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楠把白色圍巾往下拽了拽，露出她小巧白皙的下巴，她使勁地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感覺終於沒那麼暈了，便仰頭對葉楚道：「我已經好多了，我自己回教室吧，沒關係的。」
他們兩個早已掉隊，站在操場外圍，不時有別的班同學跑過去，打量著他倆，眼裡都是好奇和八卦，夏楠有些尷尬，背過身去不面向他們，這才感覺好一些。
葉楚被她氣笑了，他微扯嘴角：「你怎麼就記不住我的話，恩？我說過，別拒絕我，是想我抱你回去，還是背你回去？」
夏楠被葉楚的話一驚，看著葉楚漆黑的眸子，她知道葉楚沒有開玩笑，操場上來來往往都是個各班同學，還有一些值班老師，夏楠真怕他說做就做，連忙拽住他的袖子，聲調軟甜：「那……陪我走回教室吧。」
葉楚目光落在她纖長的指尖上，頓了頓，看她蒼白的臉色，到底沒有為難她，只是按照她說的，半攙扶著她走回教室，路上他依舊微皺眉頭：「真的不用去醫務室？」
夏楠揚起臉，沖他軟軟地笑：「恩，回教室喝點熱水就好了。」
葉楚沒再多說，他右手扶著夏楠，左手從兜里拿出了手機，搜索「女生來例假怎麼辦」，說來好笑，長這麼大他還沒這麼關心過誰，這些關於女生的知識他一概不知。
網頁里跳出來「喝紅糖水、多喝熱水、用熱水袋敷小肚子……」等，葉楚一條一條地記下，心裡想，互聯網真他媽是個好東西。
彌補了他的知識盲區啊。
到了教室，跑操還沒結束，教室里空無一人，夏楠本來想自己接熱水，葉楚強勢地把她按在座位上：「病了就要有病人的樣子，讓我來。」
夏楠也長了記性，不敢再說任何「不用，沒事」的話，反正最後她也爭不過葉楚，還會惹葉楚不高興，實在沒必要。
她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托腮看著葉楚忙來忙去。葉楚自己是那麼無所顧忌的一個人，給她做起事來卻出奇地細緻，他幫她接好熱水，怕她覺得燙，還稍微兌了點涼水，調好水溫后才把紙杯遞給她。
她接過紙杯，葉楚黑眸半垂，低聲道：「你先喝熱水，等我一下。」話落，他又匆匆地出了教室。
夏楠不知道他要去哪，就安靜地喝著熱水等他。他調得溫度剛剛好，熱卻不燙，喝完后胃裡暖暖的，很舒暢，她本來泛著寒意的身子立刻暖了起來，小腹也舒服了許多。
夏楠用手支著頭，從窗戶往外看，操場上還在跑著步，身穿藍色羽絨服的同學們一圈圈地跑著，有人邊跑邊聊天嬉鬧，還有的在默背單詞，很熱鬧。
噫，等等，剛才好像有一個黑色衣服的人從操場外的主幹道上跑過去了？
夏楠再仔細地一看，那人影已經不見了，她睜大了眼又看了看，還是沒看到，夏楠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
跑操已經跑完兩圈了，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從操場上回來，一進門都氣喘吁吁的，李悅看到夏楠立刻咋呼道：「阿楠！你沒事吧？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本來想看看你有沒有事，看到葉楚在你旁邊，恩……我就繼續跑步了。」
李悅是真的怕葉楚，尤其怕只有她、夏楠、葉楚三個人時，那時候葉楚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滿眼都是「快滾，這裡不需要你」，她還是能看懂的。
夏楠溫軟的笑：「恩，沒事。」
李悅點頭：「那就好。哎，跑操真的是要我的老命啊，跑完兩圈我喉嚨里都一股子血腥味，感覺半條命都沒了，幸虧你沒跑完，祈禱一下最近再下一場大雪，這樣就不用跑操了。」
李悅轉頭看了眼夏楠旁邊的空位，疑惑道：「對了，你回來了，葉楚呢？」
夏楠也不知道葉楚去哪了，眼看著還有五分鐘就上課了。
下節課是化學課，化學課代表早早地就拿了些化學器皿過來，聽說這節課老師要演示高錳酸鉀製取氧氣的反應，同學們都很興奮，枯燥無味的上課太無聊，看化學反應還是挺有趣的。
預備鈴響了，夏楠有點擔心葉楚，頻頻地望向後門，好在上課鈴響之前，葉楚回來了。
這樣冷的天，他出了好多汗，黑色羽絨服的拉鏈都解開了，露出了裡面黑白的條紋毛衣，他微微喘息著，手裡還拿著一個塑料袋。
夏楠心思一動，不會……剛才她在窗戶外看到的黑影，是葉楚吧？
葉楚回到座位上就把塑料袋扔給她：「拿著。」他先把羽絨服脫了，剛才跑得太急，有些熱。
夏楠解開袋子，袋子裡面是一個粉色的熱水袋，熱水袋還被灌滿了熱水，袋身有些濕，除此之外，還有一袋紅糖。
夏楠垂眸看著這些東西，據她所知，學校里的食雜店賣得沒有這麼全，至少肯定不會有賣紅糖的，葉楚應該是去了校外的小超市。
她現在可以肯定剛才看的黑影是葉楚沒錯了。
學校有門衛，管得很嚴，上課期間出學校需要請假條，而且校門口離教學樓還是挺遠的，他從出去到現在一共才用了15分鐘，熱水袋是灌滿熱水的，他還順便去樓下的熱水機接了水。
