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二早自習剛下課，李悅就從前面傳來了一個值周牌給夏楠：「夏楠，今天輪到你值周了。」
「恩，好的。」
一中有一人一天的值周生制度，說是值周生，其實很水，就是戴著個「值周生」的牌子每個課間到班級對應的走廊里站著而已。
夏楠接過那個牌子，將它掛到脖子上，第一節課是數學課，夏楠拿著數學筆記，規規整整地站在對應值周的位置上值周，想等著預備鈴響再進教室。
沒想到，預備鈴還沒響，先等到了葉楚。
葉楚可能是睡得不好，頭髮有些雜亂，給他平添了幾分凌厲和張揚，他懶散地上樓梯拐彎，一眼就看到了低頭看書的夏楠。
他沒進教室，徑直走到夏楠身邊，臉色有些難看：「誰讓你站這的？」
他記得昨天查過，女生來例假至少五天，這才第二天，她身體還很虛弱，得好好休息才行。
夏楠指了指胸前掛著的牌子：「輪到我值周了。」
葉楚知道值周制度，他看一眼那牌子，作勢就要幫她拿下來：「站一天是么？我替你站。」
夏楠搖頭，小手抓緊了牌子，她制止他：「我自己可以的，沒有那麼嬌弱。」
她的音調是慣常的軟糯，態度卻很堅決。
夏楠不想要什麼都讓葉楚什麼都替自己做，不想欠他是一方面，她也不喜歡別人的閑話，來例假又不是什麼大病，站著不影響的。
葉楚眯著眼看她，突然笑了：「行啊，那你答應我，你別去跑操了，你就自己值周。」
夏楠沒拒絕，點了點頭，她這次來例假有些虛弱，今天量也很大，她本來也打算請假的，等到好一些了再繼續跑操。
預備鈴就在這時響了，夏楠扯了扯葉楚的袖子：「走吧，上課了。」
數學課下課的課間，夏楠就去請了假，她乖巧溫順，老師們都很喜歡她，班主任爽快地准了假，還讓她注意休息，天冷了也要小心別感冒之類的。
夏楠笑得溫軟：「謝謝老師。」
她剛走出辦公室，就和來交作業的劉亦澤撞個正著，劉亦澤是數學課代表，他一看見夏楠，臉不由自主地就紅了，他不自在地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夏楠大大方方地沖他笑：「早上好。」
她抬步要走，劉亦澤又叫住她：「夏楠，等一下。」
「啊？」夏楠有些困惑地看向他，雖然李悅總開玩笑說劉亦澤對她有意思，其實她和劉亦澤真不算熟，最多也就是討論題目和作業。
劉亦澤扶了扶眼鏡，動作中帶著些緊張，面對夏楠他總是有些手足無措，他深吸了一口氣：「夏、夏楠，你離葉楚遠一些，不要讓他耽誤你，他和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班裡的傳言甚囂塵上，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劉亦澤都知道了葉楚對夏楠有多曖昧，葉楚長得又帥，劉亦澤怕夏楠一不小心就沉溺了。
劉亦澤對夏楠，莫名得有一種憐惜和喜愛，他喜歡她認真努力的樣子，也希望她越來越好。
夏楠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劉亦澤會和她說出這番話。
回過神以後，她垂眸，輕聲道：「都是同學，沒有什麼一類人的說法。」
夏楠在這個時刻，終於明白了葉楚和這個班級之間格格不入的疏離感是哪裡來的，她一直以為是葉楚不願意融入，現在她知道了，其實是其他人一種本能的排斥。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這個小縣城一中的重點班，全都是想認真學習考出去、走到更廣闊世界的人，葉楚玩世不恭又懶散，氣質上就和其他人千差萬別。
縱然是許彥和陳穆楓，也只會和葉楚一起玩遊戲，關於學習的事從來不會在葉楚面前提半句。
夏楠心裡不知怎麼，覺得葉楚有點可憐。
劉亦澤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他本就不善言辭，一著急更是磕磕絆絆：「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楠軟聲道：「沒事的，我先走了。」
留著劉亦澤面紅耳赤地站在辦公室門口，想解釋又無從下手。
夏楠回到教室的時候，葉楚正趴在桌子上睡覺，他昨晚睡得晚了，今天難免犯困，趴著桌子睡也睡不好，他眼睛雖閉著，神思卻清醒得很。
他們坐在靠牆的一大組，夏楠坐在裡面，葉楚在外面，夏楠想回座位就得讓葉楚起身，夏楠伸出手想叫醒他，看他趴著的樣子又不太好意思。
她正猶豫，葉楚卻動了，他懶洋洋地從臂彎里抬眼，看向她：「我還在等你叫我呢，有沒有說過，你叫我名字特好聽。」
撩得他心都一顫一顫的。
夏楠知道他喜歡說混賬話，她臉頰微紅，抿了抿唇：「讓我進去。」
葉楚挑了挑眉，唇角輕勾道：「叫聲葉楚哥哥聽聽。」
他長腿微翹，將她進去的路堵得嚴嚴實實，班裡已經有同學目光看向這邊了，夏楠臉更紅：「快上課了。」
葉楚看她臉色還是不好，知道她身體還虛著，收了調笑她的心思，利落地站起身給她讓道，一邊問著：「去老師那裡請完假了？」
「恩。」
夏楠一坐下，就發現桌子旁邊是一杯剛打好的熱水，熱水袋也換了新的熱水，在她書桌堂里放著，夏楠將熱水袋放在小腹上，感受著那股子暖意，心裡也熱乎乎的。
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會不會覺得孤獨？」
葉楚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反應過來后挑了挑眉，戲謔道：「呦，這麼關心我？」
「不是，就覺得你轉學來這，可能不適應……」夏楠還記得剛剛劉亦澤說的那句「他和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心裡有點不舒服。
