古詩詞又背不下去了，拉著夏楠說悄悄話：「阿楠，你看那邊，那邊的學生都是高三的。」
李悅稍微踮起腳尖，努力看得清楚一些：「他們也沒剩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心情，會不會很緊張啊。」
夏楠也往那邊看了一眼，一眼掃過去，感覺高三生整體氣氛都很沉悶，大多數都在低頭學習，他們高二、高一的和他們一比，要活躍許多。
她小聲應了一聲：「可能吧。」
升旗台上發表講話的學生代表也是個高三的學生，離得很遠，他們看不太清，只隱約看出那個高三的男生個子高高的，很白，聲音也很清潤。
他此刻正在台上滿懷感情地念著講話稿子：「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今天我講話的題目是《好習慣於終生有益》。培根曾經說過：「習慣是人生的主宰，人們應該努力地追求好習慣。」作為高三的我們，更需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保持良好的學習習慣……」
李悅聽著這有磁性的聲音，感慨了一句：「等他們畢業了，就聽不到這麼好聽的聲音了，感覺有點可惜。」
話音剛落，李悅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興奮起來：「其實也沒事，下學期會有很多新來的學弟，高一的小奶狗，想想就刺激，學弟肯定很好撩哈哈哈哈。」
夏楠抿了抿唇，沒搭話。她知道李悅嘴上這麼說，其實她是個行動上比誰都慫的人，真看到好看的學弟了她反而會害羞。
台上，國旗下的講話已經接近尾聲：「從今天做起，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為高考做好準備，努力為自己、為母校創造輝煌的未來。」
夏楠已經準備鼓掌了，卻聽到講話的男生忽地話鋒一轉：「有些話，說出來的機會只有一次，我不想給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最後，借著這次講話，我想和高三十班的陳希希同學說——」
「希望你高考順利，萬事勝意！我在N大等你，以後的路也希望能一起走下去。」
男生最後的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全操場各年級的學生頓時嘩然四起：「卧槽！我聽到了什麼？這是國旗下的告白吧！讓學校見證他們的愛情。」
「我在N大等你，學霸之間的愛情都這麼牛逼，受不了了。」
「突然好羨慕他們高三的啊……」
……
夏楠那瞬間都忘記了鼓掌，剛才連綿不絕的困意此刻消失得乾乾淨淨，她聽到李悅在身後發出了由衷的感慨：「天啊！這是什麼神仙偶像劇橋段啊，我居然在現實生活里看見了現場版。」
周圍起鬨聲、尖叫聲四起，操場上亂成一團，夏楠抬頭看著台上，那個講話的男生早已在老師上台趕他之前，迅速地下了台。
教導主任拿著話筒匆匆上台，站在台上努力維持秩序，大聲喝道：「安靜！都給我安靜！哪班再吵扣操行評比分！」
這句話很有效，操場上很快安靜下來，教導主任咳了兩聲，強行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瞎起什麼哄，這是多麼讓人感動的友誼，一起相約去N大，大家要都有這種想法，咱們一中的升學率還能提高個檔次！」
「噗，」李悅在後面笑出了聲：「教導主任怕不是想笑死我，陳希希一看就是個女孩子的名字，男生和女生哪裡來的純友誼啊，這挽尊也太失敗了。」
學生們也都知道教導主任在努力地圓回來，很給面子的沒再起鬨，不過這次國旗下的講話，絕對會成為一中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告白講話」，陳希希也會在一中永垂青史了。
回班級的路上還能聽到各班同學在討論這個事兒，李悅也在和夏楠意猶未盡地閑聊：「阿楠，聽剛才的講話有感而發，想問問你，到現在為止，你高中有沒有什麼遺憾？」
