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空氣似乎凝成了固體,壓得季聽喘不過氣來,正在她思考該如何回答時,就聽到暴君用頗為悲憫的語氣開口:「愛妃啊,可是在宮裡悶得久了,連陰天晴天都分不出了?過兩日等孤無事了,便帶你去郊外散散心如何?」
季聽:「……」這孩子可真好騙。
「不想去?」申屠川見她不回答,不由得揚起眉頭。
季聽眨了眨眼睛,一臉真摯的點頭:「想去,特別想。」
「那就等孤忙完了,一定帶你去,」申屠川嘆了聲氣,拿著玉佩把玩片刻,十分嫌棄的還給了她,「按理說你給的東西,孤應該都喜歡才對,可不知為何,對這玉佩卻分外排斥,你若想送孤什麼信物,那便再選一個,別給孤這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男配男主氣場互斥?季聽心裡嘖了一聲,把玉佩拿走了,扭頭到梳妝台上拿了個嵌了紅寶石的釵子:「喏,給你這個好了。」
「……未免太敷衍了吧?這樣一來孤跟那些被你隨手賞賜的人有何區別?」申屠川嘴上不滿,卻還是接了過去。
季聽笑了起來:「誰讓你不喜歡玉佩的,這個是臣妾最喜歡的釵子,旁人就算是求,臣妾也不捨得給的,所以才送給陛下,陛下若是不喜歡,那就還給我好了。」
她說著便要拿走,申屠川趕緊將手舉高:「給了孤的,如何能還給你!」
季聽笑嘻嘻的跟他鬧,鬧得他忍無可忍了,直接抱著人去榻上了,忙活一個多時辰后,季聽總算是老實了下來。
男主這事就這麼被她給糊弄過去了,之後雖然偶有刺客,但跟申屠川暴虐時比起來,已經不值一提。
春日短暫,眼看著就要入夏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某個說要帶季聽出去踏春的人,總算有了時間,然而已經從踏春變成了夏遊了。
兩人去了京郊泛舟,申屠川本想坐更氣派的大船,卻被季聽拖著去乘了小舟,還要他親自划船,申屠川很是不滿,但還是聽從她的安排了。
「孤覺得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然敢這般使喚孤。」申屠川一臉鬱卒。
季聽笑著給他餵了個橘子,涼水泡過的橘子清甜可口,吃下去的瞬間,申屠川便沒出息的心情變好了。
「等劃到湖中心,陛下便不用劃了,咱們在小船上睡個午覺。」季聽哄道。
申屠川嗤了一聲:「若是大船也就罷了,這種小舟隨波逐流,如何能睡得安穩,皇后太想當然了吧。」
季聽笑笑沒理會他,心情頗好的坐在船頭吹著小風,等到了湖中央后,便將舟身里放置的東西都丟在了床頭,直接在舟身處鋪了一床厚厚的被褥,然後隨意歪在了上頭。
申屠川很是嫌棄:「你倒是準備得周全。」
「從前臣妾便想這樣做了,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了,自然要試試,來啊陛下,躺下休息片刻。」季聽說著朝他伸出手,結果見他遲遲不肯牽上自己,只好起身去拉他。
申屠川也就是傲嬌一下,真等季聽來請了,還是非常快速的就範了。劃了許久的船腰已經酸疼了,在躺下的一瞬間,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嘆一聲,接著意識到暴露了內心,立刻繃住了嘴,時刻準備應對季聽的嘲笑。
結果季聽非但沒有嘲笑,還愉快的抱住了他的胳膊,閉上眼睛輕聲道:「陛下縱著臣妾,想必是累壞了,趕緊歇歇吧。」
申屠川勾起唇角:「你知道孤慣著你便好。」
季聽笑笑,臉頰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
下午時分,天氣暖暖的,正是叫人昏昏欲睡的時候,然而申屠川卻睡不著,還因為身下一晃一晃的水波,腦子想到別處去了。
……往日都習慣了沉穩的床榻,也不知這十分不穩定的湖面上,某些事是否有別一番風味呢?