葉楚把玩著手中的筆，漸漸斂了笑意：「孤獨慣了，就不會覺得。」
夏楠偏頭看他，他的神情漫不經心，眸子淡薄又涼，似乎是真的已然習慣了這種狀態。
因為習慣，所以渾不在意，也沒想過要融入。
很快到了晚上。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夏楠一邊值周，一邊站在走廊里背單詞，今天過去，明天的值周生就不是她了。
走廊的燈光昏暗，她看單詞有些費力。
「disagree,grateful……」夏楠在心裡默背。
她眼前走過了三四個女生，女生間笑鬧著，有些喧嚷：「你去要聯繫方式，你要到了我請你吃飯行吧。」
「你確定了在這個班級？十一班不是重點班嗎？」
「就是這個班，跑操的時候我還看到了，高高帥帥的，黑色羽絨服特別顯眼。」
「我之前在食雜店也一眼就注意到那個男生了，打聽到叫葉楚，他們屆挺多女生注意到他，聽說不太好相處。」
「不太好相處嗎？我昨天跑操還看到他特別熱心地把一個生病的女同學扶回班了。」
……
夏楠耳尖地聽到了「葉楚」兩個字，她悄悄拿眼看過去，那幾個女生站在班級的後門前面，正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她們穿的不是高二的校服，一中每一屆的校服有些細微的差別，高三的校服褲子是藍杠的，她們高二的是白杠。
這四個女生的褲子都是藍杠，看來是高三的，她們的校服褲子顯然改過，本來肥大的褲腿改得修身，襯得她們腿長而纖細。
有一個女生頭髮在燈光下微微發藍，不知道是不是夏楠的錯覺。
夏楠打量了幾眼就又收回了視線，繼續低頭背起單詞，剛背完一頁，那幾個女生又叫起來：「卧槽！他看我了！」
「哪有，明明看的是我好嗎？」
「快快！他走過來了！」
「天！真的好帥！我枯了……」
……
夏楠抿了抿唇，靜下心繼續默背單詞，正看著，就聽到有腳步聲響起。
她抬頭一看，走過來的人是葉楚，他的校服還沒到，一身黑色顯得他又野又頹，此刻他正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線陰影處，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夏楠以為他是過來找那些來看他的女生，就沒在意，又低下頭看單詞本。
沒想到葉楚緩步走到了她的旁邊，他隨口道：「今天身體好些了么？」
葉楚覺得夏楠有點死心眼，她真就值周了一天的課間，值周制度水得不行，好□□到了也不怎麼值周，她倒是認認真真地值，晚自習也出來。
「恩。」夏楠輕輕地應了一聲。
葉楚偏頭看她在幹嗎，發現她正在垂眸看手裡的單詞本，不由低低地嘖道：「小同桌，走廊燈這麼暗，能看清嗎？」
還沒等夏楠說話，他低頭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划拉一下，點亮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他略微調整一下手機的位置，手電筒的光便徑直照到了她的單詞本上，本來看不太清的單詞霎時變得清楚無比。
夏楠清晰地聽到了後門口那幾個女生倒抽冷氣的聲音。
她不習慣這麼多人看著，那幾個高三學姐的視線迫人，她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推拒著他的手機：「能看清……」
葉楚眯著眼看她手電筒燈光下分外白皙纖長的手，慢悠悠道：「說謊應該要有懲罰吧？」
下個瞬間，他的大手就要覆上來。
還沒等觸碰到夏楠的手，夏楠立刻彷彿觸電一般，把手急急地縮了回來，她連周都不想值了，邁著步子就往教室里跑。
逃跑的樣子像個驚慌的小兔子，葉楚都能看到她紅得滴血的耳尖。
差一點。
葉楚有些可惜地想。
差一點就能碰到她的手了。
現在他對夏楠越來越有感覺，她的聲音、笑顏、側臉，都能讓他心尖發軟，但夏楠的手，仍舊是最最吸引他的。
作為一個手控，他一直惦記著夏楠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她柔弱無骨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裡把玩。
想到這裡，葉楚覺得自己有點下流。
可如果說他對夏楠一點這方面的心思都沒有，那更是假話。
高三的學姐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給剛才那個小女生照亮就算了，把小女生嚇跑了之後還一臉回味是怎麼回事啊！
不是說轉校生難以接近，拒絕女生眼都不眨嗎？不是說他沒有女朋友嗎？
怎麼看，他都好像對剛才那個小女生有點意思吧。
幸虧沒貿貿然地衝上去要聯繫方式，不然也太丟人了。
葉楚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學姐們火熱的視線，他一眼掃過去，臉上沒什麼情緒：「有事？」
「沒事！」
「對，沒事，我們就是路過……」
……
高三學姐們乾笑著，轉頭就一溜煙離開了，跑得比誰都快，她們走的時候還在小聲嘀咕：「我之前就猜他是個小狼狗，還真是，有點凶啊。」
「小狼狗也是別人的小狼狗，和咱們有啥關係。」
「算了算了，走吧，我看班上的那個復讀生長得也行，你要不勾搭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葉楚（玩味笑）：聽說有人說「我特別熱心地把一個生病的女同學扶回班」？
（突然神色變冷）那是我女朋友，聽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