夏楠想了想，搖頭：「沒有吧。」
李悅唏噓道：「厲害了。」她嘆了一口氣：「我有，我想感受下心動的感覺，就是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天天看小說看動漫看別人的愛情，自己都沒體會過，好失敗，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喜歡喜歡呢。」
夏楠認真道：「你不是很喜歡白穆嗎？跨年那天還守著他的演出看。」
「那可不一樣，我是白穆的媽媽粉、妹妹粉，偶爾女友粉……哈哈哈反正對偶像明星的喜歡和心動的喜歡還是有區別的，不太能混為一談。哎，阿楠你真是太傻了，這都分不清，怪不得葉楚那麼撩你你都不動心。」
說起來葉楚，李悅眼裡帶了同情：「我之前覺得葉楚喜歡你挺好的，現在覺得，他要是喜歡的是別的女孩子就好了。」
李悅繼續道：「他那條件，估計想追什麼樣的女生追不上啊，我要是他，我就天天談戀愛，處夠了就換女朋友，各種類型試一遍，爭取在高中集齊十二星座的女友，嘖，可他偏偏就喜歡你這個木頭腦袋，我真覺得他是被你耽誤了，不在高中轟轟烈烈地早戀一場，簡直都枉過了高中啊。」
夏楠只是靜靜地聽著李悅說，一言不發。
李悅說……葉楚被她耽誤了。
好像真的是這樣，縱使夏楠再遲鈍，也察覺到葉楚的女生緣特別好，如果不是她，他可能不知道談了多少次戀愛了。
她又想起跨年夜那天，他說，你每天多喜歡我一點點，我就知足了。
卑微到了塵埃里去。
不知道為什麼，夏楠心裡忽然有點難受，葉楚那麼好，確實不應該被她耽誤啊……
葉楚大課間才來，來的時候正是下課，學校的食雜店裡不少人，他去買了瓶水，路上聽到的議論全是「升旗儀式上的浪漫講話」「少女心泛濫」……
他回班級問起來這個事，許彥撇撇嘴給他講：「就是高三的一個學長，講話的時候最後說了句，陳希希同學，我在N大等你什麼的，然後全校就炸了。」
許彥對於這個做法表示非常的不屑：「你不覺得很中二嗎？也就那些小女生喜歡這種做法吧，我估計那學長回去就是5000字檢討等著他，何必呢，都高三了還凈整這些沒用的。」
葉楚沒多發表評論，他從許彥的話中敏銳地捕捉了這五個字眼「小女生喜歡」。
夏楠是小女生吧？恩，毋容置疑，肯定是。
於是，下課的時候，葉楚一邊轉著筆，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楠楠，你覺得早上升旗儀式那種浪漫嗎？」
夏楠先是怔了一下，葉楚當時不在場也聽說這個事了，看來這件事真的廣為流傳啊。
隨後，她點了點頭：「恩，還行。」
葉楚勾了勾唇：「那你想要麼，班任可能不會讓我升旗講話，中午我混進去廣播站給你告白怎麼樣？」
夏楠遲鈍地眨了兩下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后，急得小臉發紅：「葉楚，你不要啊，我不喜歡那樣的！」
有的人喜歡成為別人的焦點，可她不是，她不喜歡「名垂千史」，感情是很私人的事，為什麼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初中時也有人在樓下喊話告白，她尷尬得一周都沒怎麼出過教室的門，其實感覺很丟人。
葉楚看她這個反應，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的楠楠還是這麼容易害羞。
他欺近她，壓低聲音：「原來楠楠不喜歡這種的，那看來，楠楠還是喜歡漆黑的教室和無人的樓梯，下次想試試哪裡，恩？」
他的語氣曖昧而喑啞，夏楠的臉倏地紅得徹底，那兩次的記憶其實很深刻，教室里他吻了她的手，樓梯口那次他摸了她的臉……
她刻意地不去想，有的時候還會忍不住夢到，夢裡的他指尖的觸感都格外地清晰。
夏楠偏過臉去，決定不理葉楚了，本來因為他陪自己去省會那一趟，覺得他也能很溫柔很體貼來著，現在夏楠知道了，她完完全全地錯了。
——葉楚就是葉楚，還是那個大壞蛋！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