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比賽的時間是下午2點,他們從火車上下來已經接近中午，兩個人隨便吃了點便匆匆忙忙地趕去比賽地點，比賽地點在逸都大廈第三層,逸都大廈在東崗區,距離西站距離很遠。
計程車上,夏楠心裡還在猜測著比賽的題目,去年的題目是光芒，前年的題目是向上，今年會是什麼呢。
按照往年來看，題目一般都不難,中規中矩的題目,要寫出新意卻不簡單。
葉楚手裡拿著給她買的烤玉米、烤紅腸等,在計程車狹窄逼仄的空間里,食物的香氣尤其誘人,烤玉米帶著點焦焦的甜味，明黃色的玉米個個顆粒飽滿，烤紅腸色澤油亮，看上去就讓人食慾大增。
計程車司機不動聲色地將車窗戶往下搖了許多，想把這香氣稍微驅散一些。
「再吃點？」葉楚拿著袋子里的食物問夏楠。
夏楠搖搖頭，她惦記著一會兒的考試,實在是沒食慾。
葉楚把袋子打開,挑了一塊烤玉米中色澤最鮮艷的部分遞給她：「吃點烤玉米,你剛才就沒怎麼吃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考試,恩？」
夏楠想想也是，接過烤玉米，咬了兩口就又吃不下了，她有些為難，最後還是把剩下的玉米還給了葉楚。
葉楚看著幾乎沒怎麼動的玉米，內心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大手覆上她發頂，輕輕地揉了揉：「別緊張。」
夏楠笑了笑：「還好，只是沒胃口而已。」
聽完夏楠的回答，葉楚突然記起，在車站時，她媽媽也和她說過類似的話，這樣一想，他好像養了個女兒。
都說女兒要寵著，葉楚忍不住唇角翹了翹，說得對。
他才剛成年，似乎已經領悟了養女兒的真諦。
下午1點，計程車司機到了逸都大廈。
第三層是考試廳，比賽的眾人要在第二層報道，剛上二樓，一眼掃過去，廳里滿滿地全是人，都是年歲相當的男生女生，大多數身邊都有父母陪著。
葉楚和夏楠一路走過去，收穫了不少目光，他倆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一個高大帥氣一個嬌小可愛，還是結伴而來的，其他人都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工作人員是個扎著馬尾的黃衣服小姐姐，小姐姐帶著他們去登記信息，登記完夏楠后，小姐姐以為葉楚也是來參賽的，禮貌地問葉楚：「你呢？」
葉楚看了一眼小姐姐，唇角微勾：「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小姐姐愣了一下，又低頭看了眼比賽名字，這是高中區的比賽沒錯，不是什麼大學區的情侶檔情書大賽啊。
確認了這確實是高中區的，小姐姐看夏楠的表情就有點複雜，現在的高中生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紀就有男朋友來陪著比賽了，沒想到當個工作人員志願者還能被小妹妹喂狗糧……
不對，等等，她問的是這個男生的報名信息，男朋友什麼鬼啊。
眼看著小姐姐表情變化越來越精彩，夏楠連忙擺手解釋：「他亂說的，只是朋友，他不是來參加比賽的。」
小姐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臉上卻還是「不用多說，我都懂」的神情，夏楠看解釋不明白，只好迅速拉著葉楚走開。
她本來還有點生氣葉楚亂說，一想到馬上要比賽，她又沒有計較這些的心情了。
兩人坐在座椅上，看著牆上掛著的時鐘，等著比賽時間到，葉楚將食物袋子放在一邊，低頭問她：「現在輕鬆了點么？」
啊……夏楠怔了一瞬才明白，原來剛才他是故意那麼說的，就想幫她緩解心情。
難為他這麼體貼了。
夏楠唇角向上彎了彎，軟聲道：「也就現在會有點緊張，畢竟是第一次，進去就好啦。」想起來葉楚之前說要來H市辦事，她提醒他：「你別忘了你的事啊。」
葉楚隨意地「恩」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那不過是陪她來的借口，也就她會當真吧。
很快，到了一點五十，參賽選手開始陸續進場考試了。
陪著來的人大多在二樓等著，參賽選手則按照順序上三樓考試，臨走之前，葉楚低聲道：「我等你出來。」
他不想祝她加油，因為他不想給他的女孩任何壓力，她只需要知道，無論她發揮的怎麼樣，有個人在等她，這就夠了。
夏楠點點頭，她懂他的意思，這一趟一起單獨出行夏楠才發現，她之前是那麼不了解葉楚，她以為的葉楚是粗神經的，又凶又冷，現在才知道，葉楚原來也可以這麼體貼，他能了解她的所有情緒變化，再用不易察覺的方式幫她調整情緒。
真的很謝謝他。
她真心實意地沖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恩！」
葉楚也沖她溫和地笑了笑，揮手告別。
夏楠深吸一口氣，隨著眾參賽選手一起上了三樓，爬樓梯時，前面的女生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女生打扮得很個性，乾脆利落的短髮，一身休閑裝，耳朵上還帶著個黑鑽耳釘。她長相英氣，鼻子高挺，眼尾上挑，看著人的時候有一種誰也看不上的感覺，似乎對所有人都非常不屑。