申屠川默默看向身側的女人,然後伸手將小舟上的帘子拉了下來。
等倆人從船上下來時,都已經快要晚上了,季聽面色微紅,下船時腳下無力,一雙美目泛水,卻顯得怒氣沖沖的,倒是她身後跟著的申屠川心情似乎不錯。
這次郊遊過後許久,季聽都拒絕跟申屠川一同出遊,不過申屠川也無所謂,因為他已經著能工巧匠制了一張能如水波一般起伏的床,不必去湖裡也能體驗到不一樣的滋味。
就這麼鬧著鬧著,便又過了一年,而日日承寵的季聽,肚子依然沒有喜訊傳來。申屠川這一年來仁慈了不少,許多朝臣又開始動了心思,新一年的選秀即將來臨,原先最怕選上自家姑娘的臣子們,都開始在族裡挑選適齡的女子,想要送進宮裡。
申屠川怎會不知他們的動靜,但並未出手干涉,而是冷眼看著,直到臨選秀的前一個月,他才在朝上慵懶宣布:「今年久旱無雨國庫收入不好,便不辦選秀了,能節省一些是一些。」
「陛下萬萬不可啊!選秀一事事關國本,怎能輕易取消,陛下正值壯年,應是充盈後宮的時候啊。」一個為了把閨女送進宮的大臣最先沉不住氣了。
申屠川漫不經心的看他一眼,還未開口說話,另一個大臣也跪下了:「張大人說得是,陛下,選秀萬萬不可不辦,皇後娘娘久久不孕,陛下應當雨露均沾,多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這些話引起那些想往後宮塞人的大臣們的一致同意,轉眼間底下便跪了一片。申屠川看著下面的一群人,突然有些感慨起來:「看來孤的脾氣真是好了不少,竟然被你們廢話到現在,都沒殺上一兩個以儆效尤。」
下頭跪著的大臣們:「……」
「此事不必再商量,孤心意已決,若有人不同意,可以死諫。」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當然了,一般這種死諫,孤也是不會聽的。」
大臣們:「……」那幹啥還要我們死諫?
散了早朝申屠川便去找季聽了,一到鳳棲宮就看到她坐在庭園裡發獃,他眉頭蹙了一下,走上前去問:「可是知道了今日早朝上的事?」
「陛下可是介意臣妾亂打聽了?」季聽反問。
申屠川嗤了一聲:「那有什麼可介意的,孤何時拿任何規矩限制過你了?」別說許她後宮干政了,就是她要坐皇位,他都很可能答應。
季聽這才有了笑顏色,可一想到自己要說的事,又有點笑不出來了。
「那些事你不必在意,孤會處理好,孤答應過你,此生只會有你一個,」申屠川撫上她的臉龐,「至於孩子的事,你也不必心急,咱們還年輕,以後總會有的。」
「不會有的。」季聽小聲道。
申屠川一時沒有聽清:「什麼?」
「不會有了,」季聽鼓起勇氣,「臣妾不會生,恐怕陛下就算再努力,臣妾也不可能生出個孩子來的。」
「不許胡說!」申屠川斥了她一句。
季聽頓了一下,有些鬱悶的看著他:「陛下若是不信就算了,臣妾說的是實話,臣妾真的不會生……」
她說完看到申屠川擰緊的眉頭,心裡一時不高興了,板起臉繼續道:「若是陛下實在想要孩子,那便去找別人吧,不過在找其他人之前,還請陛下給臣妾一封休書,放了臣妾歸家。」
反正現在也把男主搞定了,申屠川的身體也康復了,這段時間胎記已經愈發淺淡了,想來再要不了多長時間,這個世界便可以結束了。如果他執意要找別的女人生孩子,那她就搬出皇后,眼不見心不煩,下個世界再見吧。
「你胡說什麼,休書豈是輕易可以提的?當真是越來越胡鬧了。」申屠川皺起眉頭。
季聽抿唇不語,心裡卻愈發委屈……想當年她做女王的時候,可沒想過要找別的男人啊,憑什麼他做了皇帝就要雙標一下?
「罷了,此事容孤好好想想,你且等著吧。」申屠川說完,便皺著眉頭離開了。
季聽見他走得這麼不客氣,心裡跟堵了什麼一樣,半晌輕哼一聲,自欺欺人的開口:「反正我也不太喜歡這個男配,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說完便咬著唇回屋了,一直到晚上,申屠川都沒有來,她越等越窩火,乾脆叫來翠兒:「替本宮更衣,本宮要去找陛下。」
「回娘娘的話,剛才李公公來過,說陛下此時正與丞相等人在御書房議事,今晚不來陪娘娘用膳了。娘娘這個時候過去,想必陛下也沒空吧。」翠兒小心道。
季聽板著臉:「不管,給本宮更衣。」
「……是。」
季聽換好衣裳便板著臉去御書房了,剛到門前時李公公要攔,結果季聽直接閃身進了御書房,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到御書房,一屋子人都看了過來,見到她后都急忙行禮。季聽沒想到這裡有這麼多人,頓時有些不自在,訕笑一聲叫他們平身了。
「你怎麼來了?」申屠川問。
季聽聽到他說話瞬間冷下臉,幽幽看他一眼之後就到旁邊坐下了。
申屠川:「……」總覺得她這個眼神,好像在警告他什麼。
御書房裡詭異的沉默下來,最後還是左丞相先一步開口了:「陛下的難言之隱,臣等已經知曉了,亦會將陛下的意思傳達下去,以後若有誰再不長眼提選秀的事,臣等也不會答應。」
嗯?季聽頓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蹙起眉頭。
