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怎麽會這樣
於飛著急地守在手術室的門口,一動不動,目光緊緊地鎖在那個小小的玻璃窗上,隔著玻璃窗他可以看到她露在外麵的手臂,那個幾分鍾前還盛氣淩人地指著他的手臂,現在她靜靜地躺在那裏,好安靜,好不習慣。
文靜放下手頭的工作,讓秘書封鎖了這個消息,暫時先不讓自己的丈夫知道這件事,不則以他的脾氣,真的不知道飛兒該怎麽辦。她隻能盡可能的保護自己的兒子。
“喂,是軒宇嗎?”文靜定了定神說。
“是我,靜,有事嗎?我這裏比較忙,你有事可不可以·······”張軒宇邊和其他醫生討論著今天手術的過程,邊和文靜說話,在醫院的走廊裏,一群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在快速地行走者,中間最前列站著世界著名白血病專家張軒宇,他戴著白色的眼睛,目光很柔卻不是那種不堅定地眼神。
“軒雨,你做好心理準備,燃燃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現在在醫院昏迷不醒”文靜盡可能平靜地說。
“燃兒,我最寶貝的女兒,怎麽可能,她不是說今天去找同學玩嗎?怎麽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軒宇握手術刀的手微微一顫,做了無數個大型手術,第一次,他感覺很累,沒做手術前就很累,累得他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在哪家醫院”張軒宇隔著電話語氣聽不出有什麽變化。
電話這邊文靜正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累了,一夜沒睡了,工作真的把這個中年婦女的心力快耗盡了。
張軒宇一下子變的滄桑了,他害怕他的燃燃會像他媽媽一樣離開,一睡再也起不來了。
張軒宇留下那些醫生,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跑了出去,從醫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這麽做過,出去開了車直接衝了出去,像喝醉了一樣,路上車輛的身影飛快地閃過,紅燈不約而同地來了,他著急地直拍方向盤。做了這麽多年的主治醫生,冷靜是他最大的優勢,燃燃還在急救室裏,摔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她的求生欲很低。
“張教授您怎麽來了”醫院的領導聽說張軒宇要來,早就開始在門口等著了。
“黃院長,我們也是這麽多年朋友了,我就直說了,我唯一的女兒在你的醫院,我請你無論如何要救她”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老院長的手,他是真的怕了,眼裏含著淚光,趁著大家不注意,拿著紙巾把它擦掉。
“我們會盡力的,你放心吧,你先去貴賓房休息一下吧”院長拍著他的手說。醫院的部分醫生護士跟在院長身後,他們都把目光集中在這個既是醫生又是父親的人身上。
“不用了,我隻想去陪陪我的女兒”張軒宇的聲音低了下來,像一個孩子一樣,沒有人可以也不忍拒絕他這個要求。
換好醫生裝,一身白色大褂,隻是這次他不再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進入,走在醫院的走廊裏,熾亮的白熾燈把這裏照的白天和黑夜一樣,到處都映著燈影。
透過那白色的口罩,文靜看到了那個她既在等待又在害怕見到的一雙眼睛,“軒宇”隔著人流文靜叫住了他。
他停了下來,一個是星雲集團的董事長夫人,一個是著名的白血病醫生,醫生和護士沒有等待,直接進入手術室,留下他們兩個站在那裏,那距離很近,可是卻讓文靜覺得有隔世那麽遠。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文靜低著頭說著,這個女強人再一次認錯了。
“什麽都不要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隻想我的燃兒好好的”張軒宇打斷她的話。
