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卻當晚的生日晚宴在周家別墅外的噴泉遊泳池旁進行,此刻賓客皆已到齊,女主人親自招待相迎,賓客齊歡,整個晚宴的氛圍更是步入了最熱鬧最鼎沸的階段,大部分賓客都聚集到了周姚兩對夫婦周圍,整個晚宴上的賓客群以壽星周夫人為圓心,裏三層外三層的不斷向四周擴散。
而此時此刻,這三層外三層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賓客群卻正一層一層從最外層開始慢慢瓦解、斷裂。
眼下,竟不知究竟來的是哪號貴客,隻見人群一層一層自動往兩側散開,人多,糟雜,聽到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聽不大清,可肉眼可見到的地方,隻見一個個舉起了酒杯,微微弓起了身子,似乎紛紛不約而同的、謙遜的向同一個方位寒暄、問候了起來。
眾人不由感到大驚,直到——
“是老爺子。”
周寅個子高,他站在人群中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隻見他微微抬眼朝對麵掃了一眼,下一秒,周寅臉上的不耐煩逐漸被欣喜所取代,緊跟著,隻聽他又大聲喊了聲:“還有大哥。”
他的咬字在“大哥”二字上明顯有些輕快。
話音一落,周寅率已顧不上其它,隻率先一臉喜色的邁開步子迎了上去。
周寅是個典型的少爺脾氣,脾氣不大好,有些拽,有些橫,他身在富豪之家,這二十多年來,無論什麽事,什麽人在他眼底,多為少見多怪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如此顯而易見的高興過了,那種欣喜之色,喜於言表。
周寅話音一落,周圍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
“竟然是周老爺子!”
“是周老爺子跟周家大房的周大公子!”
周氏夫婦二人聞言,也早已顧不得一旁將要為她奏樂的姚瑤,紛紛一臉驚喜驚訝的迎了上去。
要知道,他們家這位老爺子一向低調神隱得緊,萬年不輕易出山,任憑誰有大的本事去請都請不動。
周夫人此番五十歲壽辰,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有意無意的在老爺子耳邊扇過風了,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老爺子對周夫人壓根不搭腔,全程沒有理會。
沒想到這會兒竟然冷不丁地露麵了,對於周韻琴來,這是她嫁到周家二十多年來,人生最高光的時刻了。
所有的目光紛紛朝著來人看去。
石顏立在原地,準備默默消失的,隻是,目光不經意的朝著對麵掃了一眼,隻一眼,她就從人頭攢動的噴泉池邊,一眼掃到了那道頎長威厲的身影。
那人比周寅還足足高上一大截,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身姿如鬆,身形如柏,他英武挺立,威武森嚴,明明跟常人一樣,一雙胳膊兩腿腿,可是那胳膊那腿長在了他的身上,好像格外剛勁有力,不同於早上的惺忪銳利,此刻,他似乎一身威嚴正氣,那身形,那氣勢,遠遠地瞧著,好似得了幾分周家大房周父周長嵩的真傳似的。
待他走進了幾分,石顏才看到對方穿著十分隨性,在如此隆重又豪華的交際場合,對方身上隻隨意的套了件軍綠色的恤,可是,如論怎樣不著邊際的裝扮,到了他的身上,好像都是理所當然。
此刻,他隻微微彎著腰,推著一副輪椅緩緩穿過人群而來。
輪椅上坐著一位白發蒼蒼卻精神奕奕的老人家。
老人家手裏拿著一柄拐杖。