怪不得回來的時候他額頭上都是汗。
葉楚側頭，看見她還在看著熱水袋發獃，不由勾了勾嘴角：「快用，要不然一會兒涼了，難道要我用手給你暖小腹嗎？」
還是以往一樣的不正經。
夏楠心情有些複雜，感動又覺得沉重，別人對她太好了她就會有負擔，會怕自己無法回應這份好意，她抿了抿唇：「你怎麼出的校外呀？」
葉楚頓了一下，知道她應該是看見自己了，葉楚唇邊染上笑意，故意貼近夏楠耳邊道：「我和門衛說，我最重要的人身體不舒服，我必須出校門買葯，不然我會心疼死。」
葉楚眉毛微揚，繼續道：「最重要的人，是你。」
就在此刻，全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原來是高錳酸鉀加熱反應成功了，化學老師用排水法收集氧氣，大家看到水裡冒出的氣泡而發出歡呼，這歡呼聲剛好蓋住了葉楚的那句「是你」。
夏楠沒聽清，但她其實也大概猜出來了，她一時有些慶幸，幸虧這個反應在這個時候做成了。
她分不清葉楚的玩笑話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真話和假話都不重要，她都無法給出回應。
她有時候覺得，兩個人現在這樣其實也不錯，他不說破，她也假裝不知道，她只是他的小同桌。
單純又簡單的小同桌而已。
周一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班會課。
班主任例行講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東西，大家有的在寫作業，有的在預習新課，都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直到最後班主任說到了元旦晚會：「——下個月的月末學校會有一場元旦晚會，我們高二年級也要每班出一些節目，咱們班有人想參加嗎？」
大家紛紛抬起了頭，夏楠筆都沒停，繼續寫作業，這種晚會和她向來沒什麼關係，她的特長是畫畫，大概和性格有關吧，她唱歌跳舞都很差。
片刻后，徐子睿和黃怡舉起了手。
這都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從高一開始，他倆就積极參加各類晚會，班主任又問了幾遍：「還有別人要參加嗎？」班裡沒有回應。
班主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雖說學校鼓勵大家全面發展，但你們也要記住你們是學生，首要任務就是學習，你們現在已經高二了，明年就是高三，不要花費太多時間在其他方面，就算去排練也不要耽誤學習，作業也都要完成，記住了么？」
徐子睿和黃怡都應了一聲。
班主任沒再多說什麼，讓大家自習了。李悅悄咪咪地回頭和夏楠咬耳朵：「嘖嘖，黃怡又要開始發騷了。」
「不要這麼說。」夏楠覺得用這個字來形容女生還是不太好的。
李悅不覺得自己有說錯，在討厭黃怡這方面，她有驚人的毅力。
李悅開始曆數黃怡的罪狀：「去年晚會黃怡勾搭了九班的主持人，剛曖昧幾天她膩了，就把人踹了；上次歌唱比賽黃怡和評委搞一起了，還給她第一，噁心死我了。我感覺她缺愛，通過獲得男生的注意而得到滿足感，真變態，每次有別的班小男生來門口找她，你看她走路那齣兒，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受歡迎。」
李悅瞟了一眼葉楚，葉楚正戴著耳機和許彥他們開黑，沒注意到她倆說什麼。她放心起來，臉上不免帶了點得意：「我覺得葉楚算是她人生中的敗筆了，屢試屢敗，我看著都丟人，葉楚就對你好，可氣死她了。」
夏楠剛要說話，李悅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神秘表情，「噓」了一聲：「我可都看到了，大課間他給你買了熱水袋和紅糖，還幫你沖紅糖水，一天下來給你換了好幾次熱水袋裡的水，對你也太好了吧！」
夏楠咬了咬唇，她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李悅感慨道：「葉楚剛轉來的時候，班上哪個女生不想勾搭啊，我還想認識認識他呢，結果誰都沒敢主動，也幸虧沒主動。現在覺得啊，葉楚就應該是你的，你倆站一起，絕配。」
夏楠沒想到李悅也開起她和葉楚的玩笑，她小聲勸阻：「不要亂說了。」
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來班裡同學的各種曖昧眼神，他們若有似無地打量和低語，她做什麼都要開玩笑地問一句你同桌呢。
李悅忙點頭：「好好，不說不說，不過阿楠，我不說，你就當不知道么？」
我不說，你就當不知道么？
夏楠握了握手中的筆，心裡回答，是啊。
他不說，她就真的裝作不知道。
這樣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