他真的後悔了,他不應該答應讓燃燃和飛兒交往,商業界的混水,不是他的燃燃可以生存的,現在他隻想他的燃燃可以醒過來,叫他一聲爸爸。
他看了一眼於飛,沒有說一句話,打開門進了手術室,門一點點關上,把於飛的視線擋在門外。
看著手術的進行,張軒宇緊緊的看著那個病床上的女兒,手術還在進行中,時間過的真漫長,於飛一直沒有說話,他就站在那裏,看著那個血紅色的燈還在亮,五小時已經過去了。
煎熬的等待中,紅燈終於熄滅了,張燃的父親從手術室裏走出來,臉上的神情不再那麽緊繃,站在那裏長呼了一口氣,聲音很微,但是還是可以聽的見。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張軒宇微微地說了一句。
“那太好了,一定是你平時救了那麽多人,所以燃燃才會度過難關的”文靜終於可以釋懷了。
於飛在眾人說話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急切,手指已經觸摸到了冰涼的門把手,人卻被人從半空中欄了下來,於飛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尊他是張燃的父親。
“軒宇,你這是········”文靜見狀開口。
文靜看著兩個冰雕一樣的人站在那裏,他們的目光都是冰冷的,誰也不會讓步,門口兩個男生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最愛的人,他們的對峙,她現在是看不到了,隻有一窗之隔,蒼白的容顏,白色帶有藍色條紋的病人服,她靜靜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反映。
“他不可以進去”張軒宇不顧多年的友情冰冷地說出這句話。
這樣的結局是文靜已經預料到的,換做是自己,自己也會這麽做的,畢竟這是他最看重,願意用生命去保護的人留給他的最後一件禮物,這是他們相愛的見證。
就這樣的僵持好幾天,張軒宇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她是沒有辦法阻止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惹的貨,自己釀的苦果他還需要自己去嚐,他們也該經曆一些磨難。
“飛兒,我隻能把你張叔叔帶出去一會兒,你快點兒去看看燃燃吧,媽媽知道你一定很著急”文靜說完默默地走了。
在醫院的天頂上,文靜和張軒宇站在那裏,多年前,他們也曾這樣地站立,隻是錯過了,才會有後來的美國愛戀。
“軒宇,你為什麽要拆散他們,你明明知道他們兩個是相愛的,你難道想讓故事重新上演嗎?我們都老了,沒有幾年的時間可以陪著他們了”文靜看著那個站在她麵前的中年男子,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他們相識的時候,隻是如今他們好朋友。
“靜,我已經原諒你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軒宇很平靜地說著,“但是你看,飛兒他隻是個孩子,他不知道怎麽去關心人,怎麽去愛一個人靜,我們還是解除他們的婚約吧,畢竟一切都是我們的意思,從一開始的相遇都是我們在安排,我知道你讓燃燃嫁入你們家是想補償以前的錯誤,但是不用了,我和小柔都原諒你們了”他的語氣很激烈,憤怒,可是文靜的顫抖讓他不忍,雖然已經不愛,但是還是朋友。
腳步踏著白色的瓷磚,黑色的西裝影子映在上麵,過道裏的病人,護士都避開他,不敢正視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是繼續按著所謂的為他好的媽媽的思路走下去嗎?還是徹底狠心離開張燃,他不知道,不知道,他茫然無措,站在門口,透過那小小的玻璃窗看著她靜靜地躺在那裏,這麽安靜的她,他真的有點兒不習慣。
“先生,麻煩你讓一下”背後傳來護士的聲音。
轉身,身著粉紅色護士服,戴著藍色口罩的護士站在他的麵前,手裏端著輸液瓶,她的眼神很溫暖,她的笑容很甜,隔著藍色的口罩,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就像張燃的微笑一樣有活力,但是卻沒有帶給他像張燃帶給他一樣的感染力,他的表情還是冰冷的,他移動了一下,讓出道路給她。