也隻需一眼,石顏就認出來了,那位老人確實是坐鎮周家長達大半個世紀巋然不動的周老爺子,已從任上退下十多年的老革、命老首、長。
而推著輪椅的那個人,則是老爺子膝下最受溺愛的周家大房長子長孫周琛。
周琛這兩個字,幾年過去了,對於現在的人來可能有些許陌生,然而在早幾年,無論是在原先的軍屬大院裏,還是後來的香樟路,都是但凡隻要一提,周圍所有的熊孩子們紛紛做鳥散狀般的存在。
石顏當年來到周家時,對方已經上大學了。
他們之間年紀相差較遠,並沒有過多交集。
記憶中,好似連話都沒有過幾句。
她隻記得,少年時期,叛逆又不可一世的周寅不怕地不怕,唯獨對這位大堂兄又敬又愛又怕,他喜歡黏著那位年長他好幾歲的大堂兄,就連飆車、跑酷、約架等一切的喜好愛好全部都是承襲自這個大堂兄。
唯一印象深刻的除了那次戴著眼罩摸人事件,就是當初她跟周寅第一次偷偷摸摸約會,被他撞了個正著,然後兩個別別扭扭、臉紅得跟個猴屁股似的屁孩稀裏糊塗的被他帶進了藥店,進行了一番“性”與“愛”的教育事件了。
無論哪一次,對於少女時期的石顏而言,都是羞恥而難堪的畫麵。
於是,在此後的日子裏,但凡隻要遇到那位“大堂兄”,她恨不得躲著走。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跟他扯上什麽牽連。
況且,對方一消失就是整整五年,石顏儼然快要忘記這號人了。
直到,早上,從酒店醒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碰麵了。
石顏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
昨晚那一事件,沒頭沒尾的,連了結都不知道該如何了結。
何況,中間還隔著一個周寅。
石顏從來不是一個膽怯怯懦的人,可此時唯一能夠想得到的,竟然是像少女時期那樣,難堪羞恥的躲開。
然而,對方像是有所感應般,他目光沉浸,舉止沉穩,在眾人的寒暄中,他沉靜犀利的目光忽然淡淡的從人群中一掃而過,然後,穿過人潮湧動的賓客群,與空中飄落的淅淅瀝瀝的噴泉水簾,直直朝著她的這個方位筆直掃來。
石顏身子微微一僵。
周老爺子的輪椅隻在人群中短暫地停留了一陣,不多時,就被周姚兩家簇擁著推進了別墅裏。
別墅外,對於這短短幾分鍾的穿插停留的影響卻是才剛剛開始,隻見一個個熱情高漲、議論不休——
“周家大公子?大房?咦?怎麽從前隻聽過二房、三房,好像從來沒有聽人提過大房啊?大房究竟是幹什麽的啊?”
人群中,有被捎帶著初入這種高級晚宴的模特網紅見大家討論熱烈,深知這大房在周家,甚至在整個海市的地位都非同一般,她們這些靠著關係混進這種宴會的,無非是借著長長見識的名義釣凱子攀關係來的。
如今這位周家周大公子身份不一般,她自知勾搭不上,卻並不妨礙內心蠢蠢欲動,想要一門心思多挖掘一些料子。
她一臉興致匆匆向身邊的名流“閨蜜”打探著。
閨蜜張思璐舉著香檳淡淡掃了她一眼,道:“周家大房一向低調神秘,軍方的背景暫且先不,就長安保險知道麽,長安保險的創始人沈兆詳知道麽,人親外祖父。”
到這裏,張思璐語氣頓了頓,目光遠遠地朝著別墅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瞻仰,頓了頓,又繼續道:“關鍵是沈家無子,隻有獨女沈清玫一個,沈清玫現如今任職長安保險總經理一職,是人娘老子,親生的那種!”
張思璐看似雲淡風輕的著,可完後,卻是指尖輕顫著舉起了香檳,一口一口將酒杯裏的香檳輕輕抿盡。
她全程沒有再看網紅一眼。
這樣的人物,連她都甭想搭上,更何況是她們這些不入流的嘍囉。
兩人的交談悉數飄進了石顏的耳朵裏。
周家,周家老爺子,周家大房,周家大公子,周司令,以及沈家,長安保險,無論哪一個標簽,對於今晚所有人來,都是遙遠得仿佛隔了一個外太空般的遙遠存在。
包括石顏。