「你們明白便好,下去吧。」申屠川被季聽盯得難受,再無興趣聊下去,等大臣們一離開,他便大步走向季聽,「你怎麼來了?」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季聽立刻問。
申屠川沉默一瞬:「沒什麼,不是跟你說了,今日沒空陪你用膳,怎麼又跑來了?」
「陛下在轉移話題?」季聽眯起眼睛,絲毫不掩飾自己在宮裡的勢力,「恐怕不用一個時辰,臣妾就能知道陛下和大臣們說了什麼了,陛下確定還要瞞著?」
「……孤就沒見過你這麼明目張胆的。」申屠川無語。
季聽輕哼一聲。
申屠川抿唇,半晌不悅道:「你方才也聽到了,孤告訴他們日後都不會再選秀,他們也答應了。」
「他們早上還在反對,為何晚上就答應了?」季聽揚眉。
申屠川:「因為孤不行。」
「嗯?」
「孤不行,不行行了吧!」申屠川還是被她逼問出來了,頓時有些不高興。
季聽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一時間說不出什麼滋味來,吶吶道:「陛下何必這樣逼自己……」
「孤若不這麼做,你是不是就要休夫了?」申屠川輕哼一聲,「這樣挺好,反正孤行不行,你自己知道就行,至於旁的,都不重要。」
「那陛下的江山後繼無人怎麼辦?」季聽問。
申屠川斜她一眼:「你沒出現之前,孤已經認定江山後繼無人了,所以一早就決定隨便從宗親里挑個孩子就行了。」
「……」
「總之這江山註定是旁人的了,所以何必為它這麼費心費力,不如咱們明日便南下吧,去遊玩上幾年,反正這江山還算牢固,足夠咱們揮霍一輩子的。」申屠川頗為期待的提議。
季聽原本生出的那點感動瞬間沒了,嘴角抽了抽後果斷拒絕:「你給我乖乖當好皇帝,再敢傳出不好的名聲,當心我揍你。」
申屠川噎了一下,氣哼哼的走了,季聽嘴角揚起,跟在他後頭問:「去哪啊?」
「鳳棲宮!用膳!」
季聽到底是笑了出來,跑過去挽住他的胳膊,申屠川不高興的把胳膊抽了出來,季聽又去抱,申屠川還是拒絕,一連幾次過後,申屠川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報復似的握緊了她的手,但她一呼痛又趕緊鬆開了。
這一日之後,果然沒有人再不長眼的提選秀了,加上申屠川又給了季聽無上的權力,明眼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再也沒人敢做那個破壞帝后感情的惡人了。至於宮裡原先的嬪妃,都按照她們的意思或留下或回家再嫁了,每一個選擇嫁人的,季聽都給了豐厚的嫁妝,婆家也因此小心相待、不敢輕視。
轉眼便是三年後的一個夏日晚上,申屠川躺在院中躺椅上乘涼,季聽乖乖的坐在他身邊,陪著他一同看星星。
「今日星星真亮。」季聽感慨一句。
申屠川側目看她,半晌說了一句:「不及你。」
「嗯?」季聽含笑看向他。
申屠川和她對視許久,突然開口道:「孤昨日去左丞相家聽戲,突然發覺一件事情。」
「什麼?」昨日左丞相六十大壽,這事季聽是知道的。
申屠川想了一下:「戲文中的才子佳人總是愛得驚天動地,可孤卻覺得,不及你我之間半點。」
季聽眨了一下眼睛。
「孤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愛你。」
季聽愣住了,這好像是他在這個世界里,第一次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感覺可真是……怪叫人心動的。
「孤總覺著,這件事應該叫你也清楚,叫你知道孤的心一直都在你這裡,在第一次見著你時,你在孤這裡便已經和旁人不同了,能有你相伴此生,孤覺得很幸福。」申屠川眼底泛著細碎的光,好像天上的星子跌落了一般。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揚起唇角:「臣妾也愛陛下,此生能遇到陛下,也覺得非常幸福。」
申屠川和她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她這句話帶了十成十的真心,頓時臉上的笑更真切了些。
這一刻天上的星子突然往下跌落,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夜空,將黑夜劃成許多碎片,緩緩往他們身側落去。
季聽若有所感,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
申屠川的表情空白一瞬后,突然有些鬱卒:「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又要換世界……」
「小川不怕,我會找到你。」季聽認真承諾。
申屠川看向她,半晌將她拉到懷裡,對著她的額頭吻去,然而還未碰到她,懷中便突然一空,偌大的庭園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點點戾氣逐漸涌了上來,下一秒自己也消失在原地。
第八卷世界八:沒有感情的喪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