她溫柔地低頭離開,進入他想進入的病房,她在裏麵給她換輸液瓶,針尖開始紮入她的手臂,他情不自禁地走入,看著針尖一點點插入她的手臂,血液順著白色透明的管子流出來,他的眉頭微處。
護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他隻是衝她做了個噓的手勢,護士明白了,她知道他的,星雲未來的接班人。
他把她露在外麵的手臂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她的手臂好冰,她的睡容好美,這不是第一次和她近距離的接觸,但這確是他們相處最融洽的一次,至少她不會再惹他生氣了,霍頓的夏天有點兒涼,這裏的環境不錯,樹葉在風中搖擺。
“是不是很痛,傻瓜,不知道我說的是氣話嗎?我隻是不想傷害你,你聽,外麵的小鳥在鳴叫,快起來吧,小懶豬,我們一起去看海,我們一起去聽海螺的聲音,起來,好不好,我錯了,對不起,你聽,我向你認錯了”於飛不斷地和張燃說話。
張燃靜靜地躺在那裏,金色的卷發失去了光澤,容顏不再那麽有光彩,她是一個很愛美的女孩兒,如果她看到自己現在這麽醜的出現在他的麵前,她一定會很尷尬的。
心率器還在不停的響動,每一聲都抽打著於飛自責的心,她什麽也不能回答他,她靜靜地躺在那裏,她的眼淚順著臉頰下滑,這是心痛還是聽到了他愛的呼喚。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飛為她蓋好被子,吻了她的額頭,悄悄地走了出去,和張軒宇差一點相遇。
推開白色的病房門,張軒宇看著裏麵的女兒,真好,可是時刻看見她,這丫頭平時太貪玩,一周有時也見不了她一次,張軒宇拿著棉簽喂她喝了一點點兒水,可以說是潤唇吧,她的眼睫毛動了,手指也動了。
“燃燃,你醒了嗎?”張軒宇的眼眶中有激動的淚水。
“醫生,醫生,快來啊,我女兒醒了”當了這麽多年的醫生,張軒宇還是忍不住很激動,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每年那麽多病人家屬來感謝他,生離死別真的是一件很心碎的事情,但是很幸運,他的寶貝終於醒過來了。
在三四個醫生的嚴密和認真檢查後,主醫生笑著對張軒宇說:“張,很好,你女兒已經沒事了,接下來就是好好休息恢複了”。
張軒宇送走醫生們後開始問張燃怎麽樣,餓不餓,渴不渴,是喝牛奶,還是果汁,現在還痛不痛,是不是有點兒不習慣。
張燃看著這個全是白色裝飾的房間,還有自己身上的針,爸爸還在旁邊說著話,她的腦袋什麽也聽不進去,眼珠不停地打轉,她用力的回憶著一切,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和他發生爭執,然後自己生氣轉身離開,樓梯?樓梯·······啊,頭好痛,張燃的手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燃燃,不要亂想了,你才剛剛醒,一切都會好的,不要著急”看著現在這個沒有一絲笑語的女兒,張軒宇心痛地說,這樣的場麵更加讓他決定,不要讓張燃嫁入於家,那樣的政治聯姻,除了帶給她痛苦外,真的不知道還能帶給她什麽。
看著醫生從病房內走出來,他們的表情告訴角落裏的那個少年,裏麵的病人已經沒事了,於飛的心終於可以放鬆了,一下子感覺好累。每天都守在這裏,不能遠,遠了,就感受不到她了,不能及時知道她的情況,也不能離她太近,太近,他怕和張軒宇相碰,兩個不同方式守著她,愛著她的人,他們的相見,一定是腥風血雨的場麵。
想走近去看她一眼,卻沒了勇氣,如今的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了。帶著火焰的眼神一下子充滿了寒冰,熱切變成了難以言說的情感,那一刻,他隻想她可以的。
爸爸扶著張燃躺下,她的手扶著爸爸的胳膊,那種感覺好熟悉,就像剛發生過一樣,她感覺自己沒有一絲的安全感,好像誰在叫她。記憶的片段浮現出來,觸電般的感覺,她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她都想起來了。
張燃愣愣地半躺著,一句話也不說,這是她醒來後唯一的表情,張軒宇看著好心痛,她的眼裏沒有了孩子般的天真。
三天了,她沒有提起過於飛,好像腦袋裏沒有這個人是的,她不提,張軒宇也不提,他想讓她重新快樂起來。