夏楠被她看得有點莫名其妙，正想問她有什麼事嗎，接著就聽到那女生輕笑道：「你男朋友不錯。」
夏楠眨了眨眼，沒太明白她什麼意思，那女生又忽地開口，語氣譏誚：「就是配你這朵白蓮花可惜了。」
夏楠：「？」
其實很多時候，夏楠都不明白那些憑空而來的惡意到底是從何而來，為什麼總是有人會把這些傷害別人的話順其自然地說出口，而一點不覺得內疚。
她咬了咬唇，想起來之前黃怡的事。
這次又是，而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夏楠頓了頓，還是抬眼看向她，輕聲道：「不關你的事。」
這已經是她最大限度對那些惡意的回敬了。
那女生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詫異地挑了挑眉，又打量她半天，哼笑了聲：「倒是我看錯了。」
夏楠沒再管她是什麼意思，參賽選手們已經到了三樓，比賽正式開始了。
大家手裡都有自己的序號，座位也是按照序號排的，夏楠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老師在前面發比賽試卷，夏楠拿到卷子后立刻看向題目，這次的題目是成長。
成長……
說好寫也好寫，這個題目是初高中被寫爛了的題目，拿素材堆砌，再寫一些華麗的辭藻來錦上添花，一篇作文便成了。
只是……她其實可以寫的更深刻一些。
夏楠垂眸思考，餘光注意到了剛才的那個短髮女生，她又想了一會，逐漸有了思路。
寫作文也好，寫故事也罷，往往是親身經歷和體會的，才更能打動人心啊。
兩小時轉眼便過，夏楠交了卷后如釋重負，和人潮一起往樓下走，二樓樓梯口擠滿了翹首以待的家長們，一看到自家孩子臉上立刻放出光來：「怎麼樣啊感覺？能拿獎嘛。」
「作文題目是什麼？成長？這我之前讓你看過，你看了嗎？」
……
喧嚷的聲音不絕於耳，大人因焦急關心的聲音顯得有些尖利，夏楠在一眾中年人中看到葉楚，莫名得有點想笑。
這麼看，葉楚也算是「父母團」中的一員了？
只是他顯然還是不一樣的，他和那些臉上布滿焦灼的父母們之間彷彿有一根無形的線，將他和其他人完全分開來，他神色散漫，彷彿不是在等人比賽，只是在等人一起下課吃飯。
有的參賽女生也忍不住偷偷地看他，抿著嘴很羞澀，心裡期待他能看自己一眼，下一秒又被自家父母揪著耳朵繼續追問：「聽我說話了嗎？你感覺寫的能不能拿獎啊？」
被揪著耳朵的女生覺得自己顏面全無，帥哥也不看了，氣鼓鼓地往前走：「我怎麼知道啊！這不是評委的事嗎，煩死了。」
……
葉楚看到夏楠出來了，往前走了一些，怕那些情緒激動的父母擠到夏楠，他用身軀幫夏楠強行隔開一條路，夏楠頓時覺得身邊寬敞很多。
她到了二樓，仰頭看向葉楚，本以為葉楚也會問她一句感覺怎麼樣，沒想到葉楚關於比賽的事隻字未提，他只是低聲道：
「——我來接你回家。」
我來，接你回家。
夏楠聽到這話突然覺得心中一暖，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在沙漠里行走的人碰到了一灣清泉一樣。
很多時候，她其實不喜歡「怎麼樣」這個問題，還行是敷衍，好是吹噓，差是謙虛，似乎是個怎麼說都錯的答案。
偏偏問這個問題的人往往是帶著關心的善意，她不得斟酌著不回答，可葉楚沒有問，他站在那裡，向她自然地伸出了手——
不問來處，不問歸期，只是來帶你回家。
她不由眉眼彎彎地笑開來，開心地應道：「恩！」
好，我們回家。
這個回家卻是真的回家，比賽剛結束，兩人就開始急急忙忙地趕到客運站，時間太趕，明天就是周一，還要上課，盡量要早點到家才行。
夏楠比完賽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她上了客車后，隨著客車搖搖晃晃的行走，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著睡著，她的頭不自覺地歪到了葉楚的肩膀上。
肩膀上忽地多了柔軟的觸感，葉楚一低頭，便看見了熟睡的夏楠，他唇角微揚，調整了下坐姿和高度，確保這個姿勢夏楠是舒服的，不會被他的骨頭硌到。
車外街旁的田野、樹林都在飛速地向後掠去，只余夕陽淺金色的餘暉照在了夏楠的睡顏，她的側臉一半在光中，一半在暗處，長睫微微顫動，許是睡得好，她的小臉瑩白而粉嫩，恬靜溫柔。
葉楚看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單手拿著手機，關了聲音，打開攝像頭，拍了一張她的睡顏。
照片里，她安安靜靜的樣子，好像一副靜謐美好的畫，讓人不忍打擾。
葉楚看著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喜歡一個人，就是你只是看著她，便已經在腦海里過完了你們的一生。
一生那麼長，足夠所有美好。
葉楚想著，以後他也會和楠楠生個女兒，最好像她，乖巧可愛。
到時候，如果楠楠覺得累的話，他就像這樣，陪女兒比賽，接她上下學，臟活累活都是他來干。
寵著她，也寵著女兒。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