“夫人,禮物和補品已經準備好了,車子也準備好了,可以去看燃燃小姐了”徐姐從外麵走進來說。
看著從樓上下來的飛兒,已經好幾天了,他都是無精打采的,他的心情是可以看出來的,和張燃有關的事情,是唯一不能讓他掩飾自己心情的事。
“飛兒,我要去看張燃,你要不要去”文靜的聲音裏沒有任何強製的感情,表示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他是沉默的,沒有說什麽,打開窗戶,讓外麵的陽光攝進來,好刺眼的陽光,窗子的旁邊是那株木蘭花,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親自澆過這株花了,是從那天他們兩個開窗目光相遇那一刻嗎?不知道,也不想去想,現在的他腦袋空空的。
“好的,我們走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文靜看了一眼室內的鍾表,已經八點了。“”““去哪裏,為什麽這麽急,我好像聽到張燃和軒宇的名字了”夢龍從外麵走了進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事情有點兒瞞不住了。
“先生,你·······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上班去了麽”小陳的舌頭打轉說。
“我忘了帶一份重要文件了,所以回來拿”夢龍看著眾人緊張的表情,知道了什麽。
“讓秘書回來拿就可以了,或者我送去也行,你怎麽自己回來了”文靜看出他眼神裏的疑問說。
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在躲避,閃爍。文靜的掩飾是沒有用的,小陳跟了夢龍這麽多年,他是知道小陳秉性的,徐姐一直站在文靜的後麵不說話,眼神很緊張。
“小陳,出了什麽事?”夢龍拿出大家長的風範說,他的語氣非常有震懾力,讓人不敢說假話,更何況他的話的真假夢龍是可以聽出來的。
一個仆人是很難伺候兩個主人的,特別是他們爭吵的時候,小陳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敢說,他低著頭看了徐姐一眼,徐姐那稍稍放鬆的心立刻又捏了一把汗,她是很同情陳的,雖然私下他們和少爺夫人開玩笑,徐姐也經常欺負他,可是這個時候她還是很擔心他的。如果他說謊,先生一定會辭退他的。
“說!”夢龍站在那裏補充了一句,卻很有力度地逼他開口。
“不能說!”文靜的神情很緊張,她怕夢龍知道這些,燃燃摔下樓飛兒是有責任的,如果讓他知道,飛兒一定會受到責備的,那他還怎麽進公司。
文靜的深情還在閃爍,夢龍看著文靜,手指卻指著小陳,一群人站在那裏,而這個中年男子每天疲於奔波為家庭奮鬥,卻被孤立在一邊,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樹上飄落的葉子,沒有歸屬感。
小陳沒有說出什麽,最後是文靜告訴了她的丈夫一切,她看到他眼神裏的失望了,那種除了工作之外她沒見他出現過的表情,也看到了他為這個家操勞而長出的白發,她想和他一起承受所有,飛兒也不小了,自己闖禍自己也應該學會負責。
夢龍把於飛帶到書房沒有出來。文靜和眾人都在客廳等著,都為於飛捏了把汗,夢龍沒有責怪於飛,作為一個父親,還有一個男人,他曾經做過和他一樣的選擇,今天他隻是很平靜地和他聊聊,於飛從一開始的不開口,到知道了爸爸媽媽的故事,他把自己的猶豫告訴了他麵前的這個男人。
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他是時候為他做點什麽了,他一直想讓他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不要為了家族利益而放棄自己的幸福,至少現在不用,他的眼神很深邃,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很藍,白雲的點綴把它襯托的更加的美,時間已經不早了,是時間出發了,,於飛也沒有逃避和大家一起去了,他想跟著自己的心走,愛她,他已經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